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老子骑青牛,过函谷关,化胡为佛,因而,这终南山道观所在的山峰便被称为青牛峰。
由于前朝历代皇帝崇道,以百姓之资养之,故而,数百年以来,这青牛峰都可以称得上是道教祖庭,远不是当时的武当山与龙虎山可以比拟的。
不幸的是,如今西秦远离佛道,青牛峰便因香火愈发稀少而几乎难以为继。
翌日清晨,秦衡为朱检保留了两名劳力,又向那群见利忘义的客商要了一匹马,交给朱检父女骑乘,尔后,陈通、朱检父女骑马在前,两名劳力牵牛跟随,秦衡与翟明夷则躲在队伍后打情骂俏。
秦衡伸出左手搂着翟明夷的后腰,手掌弯曲,摩挲着她那微微鼓起的肚子。
翟明夷也不怒,笑了笑,用巧劲拍了一下秦衡的手背,秦衡虽当即停止,但片刻后,又卷土重来。
如此反复多次后,翟明夷不再阻止秦衡的摩挲,只见她上身紧靠秦衡,右手搂着秦衡的后腰,手掌放在秦衡的腹部上,有向下摩挲的趋势,吓得秦衡立即请降。
秦衡与翟明夷的两匹马则跟在两人身后一尺处,也不需要两人拖拽,便能随两人走而走,随两人停而停。
这些年,翟升与陈通每一次下山,一旦发现好马,便将其带回终南山培育,到如今,山上的马匹竟有数十匹之多。
而这秦衡与翟明夷则拣选了几匹上好马驹,与秦念一起将其养大,尔后,三人又亲自将其驯服,这几匹马可以说是与三人心意相通。
一行七人牵着牛马沿着终南中道继续往北二十里,远远便能望见几座方方正正的道观,只见其墙壁已由暗红色褪为淡粉,破碎的绿色琉璃瓦已被换成灰黑色的普通泥瓦,已失去了昔日让人艳羡的光彩,想必便是那余威尚在的青牛峰。
青牛峰之下,由山坡开辟而得的梯田中,有几名年轻道士正驱使着黄牛耕种土地,与秦衡心中那清幽出尘的道教圣地完全不一样。
秦衡一行人将牛马货物交由驻守山下的道士看管,也将两名劳力留在山下,正要登山时,十年前亲自给秦衡送秘籍的马道长带领着一名二十二三岁的道士走出山门,前来迎接。
两名道士一甩各自的拂尘,将其搭在左臂,向秦衡作稽首礼,尔后,马道长笑呵呵说道:“贫道率弟子邱清河见过赵小公子,见过翟姑娘。”
秦衡与翟明夷同时拱手还礼,尔后秦衡恭敬说道:“赵衡见过马道长。”
马道长脸色笑意不止,竖起拇指,夸奖道:“公子好记性。”
陈通眯眼看了一眼那马道长,装出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质问道:“好你个牛鼻子老道!只认权贵不认百姓,是不?”
马道长讥笑道:“你陈通可是赵公子的师伯,算哪门子的百姓?更何况,你哪一次不是白吃白住?贫道不赶你下山已经给足你面子了。”
陈通尴尬笑道:“不是没有银钱吗?”
他顿了顿,指着秦衡,奸笑道:“日后若成事,找他要去。”
秦衡面容坚毅,保证道:“秦衡必不忘当日之誓言,也必定有始有终。”
马道长抚摸了几下胡子,微笑着点点头,说道:“好,好,好,那贫道拭目以待。”
朱检震惊不已,连忙向秦衡拱手弯腰,谨慎地问道:“难道小兄弟就是传言中在终南山学艺的西秦王庶长子赵衡?”
秦衡看了一眼陈通,苦笑一声,大概能猜出其中缘由,一定是陈通翟升两位师伯在汉中大肆宣传,如若整个汉中都不知道有赵衡这一号人,又如何利用西秦王庶长子这个身份?
秦衡将朱检扶起,表情平静,说道:“不错,但只是有名无实。”
朱检大喜过望,说道:“足矣。”
秦衡等人跨过牌楼时,只见其高约三丈,其四根刷黑漆圆柱分隔出一大二小共三门,其内侧两根圆柱上挂着有一副对联,为“道存五行八卦,德照三才六合”,其横梁上的彩绘已经褪色,其瓦片以灰黑色居多,虽陈旧却显大气。
马道长转头望着那位邱道士,面容和蔼,吩咐道:“清河,现在时间尚早,你且带赵公子与翟姑娘到处浏览一番。”
邱道士向马道长作稽首礼,恭敬地说道:“是,师父。”
翟明夷看了一眼朱敏,向朱检拱手,笑道:“朱先生,我能否带着朱敏一同前往?”
朱检笑容满面,将朱敏轻轻向前推,说道:“无妨。”
他转头面对着朱敏,敛去笑容,嘱咐道:“敏儿,你以后不能再叫秦武哥哥和杨絮姐姐了,以后只能叫公子和小姐,知道没?”
朱敏点点头,“敏儿懂了。”
翟明夷搂着朱敏,柔声问道:“以后敏儿直接叫我姐姐就好。”
“知道了,姐姐。”
朱检似乎听出了其中意思,只是笑而不语。
……
秦衡在前,翟明夷牵着朱敏的手在后,随着邱道士走出一段距离后,秦衡伸出右手,搭在邱道士的肩上,故意装出吊儿郎当的样子,问道:“邱道士,你怎么连你师父都不如?”
邱道士不解其中意思,依然恭谨,说道:“贫道自然不如师父。”
秦衡噗嗤一笑,解释道:“我是说,你比你师父还要死气沉沉,也不主动说说话,活跃一下气氛。”
邱道士尴尬笑道:“还请赵公子见谅,贫道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秦衡无可奈何,主动问道:“山下的梯田都是你们开辟的?”
邱道士点点头,脸色平静,说道:“正是,自前朝末年以来,我道观的俸钱没了,香火也少了,只好种些麦子,收获后,再种些豆类,再加上来往客商的香火钱,勉强还能过活。”
翟明夷满脸好奇,上前一步,问道:“那你们如何修道?”
邱道士笑了笑,说道:“修道即是修心,耕田、播种、收获,如何不是修心?如何不是修道?不亲力亲为,还真不知道山下的难处。只不过,我们修的只是小道,赵公子与翟小姐修的才是大道。”
翟明夷颇为满意,追问道:“你们为了我们的大道,将功法赠予我们,难道不怕我们泄露?”
邱道士摇摇头,苦笑道:“我道观有不少道士忍受不了贫寒,已经下山,这功法本来也将不保,更何况,山下人大多浮躁,也无法修炼此等功法。”
秦衡语气中有几分嘲笑,问道:“你们这动法静法都如此精妙,为何不起一个更加响亮的名字?”
邱道士哈哈大笑,说道:“名可名,非常名,这名字本来只是虚妄,更何况,这练功本来就需要平常心,如若取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恐怕修炼者的平常心便会少几分,实在有害无益。”
秦衡拱手,恭敬地说道:“受教了。“
秦衡见邱道士回归沉默,迅速转移话题,单刀直入,问道:“邱道士,你们有没有那种调理身子的丹药?就是身子坏了,吃了能怀孕那种?”
邱道士轻轻叹息一声,说道:“有,前朝时,我道观也曾炼制过此等丹药,但是,这些年以来,道观一直忙于生计,再也无力重新炼丹。”
秦衡心有不甘,微微皱眉,追问道:“那你们什么时候才能重新练丹?”
邱道士面有忧色,说道:“等待我道观几百道士吃喝无忧时,自然可以开炉。”
秦衡眉头旋即舒展,问道:“这道观一年需要花费多少银钱?”
邱道士自嘲一笑,说道:“至少也要七八千两白银。”
秦衡眼珠一转,问道:“那你们还有没有其他调理身子的方法?”
邱道士细细思考一番,面带几分不确定,说道:“公子修炼的功法练到大成以后,就有修复身体、延年益寿之效,但这功法只有男子练过,也不知对于女子如何?”
秦衡无奈,只好轻叹一声,说道:“那就这样吧。”
翟明夷凑近秦衡,宽慰道:“衡儿,放心好了,也许念儿姐再练几年功便也能怀孕。”
……
青牛峰峰顶,有两名道士并肩而立,其中一名须发皆白,另外一名则略为年轻。
马道长站在二人身后,拱手弯腰,毕恭毕敬地说道:“师父,师叔,赵公子一行人已经安排妥当。”
那老者摆了摆手,平静地说道:“马钰,你先下去吧。”
“是,师父。”
马道长退下后,那老者转头望着他的师弟,显得仍有疑虑,问道:“师弟,你真的要动手?”
另外一人点点头,眼神坚毅,说道:“必须动手,只有这样,山下才不会与我青牛峰过不去。”
“那好吧,你们都小心些。”
“是,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