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巨大裂缝中的熊熊火光,将整个极雾谷照得发热发亮,一行人狼狈不堪,尽都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母亲...”霍隐跪地痛哭,为母亲的狠话,也为母亲的离世,白术姐弟在一旁安抚着,这小公子自小沉稳如松,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模样。
月谌衣向纣罗讨了些血给邱款款喂下,纣罗体内的圣蛊融于心脉,因此纣罗的血液亦有极强的疗伤功效。
并非是月谌衣的医蛊之术不精,而是邱款款眼下这状况刻不容缓,根本等不急施蛊疗伤,否则月谌衣又怎会伤害纣罗讨血。
邱鸩言不解:“这血是....?”
见纣罗要开口,月谌衣阻道:“这个日后再说,眼下先等二小姐醒过来吧。”
闻言,邱鸩言看着纣罗手腕处的伤口流露出满满的心疼,心里却又打起了别的算盘。
见躺在邱鸩言怀里的邱款款皱了皱眉,月谌衣欣喜:“二小姐,你感觉怎么样?”
闻言,邱鸩言赶紧看向怀中:“款款,你醒了!”
邱款款捂着心口,眉头皱得更深了,她扫视着狼狈的四周:“我们出来了?这是在哪儿?”
“这里是极雾谷,也是霍憎隐藏罪证的地方,”纣罗答道,“原本以为里面会藏着什么医药奇术,谁知道却是成百上千的罪证。”
邱款款撑起身子:“霍憎?这么说,你们都知道了?”
“这里所有人都知道了,而那藏着阁老罪恶的地宫也已经烧了。”沈似真也走了过来。
“烧了?”邱款款受火光指引,看着那红光摇曳的火焰,一瞬失了神,“那里面的断足呢...”那昔日蓬莱宫宫主的断足呢。
“自然是一同被焚毁,那双朱砂痣女足,所属于极雾谷谷主,她和她的那双断足,一同葬在了火海里。”沈似真并未向任何人提及那双蓬莱宫徽印女足,出于对自己人身安全的考虑,也没有向邱鸩言请罪伤了他妹妹一事,否则星星在天上,而他在火里。
“极雾谷谷主?那又是谁?”邱款款一头雾水,怎么一觉醒来就跟变了天一样。
“我们谷主也是出自名门世家,只可恨被霍家老贼...”
白术走近几人,也顾不得身旁还有那么多人在,便要将往事托出。
曲令湘擅研医术,便千里迢迢来到了天医阁,拜霍憎为师,可霍憎不顾曲令湘如花豆蔻的年纪,竟颠倒人伦的示爱追求,全然不顾及自己比曲令湘的父亲还年长。
他甚至向曲令湘许以阁主夫人的位置,想让她嫁给自己的儿子,只为了能正大光明的和她独处。
求爱不成,更是丧心病狂,下药行欢,圈禁断足,最后又以求爱之名将曲令湘终身束缚在了极雾谷。
说完谷主生前的遭遇,白术早已泪流满面,在场之人无一不颤若心惊。
邱鸩言想起过风所说的:“多年前,天医阁曾为阁主娶妻一事广发喜帖,只是后来却不了了之了,想不到这背后竟是如此...”
“我身上真流着这种人的血缘吗...”纣罗轻语,此刻真希望自己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孤儿。
沈似真闻此生疑,怎么她也说自己是霍家的血脉?霍家两位家主真如此滥情吗?
忽然,不远处熙熙攘攘的人们正朝着他们这里过来。
白术看着那远处,自语道:“极雾谷的族民们,皆是被断了双足后,又抹去了记忆,被送到了极雾谷自生自灭,这里明明是一处罪恶聚集之所,可对于失去记忆的她们,却是疗养生息的世外桃源呢....”
极雾谷的族民们?
夜色下,沈似真不可置信的看着不远处,虽看不清一张张脸,可那一架架木轮车在月光下却无比的清晰,此情此景,纵是再铁石心肠的人,心中也不免泛起一阵唏嘘。
她们所失去的双足,此刻正在她们所注视着的火海里....
“霍憎,”纣罗哽咽道,“必死!”
“哥,霍家那两个老东西伤势如何?”邱款款问。
邱鸩言摇了摇头:“阁主阁老均为重伤,可霍乞嗣为得主权,杀了阁主后又横梁悬尸,想以此嫁祸给苍冥里。”
“听到了吗沈似真?你这遭回去,可得好好保护你们家阁老,可不能让他这么轻易地就死了。”
沈似真不作回应,心中的黑白,却早已了然于胸了。
邱款款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晌午了。
将将睁眼,就逢着邱鸩言端着一小碗汤药推门而进。
可他看到邱款款醒了,却毫无惊异之色,似乎邱款款的苏醒,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
邱鸩言将那小碗搁置在桌上后,随即便坐了下来,语气略有戾气的说:“你心脉受损得极重,谁伤的?”
邱款款扯过被子掩住巧嘴,嚅嗫道:“打架嘛...负点伤是再寻常不过了。”
“这般支吾其词,看来祸首还真是那个苍冥里的少主,”邱鸩言故意加重了些语气,“先前他来负荆请罪,说你这伤是为他所致,我一气之下——”
“哥!”邱款款扒开被子倏地坐了起来,她十分清楚邱鸩言的性子,是容不得自己受半点苦的。
见此,邱鸩言也不端着了,他轻笑了一声:“我一气之下啊,便将他拒之门外了,”随即又感慨道,“难得啊,我们家的小公主竟然也会心疼人了。”
见被调侃,邱款款撅起嘴,没好气地走下床来:“少打趣我了,”她同兄长对立而坐,道,“诶,哥,你怎么会跟那个圣女在一起啊?你们又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纣罗说少冥主给她种了只逐影蛊,生生相应,能感知到你们的方位,我们跟着指引进入了那个弃庙,又遇到了极雾谷的小公子,这才糊里糊涂的进了这极雾谷,若非那谷主和霍家有私仇,说要带我们撬了天医阁的密室,只怕也不会这么顺利的找到你们。”
“这是什么?”邱款款终于注意到了眼前这碗茶色汤药,她端起嗅了嗅,“噫,什么呀,苦不拉几的。”
“那位少冥主翻遍了整个极雾谷,才找出这么几株能缓治心脉的稀珍药材,你可别给洒了,说起来,那位少冥主的医蛊之术也实在是奇,他说你会在今日午时苏醒,果真是午时。”所以他看到邱款款苏醒毫不惊讶,也确实算早有预料吧?
“这有什么稀奇的,人家可是右护法座下唯一的徒弟呢,”邱款款捧着瓷碗,看着碗中的药叶浮沉,“哥,这次天医阁的事情搞砸了,爷爷是不是又要罚你了。”
“咱们那个爷爷啊,最是势利的主儿,他老人家本就瞧不上天医阁这门姻亲,又怎么可能真把你许给那个草包,他老人家那话外音,便是由着我私底下去打压天医阁的,如今天医阁落败,可是正中了他老人家的下怀呢。”
邱鸩言最擅揣摩人心,确切来说,是最擅揣摩宗老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