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鬼种类很多,有痴迷于情的痴情鬼,自然也就有痴迷于其他情欲的贪财鬼,好色鬼,棋鬼,画鬼…烂赌鬼。
显然,黄凌峰此时遇到的,应当便是真.烂赌鬼了。
痴鬼的危害性,依其习性和痴迷度而有所不同,眼前这烂赌鬼,看扮相,就不是啥人畜无害的东西。
黄凌峰后退一步,不解说道:“大师…这玩意怎么一直盯着我啊?”
空难横眉持杖,怒目而对,对的却是那阴物,“痴鬼视其所痴之物为命,张大人之前所言出千,想必…”
黄凌峰瞬间了然,甭管“菠菜”这东西有没有公平可言,但这玩意在人家心里,那就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出千,就相当于破其底线。
他想到此处,再退一步,“大师,现在怎么办?”
空难二话不说,手持禅杖,大步一迈,与之前和善模样状若两人,一条眉中尽是杀意,“既成妖魔,害人性命,便当,超,度,往,生。”
大地轻震,禅杖带着破空之声兜头砸下,空难壮硕身影直接与烂赌鬼缠在一处,端地佛颂鬼哭,交相辉映。
黄凌峰再退,小心观察。
这空难出手尤其之狠,一招一式透着股“碎尸万段”的感觉,而且他虽然攻势凌厉,但左手一直竖在身前,口中喃喃着不知什么经。
这倒是有点让黄凌峰摸不着头脑,佛家事他本就不懂,满打满算,也就知道个和尚庙旁多半有尼姑庵。
黄凌峰“缩”在一旁不做事,自然是故意为之。
佛华舍利的事,全都是渡魔寺而起,但现在反而是阔丰镇官府在忙活,偏偏敌对阵营也见将目标锁定了官府捕快。
这就很奇怪,除非对方现在有不能直接进攻渡魔寺的理由,否则…跟些普通人较劲,岂不是吃饱了撑的?
黄凌峰也想过去渡魔寺“拜访”,奈何动作还没有,便被同僚和县太爷给拦住了,轻飘飘一句“大师们喜清静”,他还没办法还嘴。
再加上他的【化形术】不能用,探渡魔寺态度和口风,就成了个可望不可及的活计,于是…
黄凌峰灵机一动,便找来了有过一面之缘,从外地赶回来的空难。
以“验尸没伤”为借口,将其忽悠到朱战那,再借县太爷急于求成,设套把空难拉入伙。
为的?自然不是空难的战力,而是从侧面观察下渡魔寺的反应。
黄凌峰对和尚没啥好感,不是说信仰歧视,而是他见过的,就没有真和尚,只不过是份需要光头和背经的工作而已。
毕竟,天下功夫所出的地方,名下产业一大堆呢。
目前来看,渡魔寺如何不知道,至少这空难,似乎问题不大。
他正想着,那边空难一杖下去,将阴物砸了个四散,却听其大吼一声,“不好,施主小心!”
话音未落,那阴物如雾气般重聚,由黄凌峰背后缓缓显形。
破妄之眼已将阴物行动看了个通透,此时见空难提醒,黄凌峰再度横刀,转身就砍,阴物利齿距离他咽喉,也就三公分。
没办法,黄凌峰的身份“张生”不可能看到阴物,自然也就不能好整以暇转身飞出一脚,甚至不敢使用魏武挥鞭。
这个“符合身份”,可太特么操蛋了。
黄凌峰“惊慌”后退,狠狠啐了口。
“狗娘养的,跟老子耗上了是吧。大师,我这刀怎么砍不动它啊?快再给我开个光啥的。我今儿跟他拼了!”
空难金刚怒目的大脸上,竟闪过一丝窘迫,仿佛有话卡在他嘴里,半晌后才瓮声瓮气地说道:“贫僧,不会。”
……
黄凌峰愣了半天,斜眼看向空难,“不会?”
空难显然不想再提,拎着禅杖,周身佛气如金,猛地撞向阴物,“贫僧除魔,向来直接。”
说罢,空难大吼一声,禅杖高举,“钱笑来!尔竟堕入鬼道,残害百姓,还不速速领死!”
黄凌峰咂吧下嘴,也不知道不会给兵刃开光算多大的问题,竟惹得空难如此大动肝火,合着这和尚在外游历,除魔都是靠物理超度?
牛批。
然而更让黄凌峰惊诧的是,那阴物在空难狮子一吼之中,竟当真定在空中,虽极力挣扎,却没半点作用。
空难也是直接,禅杖“噗”的直奔天灵盖,只听一声冷笑,那阴物逐渐消散殆尽,显然往生去也。
黄凌峰看着单手持杖,单手竖掌的空难,脸上震惊不需要刻意为之,“大师…神威。”
空难面色别扭地摇摇头,“张大人说笑了,贫僧之所以不会那些开光加持之术,只因贫僧从小就能见鬼。”
“而且若是能知道其姓名,往往便可让其无法动作,凭力气建功,故师父没传贫僧那些。”
黄凌峰点点头,看着地上由红转灰的血迹,不再纠结这事,谁还没点特殊能力呢,他归凡玉不也一样不正常。
“大师,这痴鬼怎么…”
空难想了想,一条眉皱起,四下看了看才悄声说道:“张大人,贫僧有个想法,不知当说不当说。”
黄凌峰看着地上血迹,又看了眼空难神色,恍然点头,“大师的意思是,这是鬼使设下的陷阱?”
空难一愣,笑道:“张大人英明,这血迹显然是故意留在此处,而且以其禁锢痴鬼,这人必然是想对来人下杀手。”
“且,此人深知钱笑来脾性,也知马六特点,当然,更知来人必然了解他二人,多半会在此说出出千俩字,所以…”
黄凌峰心中一沉,面色十分难看,“所以,这是专门冲我来的?”
空难摇了下头,“不一定,听大人之前言语,钱笑来和马六什么德行,不少人都知道,就算不是大人您,而是其他衙役捕快…”
黄凌峰摩挲着下巴,冷笑一声。
“这已经封了,能来此地的只有我或者我手下兄弟,也就是说…这帮鬼使,在打你们佛华舍利主意前,反倒想先把咱们官府人手给弄了?”
“阿弥陀佛。”空难想了想,“此事,甚怪。”
黄凌峰眨眨眼,摆手笑道:“其实也不算。你们渡魔寺一副等人来抢舍利的感觉,反倒是咱们兄弟忙着搜捕妖人。”
“如此看来,只要把我和手下兄弟解决,不就再没人阻碍他们了?”
空难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黄凌峰也不催他,果然,过不多久,空难叹气开口。
“张大人有所不知,各地赶回来的师兄师弟们,已然在寺中安顿下来,寺中更有三位师叔坐镇,这鬼使就算…”
黄凌峰咂吧下嘴,“就算解决我们,也搞不定你们渡魔寺,是吧?”
见空难点头,黄凌峰长叹一声,事出反常必有妖,眼下所掌握的信息还是太少了,没办法深入分析。
“咦?大师,你说这些个鬼使以此做局…这钱笑来是怎么被变成这样子的?”
空难金刚面容抽搐几下,一条眉不自觉地向上挑起,脸上几乎要现出之前的金刚愤怒模样,嗓音泛哑。
“不知,想必是杀了人,然后拘其魂魄?总之天理难容!”
黄凌峰点点头,似乎道士擅长这事?哎,回去不光要恶补历史,还得研究道术佛经?
说起来…瑶瑶在干啥?以她的性格,这事儿应该跟她无关,吧。
要是她在这,一定哇哇大叫,要为民除害的。
空难话里没说明白的,但黄凌峰又怎能不知,作为犯案现场的地儿,为何偏偏有滩血迹没处理?呵,内鬼嘛,多大点事。
铃兰坊
赵大年赤着上身,搂着个衣衫凌乱的美娇娘,呆呆地望着天。
“赵郎,在想什么呢?”
赵大年听到美人儿发问,回了神,笑道:“没什么,梅姐姐不再睡会了?”
柒梅挣扎起身下床,光滑白皙的背脊,尚留着余韵过后的粉嫩,围住纤腰的半透丝缎,遮不住其下一红红手印。
“赵郎若有事,去办就好,何苦将大好光阴,埋在这英雄冢呢。”
赵大年见美人儿坐在桌旁赌气,也爬起身,凑过去,本想揽住她香肩,却被她一把拨开大手。
他也不在意,只是笑笑,“也没想旁事,就是在算账。”
柒梅自然也不是真生气,此时不由好奇道:“算账?算得甚么账?”
赵大年嘿嘿坏笑,到底是将她拦在怀中,“七日后发例钱,我便能赎姐姐出去了。”
“咔嚓”。
柒梅手中茶盏跌落在地,不可思议地看向赵大年,眉目中烟波流转,“赵郎,你…”
赵大年眼中透出万股柔情,点点头,“这些年跟着张头儿,多少有点油水,三百两,快攒够了。”
赵大年见柒梅转过身不说话,不由心中发慌,“梅姐,你…不愿意?”
柒梅不动声色地抹了下眼角,也不回头看他,“赵郎,梅姐整比你大八岁,你尚年轻,何必…何必在梅姐这残花败柳身上花这钱。”
赵大年一把将柒梅转过,面对自己,小心翼翼地为她抹去泪,“梅姐,我知你也是身不由己,当年被他们卖到此处…”
“我还知,你因在我之后接的客人少了,没少遭妈妈责骂。”
说罢,赵大年咧嘴笑了,看向一旁叠得整齐的衣裳,“我第一套体面衣裳,还是梅姐姐用私房钱给做的呢。”
“大年没本事,没法子尽快赎姐姐出去,这些年,苦了姐姐了。”
赵大年说着,有些忐忑地握住柒梅双手,有心直视她双眼,却又鼓不起勇气抬头。
“梅姐…你,愿意跟我走么?”
半晌没得到答复的赵大年,手心里都是汗,呼吸也愈发急促,直到他听到那声银铃般的娇笑。
“愿意。”
赵大年愣了一瞬,继而像个开心的孩子蹦起老高,抱着柒梅连转三圈,“嘿嘿,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愿意。”
他把柒梅放下,小奶狗一般嗅着她脖颈,“我会努力赚钱养家,梅姐再给我生几个娃娃,名字我都想好了。男娃儿就叫赵有钱。”
“女娃嘛…就叫赵个有钱,咋样?”
柒梅捂着嘴“噗嗤”笑出声,“找个有钱?你倒是会想呢。”
赵大年嘿嘿直乐,“咋?不好听吗?”
柒梅抿着唇,埋首他怀中,目泛泪花,柔声细语,“好听,依你,都依你。”
一夜既过
黄凌峰仅是小眯了会儿,【剩余时间:8天13小时】,眼见时间越来越少,他哪里睡得着。
鬼使也没个影儿,瑶瑶也没影儿,有的只是四处“放鬼咬人”的王八蛋,还有因为“官差”身份,而时刻可能被刺杀的死亡阴霾。
硬要说他现在状态,那就是狂躁,暴躁。
黄凌峰坐在堂中,仔细想着该从何处下手,寻找鬼使。
倒是赵大年神清气爽地进了堂,跟同僚挨个打招呼,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
一相熟的咧嘴笑道:“呦,大年,有喜事了?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赵大年哼了声,狗腿子一般凑到黄凌峰身旁,对那相熟的说道:“可不有喜事了,过几天小弟要成婚了!张头儿,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来吃酒。”
黄凌峰翻个白眼,这生死关头,你丫还成婚?好吧,自己的时限跟人家无关,“去,一定去。”
赵大年掐腰大笑,“说真的,赵哥有钱这名字不好听吗?我一晚上没睡,怎么想都好听。唔,还是生个男娃儿好…”
他话音刚落,一捕快急匆匆闯进厅堂,“头儿,不好了。铃兰坊出事了。”
黄凌峰眉头一挑,铃兰坊?阔丰镇著名烟花之地,妞儿质量贼高,“出啥事了?又是哪个家伙白嫖了?老子可没心情管那小事。”
捕快端起一旁茶碗,仰头灌了几口,这才笑道:“要是小事还好了,是一叫柒梅的死了,死状极…”
“哐当”,赵大年直勾勾地看着捕快,桌倒,壶碎,失魂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