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齐王府书房。
萧铮正在倾听赵吉禀报今日查到的事实。
“主公,我查清楚了,前几日在桃源居酒楼,几个世家子弟主动挑衅其他寒门学子,声称科举改制就是为了给世家子弟创造机会,其他这些寒门学子根本没有半点可以中榜的机会。”
“最终,在这些世家子弟的挑拨下,一个叫高能的寒门学子鼓动其他寒门学子一起去齐王府请愿,最终经过多方串联,共计有一千多寒门学子参与围堵齐王府大门请愿。”
萧铮默然不语,良久才问道:“那几个世家子弟的身份查清了吗?”
赵吉点点头,道:“我派弟兄们都一一核实过了,全都是青州和徐州的几个世家大族的子弟,领头人就是中书令王湛的孙子王晋。”
萧铮目光一寒,冷冷一笑,果然是王湛这个老狐狸搞的鬼。
赵吉也看到了萧铮眼中的寒意,遂低声询问道:“要不要把这个王晋抓起来。”
萧铮平静看着赵吉,摇头道:“你能用什么罪名抓捕王晋。”
赵吉一时哑然无语,若是寻常人家,玄武卫抓人可以不需要证据,但是现在涉及到中书令王湛的孙子,自己若是无凭无据抓人,恐怕会落人口实,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王晋虽说挑拨寒门士子证据确凿,但是他本人并没有参与围堵齐王府,玄武卫不抓闹事的学子反而去抓无关的王晋,怎么样都说不过去。.bǐqυgetν.℃ǒm
“总不能此事就这么算了吧。”赵吉心中还是有些不服,主公和他们玄武卫何时吃过这么大的亏呀,明明知道始作俑者是谁,却不能动他。
萧铮冷冷一笑,道:“事情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只不过现在科举考试在即,我不想再节外生枝,以免搞得人心惶惶,但是此事我绝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我迟早都会要这些出尔反尔的世家大族付出代价的。”
“对了,最近你多派些人手,给我好好盯着这些世家,绝不能再让他们在科举考试期间再搞出什么幺蛾子。”
赵吉点点头,领命而去。
萧铮却一个人继续在书房内看着烛火发呆,内心说不出的复杂。
果然老子说得没错,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凡事有好的一面必然就会有坏的一面。
若没有这些世家大族相助,自己根本不可能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如此轻易占据兖州、豫州和淮南,地盘和实力迅速扩大。
但如今弊端也慢慢显露出来,这些世家根本就不会安心当个配角,他们一在自己的势力中站稳了跟脚,立即就开始各种搞小动作,企图回到原先世家门阀垄断朝堂的时代。
但这也恰恰说明了自己坚持限制、打压和削弱世家大族的策略是对的。
只不过现在这些世家大族居然还有余力反扑,这是告诉自己之前的动作还不够大,下手还不够狠是吗。
既然如此,那到时候就别怪自己无情了。
萧铮嘴角再度勾起一阵冷笑,一切都是你们自找的。
……
长安。
御书房内,陈晱看着眼前堆成小山的奏折,面上满是怒容,眼中的怒火恨不得将眼前的奏折通通焚尽。
萧铮要在下邳举办第二次科举考试的消息早就传到长安,陈晱自己也动了在长安开科举考试的心思。
如今宁朝不过只剩下雍州、凉州、益州和梁州四州之地,人才凋零,朝中不少官职出缺,陈晱自然希望可以举办一场科举考试,收纳天下英才为己用,再度中兴大宁。
更重要的是,如今大宁偏居一隅,正统地位岌岌可危,若是再不开科举招揽天下英才,恐怕天下有才之士迟早都会投入萧铮麾下,到时候必然会有更多士人认为萧铮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归,下邳才是天下正统所在。
洛阳被破,大宁天威丧尽,而举办科举考试无疑是重新拉拢士人之心,重振大宁声望的最佳手段。
陈晱的想法很不错,但是当他在朝会上提出来时,却遭到满朝文武的反对,无一人赞成在长安开科举考试。
理由也是五花八门,百官公认最有说服力是科举考试乃是哗众取宠之举,为官者当以德为先,而科举考试只问才而不问德,乃是与圣贤之道背道而驰。
陈晱心中冷笑,科举制好歹还能选出有才之士,九品中正制除了出身还看什么!
其实说一千道一万,陈晱都明白,这些世家大族口口声声说什么科举制有违圣贤之道,实际上就是担心科举制会损害到世家大族的利益,担心寒门子弟进入朝堂会损害他们的利益。
朝会上话不投机,陈晱索性宣布退朝拂袖而去。
但大臣似乎担心陈晱推行科举之心不死,下朝后反对科举制的奏折如雪花般飞向陈晱的御书房。
陈晱越想越气,突然一脚踢翻眼前的御桌,桌上的奏折洒了一地。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陈晱气急败坏,一连发出三声怒吼,狂喘着粗气,身躯在不住颤抖。
这一刻,他深深体会到了父亲和皇兄面对世家掣肘的无奈,世家一日不亡,大宁一日难兴!
“陛下,有来自下邳的飞鸽传书。”
一个小宦官颤抖着声音在御书房外通报道,显然应该也听说了皇帝在里面发火,生怕自己触了霉头。
尽管龙影卫因为在北邙山争夺炸药失败以致于全军覆没,但陈晱还是在洛阳和下邳派出了大量的暗探,替自己盯着高成和萧铮的一举一动,以方便自己随时掌握他们二人的一举一动。
毕竟在陈晱看来,他们二人是大宁的心腹大患,此二贼不灭,大宁中兴无望。
陈晱深深吸了一口气,恢复了一脸的冷峻,无论如何,帝王都是喜怒不能形于色的。
“进来吧。”
小宦官低着头端着一个小托盘走进御书房内,不经意间看到被踢翻的桌子和洒落一地的奏折,心中不由一凛,忙把头低得更低,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陈晱目光何等敏锐,他也看到宦官的眼神,但是他却假装没看到,只是淡淡说了一句:“等下找人收拾一下。”
小托盘上放着一个金属小筒,陈晱拿起小筒,取出里面的小纸条,展开一看,瞬间大惊失色。
纸条上的内容很简短,一目便可看完,上面写的消息是寒门士子对科举不满,围堵齐王府大门,但最终草草收场,科举照常举行。
陈晱略一沉思,瞬间想通了关节,科举考试是一件大大有利于寒门学子跻身朝堂的好事,但是寒门学子居然会去围堵萧铮府门,很明显背后是有人在搞鬼。
而最不希望萧铮举办科举考试的自然就是投奔他的那些世家大族,这一切必然都是这些世家大族在背后搞的鬼。
虽说萧铮因为举行科举考试出了洋相,但是陈晱却并没有半点幸灾乐祸的念头,相反,他的心情愈加沉重。
因为就是在如此困难重重的情况下,萧铮还在坚持举行科举考试,坚持以才取士,收拢天下英才为己用,不得不令陈晱深深佩服他的魄力和胆识。
但是陈晱自己只是空有一腔想法却无法实施,他心里十分清楚,自己与萧铮的处境完全不同。
萧铮可以完全抛开世家单干,但是自己这个半壁江山的小朝廷若是脱离了关陇世家和巴蜀世家的支持,恐怕都支撑不了一个月。
别的不说,只要这些世家大族不再对长安提供钱粮支持,恐怕没有几日长安和前线的军队必然哗变。
大宁,真是兴也世家,亡也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