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就饿死了?”陈定国硬往吴秀娥手里塞了一串肉,“这不是有肉吃?”
吴秀娥没躲开,被喂了一嘴,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老婆子,咱们自己养大的儿子还信不过?山河不能坑咱。”
吴秀娥哼唧,“那可不一定。山林也是咱们养大的。他不坑咱不是还有儿媳妇儿坑?”
“你不信儿子,总该信我。相信我,不会让你露宿街头的。”陈定国又美滋滋地咬了一口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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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三口躺在帐篷里临时搭起的矮床上,看着头顶,皎皎白月和漫天繁星。
江拾月轻叹:“还是这种夜空最美。”
在78年,也许经济落后有些不便,但空气还没被污染,很新鲜。
农村平房低矮不会像高楼大厦那样把天空切成支离破碎的小块。
上辈子,江拾月偶尔加班到半夜从办公楼里出来,一抬头就会感觉自己坐井的青蛙,只能看见巴掌大的天空。
很压抑。
帐篷系严实,不会有蚊子。
帐篷里有冰盆和风扇,十分凉爽惬意。
阳阳明显也很喜欢这片星空,睁着溜圆的眼望来看去。
只陈山河忍了又忍还是开口:“你真打算要这两间老屋?”
“当然。”江拾月想也不想就点头。
陈山河:“……”
“为什么?你不是不喜欢农村?”
江拾月“咦?”了声,一脸纳闷地看着陈山河,“跟我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难道我住一天就不能据为己有?我不是一向就这么嚣张跋扈?”
陈山河:“……”
很想提醒江拾月嚣张跋扈是贬义词。
怎么能用夸自己的语气说出来?
就这文化水平也能考上大学?!
想起这事,陈山河顿时顾不上追问江拾月抢老屋的事,告诉她,“我今天去公社买肉的时候又给路征打了个电话。他说你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江拾月打了个呵欠,点头:“哦!”
陈山河:“!!!”
坐起身,低头看着江拾月重申,“我说你考上大学了,你的录取通知书寄到大院,我让路征给你带过来了。”
“我听见了啊!你这么急做什么?难道路征还要快递费?不然,他来了我请他吃顿饭?”
陈山河:“……”
朦胧的月光下,其实看不太真切江拾月的表情,但陈山河完全可以想象江拾月说这些话时有多理所当然。
事实上,以前的江拾月也是这样,总把高考挂在嘴上,好像她去考就能考上一样。
现在也确实考上了。
但陈山河很清楚,这个“江拾月”能考上,不代表以前的江拾月能考上。
陈山河也不知道自己听见江拾月考上大学的时候为什么高兴的像个二傻子,特意多买了一斤肉,想着给她庆祝一下。
结果晚饭的时候为两间老屋吵起来,一时间把江拾月考上大学的喜事给忘了。
更没想到江拾月对于自己能考上这件事平静地跟卖衣服赚了三百块一样。
说不定还没赚三百块钱那么开心。
陈山河怔怔地看了江拾月一会儿,突然就笑了。
笑得江拾月莫名其妙,“你笑什么啊?”
“你知道考上大学意味着什么吗?”陈山河反问。
“傻子都知道。考上大学国家分配工作,以后就是铁饭碗啊?!不管到什么单位基本都是干部起步。有点类似你们里面的军官大多数都是从排长做起。大学四年免学费住宿费,还发生活补助……”江拾月掰着手指头细数这年头考上大学的好处。
再想想几十年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好不容易考上大学,等毕业了一找工作发现什么都不是。
想考公上岸那是难上加难,动辄成百上千的人争夺一个岗位。
凡事有利也有弊,这时代也有这时代的好。
江拾月说完突然反应过来,纳闷地问陈山河,“这些你都知道啊?!还问这个做什么。”
“主要没想通你为什么坚持要我们家这两间老屋。你以前就不喜欢农村,现在也没看出来多喜欢。要说你贪财吧?你手里的钱在我们这儿能盖好几套砖瓦房。你前途光明又不会留在这里。”
“所以呢?”
“你夺屋是想帮我爹娘?”
江拾月“呵!”了声,没承认也没否认,翻身侧对陈山河,“别把我想的这么好,说不定我单纯就想吞你家这两间屋呢?!”
陈山河笑。
落在江拾月身上的目光缠绵温柔。
***
陈定国是个说话算话的人,第二天果真叫了生产大队正副队长以及九队的正副队长还有村里几位德高望重的人过来当见证,把两间老屋过给了陈山河和江拾月。
公社相当于镇,生产大队相当于村。生产大队下面往往还会分一些小队,每个小队大约十几户人家。
周围邻居们听见消息也都围过来看热闹。
“老陈头年轻的时候多厉害?还是咱们村最年轻的村长呢!后来也是第一届生产大队的队长。谁承想躺下就起不来了!现在倒好,先被大儿子撵到西屋,又被小儿子撵到偏房。人啊!真是有啥别有病。”
“是啊!大儿子好歹等到有儿有女了借口住不开再轰人。这小儿子可真不是东西,才刚回来就把爹娘轰到偏房里去。”
“山河不是不孝顺的孩子。听说他领媳妇儿回来了。说不定是这媳妇儿的主意。”
“唉!老陈家也不知道做的什么孽?娶的儿媳妇儿一个比一个厉害。临老临老,竟受起这罪!”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老陈两口子太可怜了。”
“……”
不管街坊邻居们怎么议论,陈定国和江拾月还是在众人的见证下按下了手印。
江拾月笑眯眯地给来见证的干部们一人送了一盒喜饼,并且附上手工请柬,请人家十日后来参加婚礼。
生产大队的干部们也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姑娘,忍不住都愣了下。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不管他们心里怎么为陈定国打抱不平,面上只能笑着表示一定会来喝喜酒。
江拾月跟陈山河把人送出门,仰头略带一丝幸灾乐祸的问陈山河,“当不孝子,被人数落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