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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8章:重演

    很久,他非常平静地抬起头,似乎是默认了帝仲的决定,柔声回道:“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吧,我会好好养伤的。”

    帝仲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因为过分平静反而让他感觉有什么地方格外的违和,他让飞鸢和飞琅先去休息,自己则单独和萧千夜面对面地沉默着——一直以来,他知道萧千夜对云潇的感情掺杂了太多的愧疚,包括年少时期义无反顾的放弃和成年之后因失而复得而始终无法抹去的后怕,以至于只要事情牵扯到云潇,他总是会做出一些格外冲动的事情。

    想到这里,帝仲认真开口追问:“你不像是这么轻易就听话的人,到底想怎么做?”

    “你不回去吗?”萧千夜没有回答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针锋相对的交错着,各自思量,帝仲点头又摇头,低道,“要回去,但是我不放心你。”

    “呵呵……”萧千夜向后仰倒,眼底有一丝一言难尽,“何必呢?当时想杀我的时候没见你手软。”

    “也是。”帝仲并不反驳,盈盈笑着,“早几年对你下手的话应该可以成功吧,可惜了。”

    这一次的萧千夜没有再露出或戒备或厌恶的目光,他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躺在床榻上,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好似一个失去灵魂的雕塑,只有嘴皮轻轻扯动回答:“是啊,早点成功的话现在什么烦恼都没有了,你死了九千年,有没有怀念过那样

    的日子?”

    “怀念?”帝仲真的认真想了好一会才回答,“确实很怀念。”

    听见这样的话,萧千夜也情不自禁的发出了一声感慨的笑:“自从碎裂结束,我时常觉得自己像一个迷路的旅人,我已经完成了该做的责任,我的国家还了我原本拥有的一切,甚至我的君主对我屡次包容隐忍,这么多年仍固执地为我空着那个曾经梦寐以求的位置,我本来可以恢复正常的生活,我的妻子,我的兄长,他们都能过上幸福的生活,可是……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一次又一次地卷入麻烦里,一次又一次地让他们身陷险境。”

    “我早就说了你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帝仲一点也不意外,听见他自嘲地笑了起来,忽然问道,“你累了吗?”

    帝仲语气空茫得仿佛隔绝了时空,这个问题他很多年前就问过,然而那时候即使面对碎裂之灾,面对来自全境的敌视和谩骂,这个人也没有表现出今天这样颓靡不振的疲倦。

    萧千夜无意识地点了点头,终于在不经意间暴露了一直隐忍的情绪:“嗯,我真的很累了,把自己搞得一塌糊涂的人,可远远不止你一个。”

    “你想做什么?”帝仲再次询问,已经隐隐察觉到了一些异常,萧千夜扶着床榻坐起来,目不斜视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道,“帮我,我这副身体的负担太重了,就算我听话在这里好好养伤,半年

    的时间也根本无法恢复,半年会发生什么?连你也不敢保证这半年会不会再发生无法把控的意外吧?”

    有些东西即使萧千夜不说出口,这么多年的相处下来帝仲也能猜到对方真实的想法,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他看着对方焦灼的眼睛,毫无余地的拒绝:“不行。”

    萧千夜一愣,反倒是他有些惊诧于帝仲如此坚定的回答,不等他再说什么,帝仲用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提醒:“你是想再用一次凝时之术吧?这是最快的途径能让你暂时痊愈,但是上次我就告诉过你这种法术有非常严重的弊端,你不要以为现在只是偶尔失去意识很快能醒就一点事没有,你没发现自己伤愈的速度越来越慢了吗?”

    他低下头摸了摸身上的伤,那已经是两个月前和解朝秀一战留下的,不仅伤疤清晰可见,时不时还会传出剧痛。

    帝仲语重心长地叮嘱:“更何况我现在没办法带你回终焉之境,失去那里至纯至净的神力支持,就算再使用一次凝时之术也只会事倍功半。”

    萧千夜瞬间就再次抬头看向帝仲,固执地道:“无所谓了,反正上次之后你就说过我会长睡不醒,既然结果都一样,再用一次又何妨?”

    “不一样的。”帝仲认真看着他,“虽然你的状态一直在下滑,出现眩晕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也越来越久,但你仍然有机会清醒过来的,可如果继续无

    节制地通过凝时之术汲取,那下一次晕倒之时,就是你再也醒不过来之日。”

    “我不在乎。”萧千夜的脸上真的一点表情的浮动也没有,仿佛自己的生死在他眼里早就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帝仲叹了口气,问道,“可如果她回来发现你再也醒不了,会伤心的。”

    “她得回得来才行。”萧千夜平淡的接话,用最为冷静的口吻说出了两人心中最大的担忧,“她回不来一切都没有意义,帝仲,我知道你没有多少把握,否则以你的性格不会总是用模棱两可的态度来敷衍我。”

    “你可真敢说啊……”帝仲的眉角微微跳了一下,居然还勉强地扯出了一个笑容,他在心底快速思考了什么,忽然松口,“好,我答应你,不过凝时之术能汲取多少,什么时候才能让你使用,要由我来决定。”

    “什么意思?”显然这种话对一个根本不懂法术的人而言太过难以理解,帝仲并没有解释,他站起来直接就将这间密室完全封闭,淡淡回答,“不需要你明白。”

    话音未落他就被拉入了一片黑暗里,萧千夜环视四周,只见远方出现了曾经那扇金色的巨门,浩瀚的神力宛如银河般环绕着整个空间,而他脚下金色的光圈像水纹一样一圈一圈往外扩散,汇聚凝结成晶莹的光点,又漫然悬浮。

    帝仲和他背对而站,他们漂浮在虚无的空间里,能清楚地感觉到有一

    根看不见的线正在将两人串联,凝时之术产生的神力在周身化作一幅漫长的画卷,过去经历的种种浮现其中,又映入两人各自思量的瞳孔里。

    和上次一样,他在目光的尽头看到荒芜死寂的上天界,看到极昼殿的光一瞬湮灭,看到永夜殿的月赫然碎裂,看着黄昏之海的璀璨星辰失去光辉,一颗一颗消坠落消失,化作一场浩瀚壮阔的流星雨。

    流岛上的所有生灵都在这一刻仰头望天,上天界宛如一颗高悬的明珠,绽放着前所未有的万丈光华,然后轰然炸裂,不复存在。

    萧千夜倒抽一口寒气,精神微微一震,这幅景象他曾在终焉之境见过,是上天界坠亡的景象!

    为什么?为什么还会看到这幅景象?难道他们在终焉之境改变的仅仅是自身和云潇的命途,上天界……难道终将会坠亡?

    仿佛意识到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他不顾一切地回头想向背后的人问清楚一切,但帝仲的呵斥声随即入耳:“别乱动。”

    就是这一瞬间,萧千夜发现脚下原本向外扩散的水纹已经不知不觉的逆转了方向,金色的光圈由远及近汇入他的身体,黑暗的空间里再次浮现出终焉之境的日月交融的场景,仿佛有如出一辙的旭日和皓月同时笼罩下来,他低下头,果然瞥见古尘从金光里一跃而出,黑金色的刀锋上有白龙的幽影穿梭其中,顿时有某种强大的力量一点点燃

    起,引动着所有的光无声钻入心中。

    这一刻,好似时空都被这种无形的力量彻底的凝固,直到日月的光芒熄灭的一刹,预言再一次在耳边诅咒般回荡起来——帝星起,天地对饮,日月同辉;帝星坠,山河失色,日月同悲。

    萧千夜像上次那样仰头凝视眼前的山河失色、日月同悲之景,然后低头又默默凝视着自己的双手,却无法感觉到和上次一样的神力充盈,就在他迟疑之际,帝仲已经轻喝一声重新握住了古尘,龙的哀鸣震慑人心,一下子将这个神秘的空间击碎,他颓然地重新往后仰倒,这才发现自己还是烂泥一般无力地瘫软在床榻上。

    帝仲就在他面前,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对刚才的景象闭口不提。

    萧千夜再次用力握紧双拳,质问:“你干了什么?”

    “凝时之术。”帝仲扭头回答,引入眼中的是一张愤怒的脸庞,“你骗人!我还是动也动不了,你只是装模作样演戏在骗我!”

    “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帝仲嫌弃地骂了一句,不等他发火就主动解释,“急什么,我刚才就说了凝时之术能汲取多少,什么时候才能让你使用,要由我来决定,你要是不信就看看自己的胸口,那里有我刻下的烙印。”

    他将信将疑地扯开胸膛的衣服,果然如帝仲所言在心口上有一个复杂的金色烙印,但是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自然也不相信,

    帝仲眨了眨眼,虽然脸上露出了无辜的表情,但开口还是不容反驳的命令:“不强求你在这里躺半年,至少这三个月你哪里也不许去,少和我讨价还价了,你老实养伤,我就不陪你大眼瞪小眼自讨没趣了。”

    “站住!”萧千夜被他一句话气得脑门都在冒烟,然而他一动,整个身体完全不受控制直接一头栽倒滚了下来,帝仲半眯着眼睛地看着狼狈的人,不仅没有扶他起来,反而幸灾乐祸地哼笑了几声,他从桌上拿走风雪红梅,自言自语的道,“解朝秀我也调查过,是一个可以引出流岛深处大星之力的无根之人后裔,真亏得你能用这种方法打败他,不过你的法术底子还是太差了,若非风雪红梅是西王母座下女仙的佩剑,恐怕你那点三脚猫的镜月之镜根本控制不了他,这个人交给我吧,我会找个合适的地方,让他永远不死不活的。”

    现在的萧千夜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关心一个手下败将解朝秀,他额头的青筋都因为愤怒而暴起,而帝仲仍是用淡然地语气再三叮嘱了几句,然后无视了他的反对直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