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之荣深呼一口气,转过身,抬头望向徐炎,目光极虚怯,却强做镇定,犹豫一下,低声道:“孩子的生母,是.左沛沛。”
徐炎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一霎道:“杭大公子,请你大声一些,你说孩子的生母是何人?”
杭之荣又深呼一口气,高声道:“我刚才说谎了,孩子的母亲并非私妓,而是.你的继室夫人左沛沛。左沛沛九个月前告诉你,她母亲病重,她回娘家照顾母亲,其实那时沛沛已有三个月身孕,她是回去偷偷生孩子去了。孩子出生后,她又休养一个月才回槿州。我们怕沛沛带着孩子回来引人怀疑,因此,才晚一个月接孩子回槿州。没料到,昨晚我刚将左旭接到杭家,今早府衙捕快便闯进杭家,说左旭是被人劫走的宁家余孽,强把左旭带上了公堂。”
公堂外,众百姓听到,立即哄然喧笑,高嘲低论,瞅望着徐炎,尽是乐祸讥刺。杭之彤都难以置信望向杭霁道:“父亲,大哥说的是真的,他真的跟徐夫人有.有.”杭之彤不好意思说下去了。杭霁盯瞅着徐炎,没有答言。
从兮瞅一眼惊骇慌窘的徐炎,凑近曲在尘低声道:“今日真是事事出人意料,我只想救个孩子,没想到引出这么多隐秘是非。这下徐炎与杭家彻底成仇了,不知他们输赢下场如何,又会连累多少人困苦魂消?我是不是挺造孽的,若让徐炎将宁小公子交于朝廷,或没这么多事了?”
曲在尘:“纸包不住火,他们自己种下的因,早晚会尝到果报,与你无关。再则,早知这个结果,你便能袖手看着宁小公子送命吗?”
从兮皱眉思索,沉默未言。
公堂上,徐炎惊骇慌窘片刻,狠拍惊堂木道:“杭之荣,公堂之上,你休得胡言,你以为你诬攀我夫人,本官就不会仔细查探孩子身份吗?你从实招来,为何要诬蔑我夫人,这孩子是否就是宁家余孽?你为了遮掩孩子身份,才胡乱攀诬我夫人?”
杭之荣叹口气道:“知府大人,你刚才自己说了,事关宁远叛国谋逆,朝廷一定会详查孩子身份。孩子身份关涉杭家一门命途前程,我知晓我说实话,才能经得住朝廷彻查,才不至让朝廷将杭家视做宁远同党,才不得已说出真相。若非别无他法,实在无可奈何,我怎会在公堂上,亲口承认我与.你夫人的关系?大人若不信,可以传沛沛上堂作证,也可以派人去沛沛娘家查证。”
徐炎怒极窘极,正要说话,公堂外传来一个女子声音:“左旭确实是我和杭之荣的孩子。”
众人转头望去,看到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快步走上公堂,容貌秀美清丽,面色微慌似静,正是徐炎的继室夫人左沛沛。从兮忽然想起,昨日杭之荣说华月是他的侍妾,非要娶华月时,瞥见左沛沛面色惊愕伤黯。从兮以为左沛沛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并未在意,谁料左沛沛与杭之荣竟有这等纠缠。
左沛沛走到公堂中央站定,抬头望着徐炎目光,镇定道:“你知道了也好,反正,你早给了我休书,我与什么人生孩子,本也与你无关。我知道你已经休过一次妻子,担忧再休一次妻子,惹人非议,影响你官场前程。可你嫌弃我话多擅妒,一年前就给了我休书,我也不能只假扮你的夫人,困守在你身边,浪费我的青春。既然你已经知晓真相,咱们就一别两宽吧?”
徐炎惊愕:“你胡说什么,我何时给过你休书,你做了如此羞耻之事,还想平安离去吗?”
左沛沛:“知府大人,咱们虽已不是夫妻,但常生活在一处,也算一家人。彼此知晓对方太多丑事,咱们还是家丑不要外扬的好,你说呢?”
徐炎怒瞪着左沛沛,犹豫片刻,一拍惊堂木,切齿道:“退堂。”
左沛沛随徐炎来到府衙后堂,徐炎怒不可遏,转身狠打了左沛沛一巴掌,怒瞪着左沛沛恶狠狠道:“你个贱人,你竟背着我,做出如此淫污之事,你活腻了,为什么这样对我?”
这一巴掌极重,左沛沛受不住力道,猛摔在地上,感觉脑袋轰鸣。过来片刻,才回些神智,缓缓站起身,抬头迎上徐炎目光,气直道:“徐炎,你娶我后,除了头两年对我略好些,随后一直冷落我。你侍妾娶了一个又一个,换了拨又一拨,我为何就要规规矩矩守在你身边,浪费我大好青春?初识杭之荣,他对我百般讨好殷勤,我以为终于遇到一个真心待我,珍惜我的男子,没想到他也是个朝秦暮楚、三心二意的浪荡人,你们男人果真没一个好东西。我想明白了,以后再也不会对你们男人动心,我只想好好把左旭抚养长大,放我离开吧?”
徐炎怒极失笑:“你做了这种耻辱事,还想让我放你离去,凭什么?”
左沛沛直视徐炎目光:“凭我手中有取你性命的东西。徐炎,不管你在外人面前装的多清正廉洁,可你做过什么自己不知道吗?你就是一个道貌岸然的贪官禽兽,若我把你行贿朝廷高官、贪赃枉法的证据交于朝廷,你觉得你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徐炎面色一冷,伸手抓住左沛沛脖颈,怒狠道:“你知道什么?”
左沛沛痛哼一声,面色却平静道:“多年夫妻,我知道的可不少呢。徐炎,你对外承认早给过我休书,放我平安离去,还有,我与杭之荣无任何婚嫁之礼,依律,左旭可以由我独自抚养。我要你到杭家帮我将左旭要回来,我会带着左旭远远离开槿州,再不会在你面前出现。不然,不管我或是左旭有任何意外,就会有人立即将你枉法违律的证据交给朝廷,咱们就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徐炎面色铁青:“我的事从没让你知晓,你不会有证据,你少唬我?”
左沛沛丝毫不慌乱:“那你现在就杀了我,看看你能否平安无事,你敢吗?”
徐炎怒盯着左沛沛半晌,猛将左沛沛推摔出去,快步向书房走去。
左沛沛摔撞在地面上,瞅着徐炎背影,满眼惶惧,身子不断颤抖。
徐炎边走边喊道:“闻天。”
闻天不知从何处,一跃来到徐炎身旁,快步跟上徐炎。两人走进书房,闻天紧忙关上房门,徐炎瞅一眼房梁,闻天会意,一跃飞上墙沿梁柱处,又按压着一块木板,用力一推,木板页面移开,露出一个方形洞口,闻天抬眼一瞅,面色一惊,差点跌下房梁,随即稳住身子,一跃而下,落在徐炎身前,慌惧道:“大.大人,里面空无一物,信函账簿都被人盗走了。”
徐炎面色一愕,身子一颤,顿时瘫坐在椅子上,面如土灰。
半响后,闻天才小心道:“大人,应是夫人趁你不备,偷配了书房的钥匙,盗走了账簿信函,要不我设法逼问出那些信函账簿的下落,只是.要对夫人用些刑罚,你看?”
徐炎无力道:“没用的,信函账簿是她和孩子的保命符,她很清楚,不交出来,她和孩子还能换个平安,若交给我们,她定难活命,更别说自己抚养孩子了。因此,即便杀了她,她也绝不会交出信函账簿。”徐炎顿了一下,恨恨道:“是我大意了,千防万防,竟没想到那贱人会背叛我。”
闻天:“那.我们怎么办,依夫人的话做吗?”
徐炎枯坐着没回答,一直瘫坐到第二日清早,才起身洗漱一翻,直接去了杭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