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父皇无需担心,大皇兄若真的领兵攻破城门杀进来,儿臣便立即将他擒获。」罗泾辰漆黑眸色里凝聚着一股腾腾的杀气,筹谋这么久,他们终于来了。
只是让罗泾辰隐隐担心的,是据他知晓,罗泾铭手底下有七八万叛军,如何今天攻城来的,只有两三万?还剩下的那些叛军呢,是罗泾铭另有安排?但是无论如何,只要带兵攻城的主帅是罗泾铭,届时罗泾铭进城了,一把将人拿住,擒贼先擒王,剩下的那些叛军便不足为虑。
听见罗泾辰如此说,皇上才渐渐冷静下来。虽说人冷静了,可心却如同被火煎,在他有生之年,竟然被亲儿子举兵造反,这对他的打击是空前绝后的。他励精图治的一生,本以为将来史书上刻的,是千古明君。然而,在大皇子起兵的那一刻,这件事就注定会被记录在史书里了,他终将只落得个前半生英明神武,晚年昏庸的史评。
罗泾辰对那小将说道:「莫要惊慌,永王麾下叛军数倍于我方,而且他有备而来,攻破城门也是情理之中,荀烁统领自会知道如何应对。你下去吧。」
「是,太子殿下。卑职告退。」小将旋即转身,他只听命行事,不知内情,但此时听太子殿下如此说,他才稍微心安一些。
快步走出宫门,来到街道,那小将才突然发现,出来城门的厮杀声,城里的街道空无一人,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无一人出来慌乱逃窜,而且每三丈之间就有几个巡防营士兵守着。小将彻底安了心,看来,太子殿下确实早有准备了。
且说城门那边,利箭如雨,一波又一波从城墙上向叛军射去,攀越云梯的叛军倒下一批又一批,可是对方人多,有人倒下,也总有人成功爬上城墙,与城墙上的士兵厮杀。越来越多的叛军士兵攻上城墙,守城士兵节节败退。城门有三道,弩炮已经击开了第一道,第二道门先是弩炮攻击,后是被撞锤撞开的。现在只剩下一道门了,而这道门被撞锤击撞数下,已经裂开了半尺宽的裂缝,破城只在顷刻之间。
数十人抬起撞锤再次重重撞向城门,只听「嘭」的一声,城门被彻底撞开了。城里的士兵蜂拥着杀出来,为首的,正是禁军副统领荀烁。
一直在阵前指挥战况的永王,看到大开的城门,长剑指天,大声喝道:「将士们,勤王清君侧,匡正大宁天下江山,成败在此一举。将士们,冲啊。」
叛军受他鼓舞,一个个杀红了眼,情绪空前高涨。
然而,就在第三道门被攻破的那一刻,在陵州城里,陵王逝世了。断气之时,虎目圆睁,神情充满了担忧。
当时屋子里,就只有陵王和苏弛峻两父子。下人们是听到苏弛峻凄厉的惊呼:「爹,您怎么了,爹,您快醒醒。」
他颤抖着用手指去探陵王的鼻息,发现已经没有气息了。他顿时吓得双腿一软,瘫坐地上。然后惊恐地大呼:「来人,快来人。」.
屋外的下人听到动静飞奔进来,「世子,发生什么事了?」
而后,他们把目光从苏弛峻身上移到床上,看见王爷双眼圆睁,身体僵直,已无一丝生气了。下人们面色剧变,三两步扑上去。「王爷!」
苏弛峻苍白无一丝血色的脸,开口时上下唇都是颤抖的。「爹爹,爹爹他。」陵王重病多时,但苏弛峻从未想过父亲真的会死,他一直在陵王的羽翼下,在他心里,始终以为父亲病会好。所以,他刚才还毫无顾忌的与父亲争执。谁知,下一刻,父亲就忽然断了气。
已有下人从悲痛震惊中反应过来,急忙说道:「王爷薨了,快,快去通知王妃、太子妃。」
「是。」几人答应着手忙脚乱地跑去传消息。
彼时,苏词萱正听霜月禀报着从玄一那里得来的京城消息,因为相隔千里,玄
一收到的京城消息还是几天前的,所有还他们还尚不知道,永王今天已经举兵攻城了。
苏词萱今天这一天,心都是砰砰跳着,仿佛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一般,令她坐立不安。此时听到霜月说京城一切如常,才稍稍定心。
而就在这时,外边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就听见丫鬟急忙问道:「江天哥,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小棠,太子妃可在?」叫江天的小厮气喘吁吁。
「太子妃在屋里。」院子中名唤小棠的丫鬟回道。
江天不待小棠说完,拔腿就往屋里走。
急得小棠在他身后大声道:「江天,不得无礼。」
苏词萱听着动静,已经让门边的丫鬟掀起了门帘,让江天进来。
江天一进来,就「咚」的跪下,抑制不住哽咽之音禀报道:「太子妃,王爷薨了。」
「什么?」苏词萱震惊地站起来,怎么会如此突然,她中午去请安的时候,父亲虽然面色灰败,但还是有些精神的,吃东西也比前两日多一些。
「什么时候的事?」略微稳住了心神后,忍着那股如裂开般的悲痛怅然,的苏词萱沉声问道。
「回太子妃,就方才。」
「王爷薨逝时,有哪些人在他身边?」
「世子在,世子说有话要与王爷单独说,就让小的们都出来了。」江天如实回答。
苏词萱打量着他神态,见不是作伪,她沉着心继续问道:「王爷薨逝时,是什么情状,你可看见了?」
想到王爷逝世时双眼圆睁的情状,江天顿时不自觉缩了缩身子,答道:「王爷,王爷眼睛是睁着的。」
「我知道了。」说着,苏词萱对身边的妗玉和霜月说道:「走,去凝懿堂。」
几人冲冲忙忙往凝懿堂赶,还未到,就已经听到了悲怆的哭泣声。陵王妃看到王爷果真已经僵直无声息,当时就昏厥了,而老祖母光是听说儿子薨了,便承受不住昏过去。
一时间,大家更是手忙脚乱,一边要照顾苏老太君,照顾伤心过度昏厥的王妃,还要给王爷穿上寿衣。这一切,就都落到了陈淑婷的身上了。苏辞若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平时跋扈要强,但这样的场面,除了悲痛惊慌,就没什么主意了。而苏弛峻还未能从父亲已薨的事实中清醒过来,整个人如灵魂出窍一般,他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爹的死是他与爹爹争执导致的,可是,他有什么错?爹竟然把兵权交给一个外人,都不交给他?
苏词萱到之时,凝懿堂一片忙乱。
有丫鬟看见她,急忙传道:「太子妃来了。」
苏词萱走进内室,丫鬟们哭的哭,忙的忙。陈淑婷看见她,红着眼睛伤心地说道:「萱妹妹,你来了。」
有丫鬟已经把寿衣拿来,苏词萱看床上了无声息的父亲。突然意识到,父亲真的走了,这世间,已经没有他的父亲了。她不禁悲从中来,一行泪珠不自觉滚滚而下,心里是汹涌着钝钝的窒息感。
看见昏厥的母亲,和呆呆站在一旁失了魂魄一般的苏弛峻,苏词萱逼着自己镇静清醒。
陵王双眼已经被合上了,但是那股担忧的神情还萦留在他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