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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徐维业怒气冲冲的回到家,绿珠见他这么早就回来,讶然道:“哎呀,九郎,汝很稀罕唉,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徐维业怒道:“气煞我也?还不是受了那南蛮子的气,他一点都不让我,亏我把他当做知心好友。”

    绿珠一听,就明白定是受了陈梦熊的欺负,一想到那夜陈梦熊酣舞《秦王点兵》,雄姿英发,只觉一阵热气袭上脸颊。

    又听徐维业道委屈道:“我待他如亲弟,甚胜于我的堂兄弟们,他怎么就是如此铁石心肠的人,绿珠,汝评评理呀。”

    绿珠听到徐维业的叫唤其名,顿时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道:“九郎,汝不是一直说陈梦熊有大才,是个能统兵打仗的将才。妾想呀,但凡有本事的人,谁没有一点小脾气。父亲那边的清客们,看上去倒是文质彬彬,温良恭让。可是,这次国公爷要借汝父子的园子,可是没有半个妙计良策,为父亲和九郎分忧。”见徐维业沉吟不语,又笑道:“九郎,汝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何必与他这个浑人置气。汝給我讲过一故事,叫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我看九郎,汝就是那宰相萧何,那陈梦熊也就是个韩信,蹦跶不出你的手掌心。”

    徐维业恨恨道:“他陈梦熊还韩信了,最多不过是个吹鼓手周勃。这小子现在还只是个署巡检,做不稳当的,还需代理三个月,才能修成真佛。这三个月,我是不会帮他的,除非他来求我。”说完抱着绿珠的脸,狠狠的亲了一口道:“绿珠,你真是我的解忧花。”

    绿珠娇嗔道:“九郎,这是大白天呀,丫头们都看到了。”

    徐维业恬着脸道:“都是你房里人,更过分的她们又不是没见过,而且乐在其中啰。”

    绿珠恼道:“徐维业,你这死不要脸的。”一时闺房之乐,不足予外人道哉。

    且说,徐邦泰一到五军都督府打理,手续办理的是相当顺利,一句话的事。乃因都督府乃是勋贵们的自留地,都是自家人,且所求为一九品巡检。都督府自拿回巡检任免权,一直在犹豫观望中,盖上下苦兵部久也,不敢妄动。见徐邦泰打先锋,更是不会为难,一个上午,五军都督府的手续已办好。只待官凭在兵部存档发放,陈梦熊就可立马上任。也就因为要在兵部过这道手续,巡城御史乔致远,就在下午,得到任兵部主事的同年田尚义的通报,知道自己的棋子,被魏国公徐家给摘了。

    乔致远在御史衙门的公房内接待了田尚义,感激道:“年兄,幸得汝报,不然我还蒙在鼓里。”

    田尚义道:“乔兄,我们不管是同年,更是同乡,我们都是三晋子弟,不帮汝,难道要落井下石吗?”

    乔致远问道:“年兄,怎么会突然更换江东桥巡检,事前一点风声也没有,而且也不符合任免官员的规定。”

    田尚义道:“这事也是蹊跷,前两个月,南直隶各地的巡检任免权,被五军都督府那帮勋贵们给夺回去了。可一直不见动静,我们兵部还以为,他们和地方上的巡检勾连甚深,投鼠忌器,不好动手呀。现在,他们终于动手了。这是都督府任命的巡检名字和他的履历。”

    乔致远接过田尚义手中的案卷,翻看起来。田尚义也不催促,自是在旁陪着。一炷香后,乔致远合拢案卷道:“年兄,这留都的勋贵们现在不像武官,倒像是我们文臣,是水塘里挖藕心眼多啊。年兄,请看此人履历,陈梦熊,云南腾冲卫所,父亲是指挥使,俱为南人,与我北人素无瓜葛。其又是监生,是以监生历事的途径,由文入仕为武职,也封了我们御史的嘴。”

    田尚义叹道:“魏国公府这次出手,深谙兵法善战者,无赫赫无功也。一出手,如羚羊挂角,打了我等个措手不及。乔兄,我现在只能为汝拖延五日,给这个陈梦熊发官凭,汝有什么首尾,需尽快料理干净。”

    乔致远谢道:“有这五日,足矣,还是感谢年兄此次帮助。”

    田尚义道:“我山西贫瘠,幸有王崇古相公、张四维相公提携。三晋子弟,守望相助,为官做宰,造福桑梓,这是我等应尽的本份。我相信,我和乔兄换位相处,乔兄也会帮我的。”

    乔致远慷然道:“敢不帮尔”又与田尚义盘恒一番。待田尚义走后,乔致远也匆匆下衙,让长随骑马赶快去江东桥巡检司,把巡检高信之叫到家里来。

    高信之本是扬州一喇虎,善拳脚,因以放高利贷为生,为新安籍的盐商所轻视。至晋商南下扬州涉足盐业,看重其为本地人,且有势力,便招揽过来,为其看家护院,走私私盐。后因私盐斗殴,伤及人命,虽有同伙顶罪,但也成了众矢之的,到底是在扬州呆不下去。晋商也没把他抛弃,而是拜托了乔致远等晋籍官员,一番操作下,光荣的加入了我大明公务员队伍,任江东桥巡检司巡检。在任其间,严格执行晋商指示,打击私盐盐枭,私设关卡,收取厘金,特别是针对晋商的对头新安商帮,是翻倍征收,端是臭名昭著。但因其后台是晋籍官员,本地商户、外来非晋籍行商前去相关有司申诉,俱被压下。后又被其假扮盗贼,狠狠的抢了几把,诸商人惧怕,更是不敢前去告状。而高信之也是个懂事的,所查私盐卖给晋商、所收厘金有七成被其拿上去孝敬相关有司官员。给上面留了个忠慎勤勉的好印象。

    至申时,高信之风尘仆仆的来到了乔致远前。乔致远也不和他客气,指着椅子道:“坐,汝先听我说,待我说完,才可提问。”

    高信之按捺住疑问,俯首听命。只听乔致远道:“汝的巡检位置保不住了,五军都督府以汝贪暴,私设关卡、打击盗贼不利等罪名,将汝罢免治罪。”只见高信之脸现怒色,却强按着性子,等着乔致远说完。乔致远见着暗道:“看来在扬州吃了一劫,是有长进了,此人还可大用。”遂出言安抚道:“但经过我的兵部同年力争,汝只是罢职而已,不会有罪。汝可有问?”

    高信之急忙问道:“乔相公,敢问是谁动手,罢了我的职位,且不怕汝和诸位老爷?”

    乔致远沉吟片刻,说道:“告知汝也无妨,汝自己也要心里有数。南直隶是我皇明的财富财源地,这里河汊纵横,人口众多,沿河市镇繁华,多为四方贸易汇聚之所,江南的巨室、金陵城里的勋贵们在这些地方有大量的利益。而江东桥巡检司在金陵城东,为长江上游诸省货物商旅进入南京城的主要水陆通道。汝就是做的太好了,动了上述这些人的利益,这次是由魏国公家族的人牵头,把汝搞下去的。非汝之过。”

    高信之松了一口气道:“相公,我明白了,原来这次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我只是一个开胃菜而已。相公和老爷们,要小心啦,不要被这群勋贵整的灰头吐面。”

    乔致远冷哼道:“汝也不要费心思挑拨我们士大夫和勋贵争斗,那是我们的事,岂容汝参合。”

    高信之忙吓的跪在地上道:“相公,卑职不敢啦,汝和老爷、还有勋贵,在我的眼里,都是天上人。我一直对汝是尊崇有加。”

    乔致远笑道:“汝只要安守本分,我保汝荣华富贵。这是汝的对手,先看看。”说完,将陈梦熊的案卷递给了高信之。

    高信之忙双手跪接,顺势站了起来,仔细研读。一刻后,看向乔致远道:“这陈梦熊是卫所子弟,和金陵城里的勋贵们应是穿一条裤子的。看起年龄才十七岁,应该是被其父辈保护得很好,是不知江湖风高浪急的。”

    乔致远问道:“汝有什么法子让他这官做不稳。”

    高信之小心翼翼问道:“不知相公的意思,这菜鸟,我需做到什么火候?”

    乔致远道:“不可伤其性命,让他知难而退,弃了此官就好了,到时我等文臣才好说话。汝先说说,打算怎么对付他。”

    高信之道:“对付这毛头小子,易耳。我计划让他辖区内的水贼、大盗都动起来,趁他初来乍道,立足未稳,治安急速恶化,到时相公们就可风闻言事,罢免他。”

    乔致远笑道:“此计虽是寻常,却也是阳谋,他避无可避,收拾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正合适。既然汝心有计较,就赶快出城布置吧,我为汝争取到了五天时间,记着,汝要把任上的首尾,处理干净。”

    高信之道:“相公,请您放心,我这老江湖还怕斗不过这种纨绔子弟。我这就去了,相公保重。”

    乔致远道:“在罢免陈梦熊前,你我不宜见面,有事,汝就找今日来通知汝的长随联络。去罢。”

    高信之领命,拜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