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月怀与两位郎君几乎是同时抵达梧桐小庭的。
但她脚步快,一溜烟的便从这无比尴尬的氛围中逃了出去。留下苏郢与陆平笙暗中较劲。
“比试为期五日,还望苏将军手下留情,莫要让我输得太惨。”
陆平笙本是客套话,却没想到苏郢毫不讳言:“陆三郎说笑了。求娶公主这件事,怎能手下留情呢?我必会全力以赴,不留一丝余地。”
话音刚落,苏郢抬脚便往庭内行去,全然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陆平笙站在车舆前,死死掐着手指,目光渐怒,盯着苏郢离去的方向,渐露阴沉之色。
“郎君,此人怕是不好对付。”跟在他身边的小厮重穰嘀咕道。
“他三番两次拆了我设的圈套,将我与父亲原本的计划搅得面目全非。本是该死的人,如今竟还敢与我争公主。就算再不好对付,我也要让他体会与我作对的下场。”
陆平笙此刻的眼神阴鸷骇人,森冷的似如寒渊,锋利的似如镖刃。不过一会儿,身边便有其他车舆停下,他当即翻了表情,换上一副温和儒雅的笑容,全然遮住了他方才的那股狠厉与杀意。
重穰瑟瑟一抖,望着自家主子翻脸如翻书般的速度,不自主地垂下了头,生怕他用那双满是笑意的眼睛看向自己。
入了场,萧月怀才发现,今日来此观赛的人...真的太多了。
她立刻觉得尴尬。这么多人,因着她的婚事前来围观,实在没有比这更令人无语凝噎的事情了。在场的基本都是皇族宗室和世族子弟,都与她或多或少有着几面之缘。
这几日,她的一言一行,恐怕要慎之又慎了。
“妹妹好福气。金陵城中在女娘之间人气最高的两位郎君,竟都要争着娶你。姐姐我可真是眼热。”
萧月怀还在诚惶诚恐之中,便听见一阵讥讽声传来。
那熟悉的声音,令她脸色一僵,顿时更生了厌烦。
扭头望去,只见九公主萧渺辛身穿锦丽华服站在她身后,满脸不屑地盯着她看。
萧月怀轻挑柳眉,直言道:“不比姐姐当年风华,府内娇养幕僚,全城郎君争着抢着要与你结缘。那场面...可比如今这场比试还要精彩。”
“你!你胡说什么?什么娇养幕僚,我那是与人结交谈学问!萧月怀!今儿个可是大场面,你说话间可别失了分寸!当心叫陆三郎看去,厌弃你!”
“他即便厌弃我,也不关姐姐的事。姐姐还是管好你那一府的郎君吧。我可是听闻,三日后九驸马便要入京述职了。”
萧月怀嘴上半分不饶人,气得那女郎牙根磨得咔咔响。
她一向最不耐烦她的这位排行老九的姐姐。有事没事总喜欢与她呛上一阵,仿佛不同她对着干就浑身不舒服似的。
九公主——萧渺辛,为襄贵妃所出,性子泼辣刁蛮又任性,但心无城府,纯粹得令人一眼就能看得穿,是个实实在在的草包。偏她最喜欢与萧月怀斗嘴,却又次次斗不过,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的咽气自受。
萧月怀排行十二,前面有十一个哥哥姐姐,虽不是每一个都与她十分亲近,但至少也都是客客气气相待,温温柔柔说话的。
唯独这个九公主,看见她便似猫见了老鼠,使劲往上凑,不断招惹。萧月怀实不知,到底哪里得罪了她,如此这般烦人。
“九妹,你也已经嫁作人妇了,怎得还这样不加遮掩?”
正当两姐妹针锋相对,各自看不顺眼时。庭前照壁绕来一位长相古典、声音柔和的女郎,她迈步成莲,举止端庄儒雅,来到萧月怀身侧温温一笑,出言责怪起萧渺辛。
来人亦是襄贵妃所出的公主,排行第七的萧汶辛。
萧月怀瞧见了她,不自觉地讨起娇来,拉住萧汶辛的衣袖,软软糯糯道:“七姐!阿怀好久没见到你了!”
萧汶辛虽是襄贵妃所出,却从小寄养在周后膝下,与同室共养的萧月怀感情极好。
萧渺辛见状,肚里的醋水就快要翻出来,拉下脸嗤笑道:“七姐,若不是母妃同我说,你是我同胞的姐姐。我还真以为你是从皇后肚子里生出来的呢!胳膊肘不向着自家人,偏偏要帮着怀成这个死丫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算再讨皇后的好,岳沐泽也看不上你!”
“这么大的年纪,竟还恬不知耻地赖在皇宫里,不肯嫁人!”
此番话一出,萧汶辛的脸立时变得通红,低着头闷声不语。
萧月怀听罢,气不打一处来:“七姐就算没嫁人,也从没做过有损皇家颜面之事!哪里像你!水性杨花,今日柳三郎、明日陈五郎!勾勾搭搭!毫无教养!”
她听不得别人这样评论萧汶辛,气血上头也开始长牙五爪地骂人。
“你!你!”萧渺辛想了半天,也找不到萧月怀的任何一处错,没法揪着骂,被憋得无话可说,急得跳脚。
萧汶辛拉住快要冲上去扯头发的萧月怀,低声哄道:“算了。阿怀,算了!这里太多人了,闹开了有损你的声誉。”
萧月怀望着她又红又紫的脸,心疼道:“七姐!她太不像话了!你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让着她!都是姐妹!哪有这般挑事的!”
萧汶辛却摇摇头:“算了。今日盛事,不一会儿父皇和母后都要来,你难道想这些世家女娘们传我们的闲话?”
萧月怀闷着气,却又不得不顺从她的意思。她的这位七姐什么都好,却唯有点不足——太过懦弱无争,遇上事总喜欢逃避,就连自己的婚姻大事,亦是蹉跎了多年无果。
“七公主说得虽是正理。但九公主确实有些太过任性了!”
三姐妹僵持不下时,陆平笙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萧渺辛立刻收起了满脸的不悦,规规矩矩站好,少女怀春般望向男郎,柔柔弱弱喊了一句:“表兄!”
陆平笙却沉着脸,很不高兴道:“九公主既然称我一声表兄,我也要说你两句。不论如何,七公主都是你的同母胞姐,怀成公主亦是你的妹妹。今日这般场面,你却有意让她们下不来台,难道不怕圣上责骂么?!”
萧渺辛马上委屈起来,哭哭啼啼道:“表兄对我这样凶作甚?难道姐妹间的玩笑话都不能说了?”
陆平笙不愿再理她,连看一眼都觉得厌烦,于是转身向萧月怀致歉:“还请两位公主莫要见怪。姑母寻日里最宠九殿下,实在有些骄纵了,才会口不择言。三郎代她向二位赔礼了。”
“她自己说的话,她自己道歉。陆三郎,你犯不着替她如此。我不会接受,我七姐更不会接受!”
萧月怀很是恼怒,尤其看到陆平笙弯腰作揖的样子,更为憎厌。这个男郎,一句话说出来,反倒像是她不懂得姐妹之间的忍让谦礼了,需要一个外人来调停止怒。
撂下这句话,她拉着身旁的萧汶辛便往园子里行去。留下陆平笙一人站在前院,觉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