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议论纷纷。
牵扯到家中老人, 这些蝇营狗苟的矛盾,仿佛变得都不重要了。
所有人都在劝许柚跟孟同恕回去。
许柚倒也没觉得奇怪。
有句古话说得很好,人死为大。
孟同恕将事情说的这样严重, 好像是孟老爷子马上就死了。
那么在所有人眼里, 便肯定会觉得,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了。
可许柚却只是轻轻笑了一声, 丝毫不为所动,完全没有跟他回去的意思。
反而道:“老爷子住院了?哪家医院哪个病房?生了什么病?有多严重?想要见我的心情有多么迫切?”
她一连串的诘问, 几乎连成了rap。
孟同恕来之前已经想的很详细了, 闻言丝毫不慌, 淡淡道:“在第一医院, 高血压并发症, 医生说很严重。你是老爷子唯一的孙女,又从小不在身边长大, 他一直心疼你吃苦受罪,现在当然非常想要见你。”
这话答的,条理清晰, 纹丝不乱。
若说是编的,这也编的太真实了。
旁人听到这些话, 都不免觉得心软。
许柚瞥了四周一圈,漫不经心地地笑了笑:“可是我上次见老爷子,他老人家的身体还很硬朗,也没听说什么 病情,怎么现在就要病危了?”
孟同恕道:“老年人的身体, 和你们年轻人不一样。”
针对许柚的问题,他应付的滴水不漏。
最后诚恳道:“你就跟我去一趟医院吧,以免给自己留下遗憾。我可以保证, 你过去见过老爷子之后,一分钟都不留你,直接把你送回来!”
“许柚,我们父女关系平平,但我绝不可能拿老爷子的身体开玩笑!”
听着四周的议论声和劝说声。
许柚低头,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抬头看着孟同恕,漫不经心问道:“既然这样,我也不是不能去,只是有个问题,需要孟先生保证一下。”
孟同恕道:“你的人身安全,我绝不会侵犯。”
许柚却微微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孟董多虑了。”
她微微弯唇一笑,眼底不见笑意,反而寒意森森:“据我所知,孟石磊如今也在一院住院。他的肾病急需一个□□来更换,我要您保证,这一趟过去,不是为了逼迫我把肾换给孟同恕。”
这话的信息量,比刚才的私生子和小三,更大一些。
在周围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许柚却丝毫没有客气,继续道:“这么说也有些不好说,我还是希望孟先生能够承诺,不管日后孟石磊的病情发展到什么地步,有多么严重,您都不要打我的主意。”
“我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公证,并且发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自愿把□□捐赠给孟石磊,哪怕我死了,也不愿意。”
“如果孟先生能够当众承诺这件事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和您一起去医院。”
说完她盯着孟同恕,眉眼带笑,眼底有一丝清幽的凉意:“爷爷病得厉害,事不宜迟,爸爸您快答应吧。”
“孟石磊的病情也不算很严重,至少还能坚持两三年,不急着换肾,爸爸完全有足够的时间给他寻找□□,没必要用我的。所以,这个诺言对爸爸而言,也不算多么重要。”
“那爸爸,您怎么不开口呢?”
许柚双手抱胸,笑吟吟地盯着孟同恕,做足了架势。
好像是,只要孟同恕敢答应她这个要求,她立刻就能跟着走。
周围所有人都还陷在许柚刚才的话里。
这是什么意思?
孟石磊是谁?完全没有听说过!
是孟同恕那个私生子吗?
可是听许柚的意思是,那个私生子居然得了肾病?
才多大的孩子啊,就得了肾病,可见私生活并不检点,才会得这种病。
连自己的孩子都看不好,孟同恕居然还有脸面到处拉踩人。
俗话说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真是半点不假。
在这群难道心里,得肾病的,都是因为私生活不检点,因为“操劳过度”。
虽然这种想法和说法都纯属无稽之谈。
但架不住这些人自己做贼心虚,对此深信不疑。
此刻,听完许柚的爆料和诉求之后,所有人都并不觉得许柚的要求过分,反而非常正常。
毕竟,那个孟石磊只是个私生子。
基因本身就不好,出身更是污点,对婚生子而言,就是天生的仇人。
许柚不肯将自己宝贵的肾换个那个不检点的私生子,真是太正常不过了,谁都不会因此苛责她不“友爱”。
换了他们任何人,都会做出和许柚一模一样的抉择。
有人连忙打圆场:“许董的要求也不过分,孟董还是尽快答应吧,老爷子的病情要紧。”
“为了老爷子的病,其他的都不重要。至于那个侄儿的□□,我们大家都能帮您找,这不算难。”
“许董正年轻,正是大展宏图的时候,她的身体目前是最重要的事情,她不乐意,也很正常。”
“孟董赶紧答应吧!”
大家七嘴八舌地劝说着。
都觉得,这不是一件大事,是很容易被解决的。
可却没有想到,孟同恕并未像大家预想中的那样,从善如流答应下来,及时带走许柚。
反而一张脸越来越黑,越来越沉,越来越难看。
咬紧了牙齿,一言不发,丝毫都不愿意配合。
这其中透露出来的意味,让人觉得多少有些问题。
所有人,都很快意识到,孟同恕的沉默和冷脸,是什么意思。
——他竟然,真的想要许柚的肾。
他是脑子有病吧!
简直不可理喻!
许柚是他和太太的婚生女,是谢家和孟家联姻生下的唯一一个女儿,就算和孟家决裂,那也是孟家未来主人孟嘉悯的同胞妹妹。
那个私生子算什么东西?就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存在,凭什么要许柚的肾?
这种行为,委实令人难以理解。
堂堂孟氏集团的掌舵人,做了那么多年孟氏集团董事长的人,就是这样吗?
没有格局,没有人品,没有道德,没有底线。
呸!
原本围在四周的人,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步。
孟同恕察觉到这一点,下意识往四周看了一眼。
不出意外,看到无数双鄙夷的眼睛。
他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是绝对不能答应许柚的要求的,若是今天答应了,那么自己这么久以来的谋划就全部都成了泡影。
哪怕到了将来,再想要以强权和舆论胁迫许柚就范,那也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毕竟,孟同恕已经答应了。
答应的话还能够吃回去吗?
可是他也不能断然拒绝,那岂不是已经坐实了他在觊觎许柚的肾,这个事实吗?
孟同恕心烦意乱,恨不得踢一脚上去。
他今天特意趁着宴会来这一趟,就是为了借用圈内的舆论,将许柚带走,带去医院,逼迫她强行和孟石磊做个配型,确定他们两个是匹配的。
然而,再来开展其他的安排。
却没想到,第一步就被许柚打散了。
他的谋划,半点都休想得到实施。
连配型都做不了,现在只有石晓慧的一面之词,他根本不敢相信。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怎么能够下手呢?
孟同恕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许柚笑吟吟地看着他,好整以暇,神态平淡温和,却不知道为何,有种咄咄逼人的意味:“孟先生,您怎么不说话?不答应我的话,是因为您想要我的肾吗?”
“可是我不可能把肾给出去的,就算死了,我也要带着自己的肾一起走,化成灰被洒在大海里,也不会让你得逞,你还在纠结什么呢?”
她有一丝疑惑,微微歪头:“而且,现在最重要的不是爷爷的病情吗?您刚才着急忙慌让我跟您走,怎么现在倒不急了。”
说到此处,许柚假装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上下嘴唇张成一个圆,用夸张至极的语气,高声道:“原来在孟董眼里,您父亲的命和病情,还是比不上您那个私生子啊!”
这是诛心之言。
今日的话将来流传出去,绝不可能是原汁原味,原模原样的,势必有所加工。
那么今天的事情经过加工之后,就一定会按照许柚的预设,传出去孟同恕不孝顺的流言蜚语。
而这个流言蜚语,等到日后传到老爷子耳中,那就是惊天地雷。
孟同恕的脸色陡然一变,连声音都变了,怒道:“许柚,你胡说八道什么!”
许柚冷冷瞥他一眼,神色骤然变地冷肃,清冷道:“我有没有胡说八道,你自己心里清楚!孟同恕,我说这样的话,已经是给你留面子了,你别给脸不要脸!”
“假借八旬老父亲的病情,诅咒父亲马上要死,只为了救你的私生子,你倒是也不怕下地狱!你这样的人,就算真的下了地狱,阎王爷都是要嫌弃恶心的。”
孟同恕的抬手就要打她,一双眼睛瞪得鼓鼓的,怒火灼烧。
可是打人的手刚刚扬起来,就被保安们给架住了。
保安们也不说话,只围在许柚身侧,保卫她的安全。
“想打我吗?孟同恕,你别做这个梦了,我让你碰我一片衣服,就算我没本事。”
说完,许柚冷冰冰地盯着他:“今天跟你掰扯这么多,是怕你出去败坏我的名声,只能将事情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清楚,并不是因为我多么尊重你的身份!”
“你的行为,并不值得我尊重,只会让人我恶心!”
说完,她转过身,没再说什么,只冷冷喊了保安,“孟董事长不请自来,保安请他出去吧!”
四周一阵又一阵的寂静。
这种环境下,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没想到一直占据上风的许柚会突然发难,还是以这种难听难看的方式,彻底将孟同恕的脸皮给扯了下来。
但却没有人说话。
这个宴会厅里,不论男女老少,都对现在的情形格外清楚。
——今天是许柚的生日,许柚在酒店宴请宾客,宾主尽欢,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孟同恕半路带着人冲进来,出言就要将许柚带走,还因此伪造了老父亲的病情,真是孝死人了。
——可是他并没有得逞,他所有的算计,都直接被许柚给揭穿了。甚至还揭穿了孟同恕的私生子和小三,将孟同恕的遮羞布直接给揭穿了。
——现在孟同恕被骂得抬不起头,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这剧情很抓马,在座的“观众”们,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所有人面面相觑。
明明本该是最无聊的社交宴会,今天却没有人想要离开。
大家都很想要继续看一看,孟同恕在这种情况下,还会使出什么让人发笑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