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天色渐暗,邓柯黄小白满载而归,郝胖漠山却是两手空空,灰头土脸御剑而回。
“小凡,师姐,来看看。”郝胖漠山落在我们身边,话音刚落,郝胖松开右手,手中掉出一颗黑漆漆的钱币。
“干啥了,去了这么久?”我扭头看向郝胖,钱币被我稳稳接住,依稀辨认其上刻着“河丰宝币”的字样,摩梭了一下,拇指上也沾了些黑灰。
“我们发现了另一个故事,挖了半天坑。”郝胖卖起了关子。
“河丰宝币?这名字有点熟悉啊。”我琢磨着在哪儿见过它。
“你念反了,丰河宝币,是丰河省的通钱。”
“哦,对,晏都向北,下一个省就是丰河省。是不是出事了,你们在哪儿挖出来的?”我想他俩不会无聊到费一个时辰去挖一个凡俗钱币。
“上游的一个山谷,那儿风景确实不错。”
“走,去瞧瞧。”
我们一行沿着小河向上游飞去,大概四十里地,三个山包拱卫出了一个小山谷,山谷里除了松树,还有满地的蓿草,蓝紫相间,与松绿成映,潺潺流水挂在一座低矮的断崖上,崖下是个小水潭,潭下有泉,通地下水道。只可惜山谷面南,夕阳照不进来,否则还能增色不少。
水潭边的松林里有个十丈深的深坑,坑底更加昏暗,倒是没有什么异味,神念所查,是一层厚厚的包裹着骨灰、碳屑的烂泥。
“这里起码埋了二三十人。”郝胖说完,四位师姐稍有皱眉,神念收回,目光不再望向深坑。
“这个拦路的倒也是个讲究人,管杀管烧还管埋。”郝胖补充道。
“也许是这些人在这儿休息,遇上强人了吧。”我附和道。
邓柯黄小白站在坑边往下瞅着,只是他们什么也看不清,坑底形成的烂泥有些恶心,应该是因为地下水道渗水的关系,再过几年就很难看出来这里埋过尸骨了。
“管埋太少见了。”漠山眉头微皱,“不希望被找到才会埋。”
“是啊,旁边就是水潭,扔水里多方便,烧完水一冲什么痕迹都没了,干嘛费劲挖个坑。”我也察觉到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除非当时没有水,这也不稀奇。”郝胖补充道。
“凡人都不放过,有些残忍。”
“难说有没有凡人。不过这么大一桩失踪案,尸体既然没被发现,说明案子还没破,晏都绝对有消息。”
“不要吧,别被人误会了。凶手杀完人还处理得这么妥当,一点有价值的线索都没有,一看就不是件好破的案子。”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我只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了,你们怎么发现这里的?”
“我们在这边找到了鹿群,一不小心发现了这个埋尸地。我觉得咱们得管一管,既然天机指引我们找到了这里,不管有没有冤,咱们至少去崧城御衙报一下,他们也有亲人,不该埋在这荒山野岭。”郝胖停了一下,陷入了短暂的回忆,“小凡,雾老哥在的话,他一定会管的。”
郝胖的话让我有些羞愧,雾干得出这样的事,他有一颗侠义心肠。
“好,这事听你的。”我答应了郝胖。
几位师姐也没什么意见,这应该是她们第一次看到死人,或者已经不能称之为死人,是死后的悲凉。
“就一枚丰河宝币,有什么用?”我将钱币抛还给了郝胖。
“查案的事由查案的人来做吧,我只是想给他们找到归宿。看样子这件事是发生在二十年内,一枚钱币,判断身份应该足够了。”郝胖突然怔了一下,“小白捡的那个铜精残片,会不会跟这件事有关?”
“不……不会这么巧吧,都化成铜饼了。”我有些尴尬,“再说凶手收拾得这么干净,法器碎了还捡得干干净净,也太……等等……等等……干干净净……”
什么样的凶手这么有耐心,包括此地深坑之中,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这到底是仇还是抢?是仇有必要抢这么干净么,是抢又为什么费劲埋?
“是仇!”我环视众人,众人也看着我。
“想到什么了?”郝胖笑眯眯看着我。
“胖哥,我记得你说过这个拦路的是个讲究人,你为什么觉得凶手会是一个人?”
“这倒不一定,不过你发现没有,坑里没有焦土块。”郝胖回道。
“哦,原来是这样。先焚烧后掩埋,难怪你说他是个讲究人。”
“我想你手里的丰河宝币应该是他故意留下的,为的是以后碳屑骨灰与土壤融为一体后,还能找到埋尸的位置。”
“有道理。而且这坑也不是法术轰出来的,各层土壤质地都差不多,要么是生挖回填的,要么是用真元生拔出来的,要么凶手之中有精于土遁的人。”郝胖分析道。
“他把坑里打扫得这那么干净,是为了尸骨更快融入大地。不将尸骨抛入地下水道,又留下一颗丰河宝币,说明他可能会回来祭祀亡灵。我猜凶手与埋骨此地的人应该认识,搞不好真的是一个人所为。”
“这就没谱了,没准凶手埋完人留下一颗铜钱表明身份,是他的嗜好也说不定。”郝胖努了努嘴。
“这个好确认,如果是惯犯,御衙肯定有积案,只是可惜了埋在这里的人,丰河省的线索一断,再难魂归故里了。”
“唉,说的是啊。”郝胖叹了一口气。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郝胖再次开口说道:“小凡,这儿怎么处理?”
“复归原样吧。”
“钱币呢?”
“丢下去吧,如果对方真来祭祀,御衙也好设局抓人。”
“行,那就搭把手。”郝胖将丰河宝币丢入坑底,招呼我和漠山开始填坑。
“你说他真会跑回来祭祀亡灵?这算什么样的仇?”郝胖打趣道。
“爱恨情仇吧,谁知道呢。”
填完坑,天色已经完全黑了,白冰冰她们在潭边升起了篝火,六人围坐在一起,气氛有些压抑。我们来到篝火旁坐下,商慧依靠在漠山的肩头,二人五指相扣,无需言语便能体会到来自对方的温暖。
“白师姐。”我轻轻呼唤了一声。
白冰冰睁开双眼看向我,眼神有些疑惑。
“师姐杀过人吗?”我问出了这个有些敏感的问题。
黄小白趴在林疏的怀中闭目养神,林疏撸毛的右手停在黄小白的尾巴根儿上再无动作。所有人都看向白冰冰,白冰冰撩开一缕眉前的青丝,淡声问道:“杀人是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