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歌】不止一次说起不要第四胎了。
但杜十娘还是决定要再生一个。
她想要凑成俩“好”字。
阿开倒是生下来了,人也活泼。
她很有些精灵古怪。
如果说不足,那就是阿开身体差了些。
而杜十娘也做了三个多月的月子。
自己虚弱得不行。
幸好后来牧歌弄来了一只“弯角山羊”。
——
但慢慢地,杜十娘自己织布也不行了。
到了最近这一年多来,更多地是卧床。
甚至大小便都出问题了。
但就是这样,牧歌还是那样尽心尽力。
他总是绞尽脑汁地给自己治病。
对于男人的辛苦,杜十娘自问当然知道。
而对于生活,自己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因为生活就像那“七色堇花”。
它有各种的颜色。
它有各种的气味。
各个都不一样。
但这就是“七色堇花”,少了一点儿都不行。
——
想起这些,杜十娘想起了自己的四个子女。
他们是孩子他爸和自己的命。
他们也是夫妻俩的根。
阿揭像是半山的大树,阿布像林中的珍藏。
俩姐妹中,阿开像屋里的一团火,阿锅则像山间小溪。
至于孩子他爸,则就像那高大厚重的后山。
为此,杜十娘曾在感叹中DIY小诗一首:
【半山溪水篱笆房,】
【两个闺女俩儿郎。】
【‘牧歌’厚重如大地,】
【‘十娘’缠绕若深藏。】
其诗名曰【我爱我家】。
作为一个乡下姑娘,学过几年私塾,搞一两首打油诗还是不成问题的。
——
在杜十娘的心里,自己就如同自家那篱笆上的那“雀梅刺藤”。
这“雀梅刺藤”是小阿揭最喜欢看的东西。
他经常在那儿左鼓捣、右鼓捣的。
那“雀梅刺藤”既可以独立,也可以攀爬,还能匍匐在地上。
自己不是那独立的或攀爬的“雀梅刺藤”。
自己是那匍匐在“半山村”、那由孩子他爸做成的大地上的藤蔓。
如同那篱笆墙一样,自己守着这个家。
——
“雀梅刺藤”有很多的尖刺。
那些尖刺不会刺向他人,也不会刺向外面。
它刺向了自己。
它让自己变得虚弱。
其实,这只是或早或晚的事情,就如同那山里的藤蔓一样。
春天的时候发芽,开花。
夏天的时候长出嫩叶,不断伸展。
到了秋天,瓜熟蒂落,最后总有枯萎的那一天。
而到了秋天的时候,或许在半山的丛林里,会有很多的鸟儿过来。
它们跳上了逐渐枯萎的树叶,吃那些已经成熟、变得诱人的果子。
——
而来吃食的鸟儿,有很多。
如果爱唱歌的杜鹃、有爱鸣叫的黄鹂、有爱跳舞的“蓝冠花”。
甚至还有喜欢在地上蹦跶蹦跶向前行走的野芦花鸡……
野芦花鸡有漂亮的羽毛,特别是尾羽毛很是漂亮。
它们就如同穿上了盛装的小女孩,而让人感觉十分可爱。
很多乡野小孩都以拥有一枝尾羽毛为傲,包括小时候的杜十娘。
——
想到野芦花鸡,自己难免就想到阿布从林中抱来了的受伤的那一只。
它缺少那整齐漂亮的羽毛。
它有独特的打鸣天赋。
它高傲且好斗。
它看人的眼神,甚至可能带有一丝丝的不屑。
真不知它哪里来的自信。
想到这些,杜十娘脸上露出微笑。
——
而此时,卧室门口传过来一丝响动
这响动不是孩子他爸的。
这响动也不是俩儿子或俩闺女的。
它更不像是风吹的。
“难道我一个堂堂家庭主妇,还不知道风儿从哪一个方向吹?!”
难道是一个小偷的?
“咱家都穷成这样了,哪个小偷来惦记啊?!”
杜十娘费力地转动了脖子。
——
现在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病情的恶化,连这样简单的动作也变得费力了。
脖子缓慢转动成功。
杜十娘看向了卧室门。
后者开了一条缝。
从缝里,杜十娘能看到了一双斗鸡眼。
门缝打得更开。
原来是阿布那只丑陋的野芦花鸡。
这只野芦花鸡的嘴里还叼着一块干粗抹布。
它有些像人。
其眼神也有些像人。
“真是笑死人了!
“小鸡,给你个比心哟!”
想到这,杜十娘脸上露出了微笑。
——
看着眼前这微笑,卢花觉得一切的不好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
就在刚才,它穿过了低矮的、黑乎乎的的堂屋。
那儿堆放着火塘。
它有些热乎,也有些不那么通透。
整体上,它还没有东北角自己的野窝宽敞。
来到卧室,气味干干净净的。
但它和堂屋一样,还是那样地简单和破旧。
哪里像曾经的老家那样鸟语花香、亲近自然?
而床上的这个女人,身子枯瘪,颧骨高耸,眼窝深陷。
“她真是有些吓人。”
就是那头发,卢花觉得还比较好。
因为它乱糟糟的,有些象自已曾在老家的鸡窝。
想到这,又算到到了一个共同点和好感,让卢花能接洽眼前的女人。
“世上总有不完全之处,做一只鸡也要接受现实。
“要善于从不完美中寻找美丽。”
——
自我打气中,卢花再次扑腾起翅膀。
它已经腾空。
它在空中旋转起身子。
这次是一个三百六十度大回旋!
那干粗抹布先落地。
然后,卢花稳稳东地。
它落到了那干粗抹布上。
毕竟,卢花是一只讲究的鸡。
“来到床上,不能弄脏被子,是不是?!”
就是在自家曾经老家的鸡窝,卢花也是这样一个讲究卫生的鸡。
不像那啥雁鸭或“大油”它们,“卟”的一声,拉的到处都是。
——
降落到床上的卢花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刚才那一笑起来后,卢花觉得,这女人还是挺好看、挺可爱的嘛!
牙齿长得挺好,很洁白,很整齐。
现在她的眼神看着自己,满眼的好奇、满眼的温柔。
“一个有着如此好牙齿、如此温柔的女人,怎么会嫁给杜牧那个丑东西?!”
对此,卢花有些不太明白。
但它也不想深究这回事。
“清‘鸡’难断家务事啊。”
——
卢花打量了卧室四周一番。
低矮的屋子。
破旧的棉絮。
还有那瘦骨嶙峋的手。
那只手伸了过来。
它苍白。
它布满褶子。
它有些皮包骨。
这样的一只手抚摸到了卢花的头上。
——
卢花静静地坐着。
它坐在床沿上。
屁股下垫着干粗抹布。
打量着并感受到那只看起来有些怪异的手。
它很温暖。
它很温柔。
它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头顶,有如自己小时候用脑袋顶在鸡妈妈的腹部。
就像那时那样温柔。
就像那时那样温暖。
——
卢花的妈妈,当然是一只母鸡。
那是一只很关爱鸡崽崽们的老母鸡。
它老人家一辈子生儿育女,不知道孵育了多少窝。
自己所在这一大家子,就都是自己的大哥、在大哥、还有超级大哥,或是弟弟妹妹们。
随着妈妈生育数量的不断增加,甚至还出现了“超级大哥2..0”和“超级大哥3..0”等版本。
至于有没有像“超级大哥9..0”这样的版本,卢花并不知道。
而“超级大哥4..0”和“超级大哥9..0”哪个版本更高端,卢花同样不知道。
就此,全天下的鸡都清楚。
卢花自己也承认。
“数学不好。”
——
而无论如何,卢花当时所在的家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大家庭。
妈妈则是这一个大家庭的首领和母亲。
所有的鸡都是她的儿子、女儿或媳妇啥的。
她养育了所有的直系亲属,包括卢花。
在妈妈的教育下,阿花学会了找虫子。
阿花学会了辨别哪个地方在什么时候有谷粒或果子。
阿花还学会了用吃沙子来促进消化。
更特别地,阿花还学会了如何与在附近游荡的野猫、野狗、野狼等博弈。
——
狗啊、狼啊什么的,卢花它们一家并不害怕。
真正让人担心的是“野猫”。
它们是野鸡们最警惕的敌人。
因为它们动作轻盈。
因为它们来来往往时悄无声息。
更重要的是因为它会狗和狼不具备的技能:爬树。
这其实是鸡们在逃避天敌时必备的选择。
但这个选择却往往被野猫们吃得死死的。
这种情况下,野鸡群就会四散逃命。
“走得了一个,就走一个!”
这是妈妈反复的教诲。
——
这样的教诲并非没用。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卢花和几位兄弟姊妹们一起在一个树洞内避雨。
外面电闪雷鸣。
树洞内则温馨无比,
因为妈妈将大家都纳入到了它的腹部之下。
妈妈的背都被淋湿了。
但宝宝们安然无恙。
——
突然间,妈妈站了起来。
外面的雨点打在了卢花的身上。
它好奇地向外望去。
它发现妈妈冲进了雨里。
闪耀的电光照射出妈妈的身影。
而妈妈的身前,正好有一只野猫。
其碧绿的眼眸在黑夜中露出了凶光。
它朝妈妈扑来。
——
妈妈开始躲闪。
但野猫的动作更加地敏捷。
它撕碎了妈妈的羽毛。
妈妈痛哼了一声。
但同时妈妈回头朝树洞方向咯咯地、焦急地叫唤。
卢花知道,那是妈妈在吩咐大家。
“赶紧跑!”
“能跑一个算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