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三间的宽敞书房。
室内没有隔断。
每间书房都稀稀落落地摆放了七八个几案。
但若是走近一看,则会发现。
书房之间虽无隔断,却又泾渭分明。
左边书房所坐的学子年龄最大,
一个个都在十八九岁以上。
最大的,甚至看上去都得三十了。
中间书房的学子年龄居中,
约莫都在十三四岁。
而右间书房年龄最小,都是六七八岁的样子。
但不管年龄如何,所有人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瞥向前方沙漏。
终于。
随着最后一粒沙子掉落。
讲台上的先生还未说下课。
台下的学子们便开始躁动起来。
见此情况,先生也不愿当恶人。
毕竟面前这些皇室龙子,都被拘了半个来月。
好不容易等到明日休沐,
今日又有寿王宴请,
圣人恩准诸王,愿意去的都可以去赴宴。
自己要是再多拖堂一会,
怕是胡子都得被那几个小皇子烧没了。
……
“十三哥,今天的宴会你去吗?”
“去!老十八在书坛都成开文公了,自然要去瞧瞧他的书法。”
“六哥,大伴不让幼奴去十八哥的王府,你带我去好不好?”
“二十九郎,你要去的话,可得自己准备礼物。”
“……”
李玙皱眉看着先生一走后书房内的乱象,
耳边听着众人议论的皆是今晚的宴会,
默默扫了一眼他最在意的老六,老八。
见两人也在窃窃私语,似乎商讨着什么,便起身离开了书房。
书房外的廊道上,众皇子的伴当宦官皆等在这。
其中一个奇丑无比,仿佛脸上每一处五官都长歪了的中年宦官,
见到李玙踱步出来,忙躬身迎了过来。
“三郎。”
“嗯,先回去。”
李玙点点头,带着中年宦官离去。
这中年宦官叫李静忠,是他的大伴。
当初父亲初登基时,给他们几个潜邸时出生的皇子选派宦者近侍,
李辅国因为长得奇丑无比,没有哪个皇子愿意选他。
于是自己就选了他。
事实证明。
那可能是自己这辈子最正确的选择。
“三郎,查清楚了。”
走到无人处时,李静忠低声开口,
“寿王动用的十万贯钱财,是要与川蜀大豪鲜于向之子‘鲜于竟遥’,一起在崇仁坊开办酒楼客栈生意。”
“还起了个天下第一楼的名号,据说是要打造成长安最大的消金窟。”
“天下第一楼?”
李玙冷笑,好大的口气。
“如果寿王只是做生意的话,倒没什么好在意的。”
李静忠继续道,
“鲜于家虽然家财百万贯,但只是经商,与依附的益州司马章仇兼琼,也只是官商勾结的利益关系。”
“嗯。”李玙点头。
一个蜀郡富商而已,确实不值当自己在意。
可……
“前几日在大明宫展露武道真意的人,可查清是谁了?是不是十八郎?”
“应该不是。”李静忠道,
“我们的人在龙首原上发现了厮杀痕迹,死的是吐蕃图腾蛮教的人。”
“看打斗痕迹都是被一击致命,出手的应该就是大明宫内的宗师巅峰强者。”
“寿王那时已经离宫回府,应该不是他。”
“而且奴婢这几天也一直有关注寿王府动静,寿王除了在准备今日宴会的酒水外,就是躲在书法练字画画,再就是与妻妾婢女厮混,并无任何练功的迹象。”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在伪装。”
“不过今晚只要让奴婢见了寿王,他到底有无修为,便瞒不过奴婢的眼睛。”
说话间,一主一仆来到一处颇为简朴的宅院。
看院内的摆设布置。
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长安寻常百姓之家。
可实际上,却是当今皇帝第三子,被封为忠王,领河东节度使的李玙住处。
“好。”李玙满意点头,
“我去换过衣服,一会我们便去赴宴,会会我那突然声名大噪的十八弟。”
“是。”李静忠走到前厅与后宅的院门前,便止了脚步。
他样貌太丑。
每次李玙的几个年幼子女见了都会吓哭。
从那之后,无重要事,他便再不进后宅了。
“太子今日可去赴宴?”李玙刚过院门,又停下了脚步。
“太子前日刚被圣人训斥,说是这两日在静室中为圣人祷告祈福,连昨日的朝会都未去,想来是不会去宴会的。”李静忠回道。
“反正老六、老八会去,跟太子去也无甚不同了。”
李玙转身继续往后宅走,眼中却尽是讥讽。
为父亲祷告祈福?
怕不是盼着父亲早些驾崩吧。
历朝历代的太子都不好当。
尤以唐朝最甚。
从高祖李渊,立大唐第一位太子‘李建成’起。
之后每一朝的太子,不是被兄弟造反所杀,就是自己造反被杀。
即便有那不敢造反的,最后也免不了被皇帝废了。
反正能得善终的,几乎没有。
或许,也只有李琩的养父,将太子之位主动让给李隆基的宁王‘李宪’,下场最好,
到现在还享受着奢华生活。
李玙眼前又浮现出那位醉情声色的大伯来。
“十八郎倒是蛮像他的养父,但到底真是只图享乐,还是以退为进,迷惑他人呢?”
亲眼去看看,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