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两个惶惶不安的人,朱标震惊了。展开手中的信,傅忠那说不上什么字体的文字落入眼中。
“......太子的病,幸与不幸,皆木已成舟。前太医院令尚有可恕之处,遑论朱氏父子。今朱丹溪之孙朱睿,已尽得乃祖精髓,两针用法,当世无人能及,可着他戴罪立功,为您行针,忠不敢说有十成把握,但其中机遇,亦属不易。......“
朱标苦笑,颖心视我为何人,岂不念朱氏父子当年医术没有大成,就看在你为我的身体,不避风险,不惧艰辛,我又何必翻起十几年前旧案,错失大贤的诊治。
他和蔼说道:”两位请起,当年之事,不怪你们。孤家对令尊的高风亮节,钦佩不已。只是元乃异族,非我汉人正统,否则,就是给老人家旌表,亦无不可。“
朱睿年轻,不知世道艰险,以为这是正常情况。
朱掌柜却彻底放下心来,看来傅忠所说,并无大话,果然信件一到,销案不是难事。
他再叩了一个头,说道:”感激太子爷的宽容,我父子结草衔环,难报万一。您的病虽不是由我而起,我家实在难脱干系,还是尽早行针,耽误不得。“
这是天大的事,朱标也知轻重。在朱元璋的注目之下,朱睿大展神通,施开一百三十五针烧山火和透心凉,或深或浅,或正或斜,或轻或重,插满了患者的全身,针头在光照下熠熠闪光。
旁观的有数太医,目瞪口呆,见识了失传已久、闻名天下的神针。
朱标犹如经过了冰火两重天,一会儿像是寒冰笼罩,一会儿又像沸水蒸腾,面部由黑转青,由青转紫,由紫转红,反反复复,共生九变。
收完最后一根针,朱睿对天拱手,深施一礼,吐音如同金石,”感激上苍赐针。“这是他们这行的规矩。
据后来的太医们绘神绘色描述,“其时天色大变,风云激荡,空中隐隐传来龙吟。”
这就有些牵强了,秋风吹过,什么声音不会产生。
看着安详睡着的朱标,朱元璋高兴问道:”太子的病彻底好了吗?“
朱睿用傅忠告诉他的话回答道:”太子自然寿数,我必保他龙精虎猛。“
这是非常有歧义的话语,什么是自然寿数,怎么算的。当然,通过朱睿施手,毕竟避免了朱元璋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
朱元璋不察,让他蒙混过关。听到龙精虎猛,自然理解为太子的病彻底好了。一时间老怀大畅,笑容从心底而生,这个傅忠,胆子也忒大了,为了标儿,什么风险都敢冒,可以说是无微不至。就没想想朕才是他的丈人,要是自己有什么事,他能比对标儿更上心吗?
接着又自失一笑,真是高兴得糊涂了。没见过还吃儿子的醋的。标儿为了傅忠不去榆林,那声爹叫得多么急切。这么多年来,除了称呼父皇,何时听他叫过一声爹!
唉,他一声长叹,可惜自己没有能力完全把控他,世上的事就是遗憾的居多。
傅钟越厉害,朱元璋的猜忌就越重。
给朱睿留下联系方式,傅忠下榻于滁州城西北最大的一处客栈,估摸着怎么也得等五、六天。除了接着按特种兵办法训练,他教给了这些护卫一支练兵歌。
朝廷欲将西北大局保,知府遵旨奋勇练新操,第一立志要把君恩报,第二功课要靠官长教。
第三行军莫把民骚扰,我等饷银皆是民脂膏,第四品行名誉要爱好,第五同军切莫相争吵。
方今大明文武学堂造,不比市井蠢汉逞粗豪,各营之中枪队最为要,望牌瞄准莫低亦莫高。
炮队放时须要看炮表,安放药引须按度数标,轻炮分工不愁路窄小,重炮车载马拉不觉劳。
马队自己须将马养好,检点蹄铁切勿伤分毫,临敌侦探先占敌险要,我军酣战从旁速包抄。
工程一队技艺须灵巧,陆地筑垒遇水便搭桥,辎重队里事事算计到,衣粮军火缺乏不需焦。
激昂的旋律,朗朗上口的歌词,振奋了每个护卫。
这是袁大帅小站练兵的歌曲,傅忠图省事,除了小改了几处,大多保留了原词。
跟随傅忠去一贴堂的两个护卫,小三子叫刘三,另外一个叫张马虎,都是特种训练时排名仅次于傅强的。傅忠将俩人一个改名为刘振,字奋武。一个改名为张略,字应机。
俩人跟了傅忠几天,大致领略了他的随和。刘振疑惑问道:“大公子,我们就是骑兵,哪里来的枪炮兵、辎重兵、工程兵。”
傅忠悠悠说道:“现在是没有,到了榆林,这是军中最大的事,你俩要时时提醒我。“
”军歌暂时没经朝廷同意,你们私下唱唱就行了。“
”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晚饭加餐,用点酒。”
欢呼声响彻了客栈后院。
大家对客栈米酒赞不绝口,傅钟舍得花钱,用了客栈最好的酒,在滁州也不是轻易就能喝到的。
这种米酒以后世的眼光看,类似甜酒的做法。选料虽然考究,是滁州出产的优质糯米,但一没有过滤,看上去黏黏糊糊。二没有蒸馏,酒的度数还不如啤酒,只是以滁州历代承传的酒曲发酵酿制而成。
傅忠穿越前,只是一个普通的教师,哪里能喝上什么好酒,也就心烦时喝点谷酒。就是这种品阶不高的酒,比起这里的米酒,无论是清澈度,还是酒精度,都要高上很多。
他笑问大家:“你们都喜欢喝酒吗?”
士兵笑嘻嘻地回答:“都喜欢,只要不是揭不开锅,谁家不卖点解乏。”
傅忠叹息了一下,可惜大营不准喝酒,他们能喝的机会不多。
”你们家里也喝这种酒吗?“
士兵感激地回道:“哪里能比得上这种酒,这是托了大公子的福,才能喝到的好酒。”
这种酒还是好酒,一个念头从心底迸发出来,自己酿酒,不就是资金来源吗!
酿酒不是造火药、水泥,一点技术难度都没有。过滤与蒸馏,是经过多少年,酿酒师傅慢慢摸索出来的。用到的器具却不多,将铁皮做成一个大锅盖,四周用竹管连接冷凝的锅头酒即可。
他心里暗喜,等我酿造出来,你们就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酒。
第三天,朱睿就赶到了滁州。
傅忠屏退众人问道:“行针结果如何。”
朱睿惭愧说道:“太子的病情若早五年,我能彻底治愈。您知道的,肝脏损害一半,已经丧失了恢复功能,以现在的医术,不能回天。行针之后,只能阻止肝脏不会再糜烂下去,加上合适的调理,应该能保十几年命。”
傅忠:“十几年太泛,我要具体年份。”
朱睿沉思了一会,肯定说道:十三到十五年内应该没问题。“
傅忠低头一想,若是十三年,刚好与朱元璋同死,那个结果不是太好,怎么也得让朱允炆有个一两年的缓冲。
”最好能保太子到十五年。“
朱睿:”医生只能治病,不能改命。意外的事谁都不敢保证,我尽量就是了。“
傅忠也没有法子,想起朱允炆对自己濡慕,保他的江山固然重要,但避免靖难之役,才是天下苍生的福音。
傅忠不知道,自己为朱标愁肠百结的时候,代替徐达,他已成为朱元璋的头号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