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屏岛守备营营长葛成栋比预定的汇合时间晚了两天。
据他讲,之所以晚来,主要是因为进军途中遇到了几股不但不愿服从“王化”,还主动偷袭自己部队的长白山女真小部落。
两部军队又在讷殷兵城整军休整了三天。在这期间,收到了萧骁从九连城发来的电报,西面用兵非常顺利,萧骁得意之余,还不忘调侃,是否需要派兵协助清扫丫绿江女真各部。
萧骁之言虽只是玩笑话,但让苗尹与葛成栋感受到了巨大压力。
两人一合计,将抓获的女真部落民丢给讷殷部处置,军队休整完毕,随即出兵完颜部。
接到出发命令,各士兵迅速收拾行装,检查兵器。塞克什首领答应助战的三百勇士也全部到位。
郭络罗乌珠本想跟着部落勇士混进军营,却被营门口的士兵拦住,以军营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为由,将其赶了出来。
郭络罗乌珠气鼓鼓地站在军营外不肯离开,见天色已暗,自己置气纯属找罪受,她找来自家幼弟胖小子,命其蹲守在营门口,一有风吹草动就通知自己。
第二天,天刚亮,士兵们吃过早饭,便拔营启程。
得到消息的郭络罗乌珠难得打扮了一回,就快步跑来,为部落勇士送行。
苗尹等人骑着混血马经过,一眼看到了人群中的郭络罗乌珠,他向其招了招手,郭络罗乌珠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了过去。
“郭络罗乌珠见过义父!”郭络罗乌珠连忙行礼道。
苗尹笑道:“前几日问你的问题,可有了答案?”
“我……”一向豪爽的郭络罗乌珠,此时亦有女儿家的扭捏。
“索尔果!”苗尹不再追问,忽然喊道。
“在!”索尔果打马上前,应道。
“把那匹行军途中受伤的马匹留下,交给郭络罗乌珠照料,你给她讲清楚要注意的事宜。”苗尹吩咐道。
“是!”索尔果不太明白营长为何要如此安排,但还是照办。
朝阳从长白山白云峰升起,撒下林间,汇聚到了一对牵着白马的年轻男女身上,令人瞩目。
~~
齐吉答城。
董鄂部首领王兀堂近来思索着一件大事——半个月前,建州右卫王杲派人前来游说,希望建州各部摒弃昔日的恩怨,结盟组成一体,共同应对南面明朝的压迫与北面宋洲的步步紧逼。
据传,王杲的父亲人称多贝勒,原居于后世桓仁境内,曾在五女山中打猎,因打死猛虎,救了哈达部首领汪济外兰(王忠)的性命,因此,得到了汪济外兰的信任和器重,被收为部下。
建州右卫在成化“犁庭扫穴”后,人众流散,经济凋敝。多贝勒借助汪济外兰的威势,迁至哈尔萨阿林地区,不久又迁居到古勒山一带,整饬部众,控制了苏子河、浑河上游的渡口,使建州右卫女真的势力得以恢复。
多贝勒生有三男二女,三男中只有王杲幸存下来。王杲天姿聪颖,精于骑射,有才辩,通蒙古与汉人语言文字。
多贝勒因攻打明边战死,王杲十六岁继承父业,迅速控制了其父多贝勒死后建州右卫的混乱局面,重建古勒城,此时正是嘉靖二十四年(1545年)。此后,王杲老实下来,给明廷写信,请求世袭父祖的建州右卫都指挥使一职。明廷同意了他的请求,王杲由此一下成为嘉靖年间建州右卫的最高首领。
王兀堂与王杲有不少相似之处,比如都天姿聪颖,精于骑射,但由于境遇不同,王兀堂成了明廷公认的顺夷,而王杲则成了辽东最大的“不安定”因素。
不管是为父报仇也好,还是野心作祟也罢,王杲近两年上蹿下跳,表现得十分积极,不断串联建州左卫、建州右卫的各个部落,企图结束成化犁庭以来建州女真的分散局面。
关于王杲所提的“建州各部摒弃昔日的恩怨,结盟组成一体,共同应对明朝的压迫与宋洲的步步紧逼”这项建议,王兀堂心底是异常赞同的,但他不赞同由王杲这个“不安定”分子领导将来的联盟,那样只会使建州女真陷入无休无止的纷争之中。
“不管结果如何,这番努力还是值得尝试!”王兀堂思来想去,拿定主意,决定亲自赴约,看看王杲究竟想玩什么花样。
刚刚下定决心,就有手下族人匆匆前来禀报,完颜部遭到了宋洲人的突然袭击,支撑不住,一面准备与宋洲人求和,一面派人向王杲紧急求援。
“宋洲人为何要袭击完颜部?”王兀堂不解道。
“这个目前还不知晓!”手下族人不安道,“贝勒,宋洲人会不会接下来对我部动兵?”
宋洲人搞得这手突袭,完全打得建州女真各部措手不及,若他们是从辉发部借道,各部应会收到风声才对,难道是绕道从长白山女真的地盘奔袭过来的?一想到此,董鄂部会成为宋洲人下一个进攻目标,亦有可能。
王兀堂不敢大意,急令道:“立刻传令各城寨做好防御,另外再派人打探宋洲人的动向。”
“是!”手下族人领命。
宋洲对完颜部的攻势来的凶猛,去得也快,在草草签订一份划界和平条约后,迅速调转兵锋,南下董鄂部。
六月末,双方在一处名为鸭儿匮寨的地方爆发激战。
宋洲使用轻型火炮轰开了土木制寨门,杀入寨中,消灭董鄂部勇士六百余人,俘获女真男女一百余人,汉人九人,战马两百三十余匹,并一把火焚毁了该土寨。
与九连城方面打通联系,获得补给后,宋洲又接连对瓮鄂洛城与董鄂城动兵,短短半个月时间打得董鄂部只剩齐吉答城这一座孤城。
一直带兵,作壁上观的王杲,见董鄂部本钱巨损,随即发兵驰援。此时,已达到战略目的的宋洲悄然退兵,让王杲扑了空。
王兀堂与几个族人来到一片废墟的董鄂城,看到断壁残垣,不禁悲从中来,三代人的心血就此一去,董鄂部元气大损。
“吁!”王杲下马,走至近前,瞧了瞧神色黯然的王兀堂,说道,“我们尊大明为宗主,可科尔沁来袭,宋洲人来攻,大明这个宗主却给不了我们任何保护。王兀堂,你难道还不明白,大明就像这颗即将落山的太阳,已带给不了我们光明,面对即将到来的黑暗,只有我们抱团点燃火堆,才能自己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