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于前世的某次造化,苏浪曾经将肉身锻成至炉鼎,这才是他敢于硬马硬刚的真正底气所在。火生于木炉之中当然不是个办法,时间久了一定会出事,但只要把握好火候,火是可以生于木炉并熊熊燃烧一段时间的。
这个道理若非亲生经历是万万不敢相信的,按照广阳宗一贯稳妥的作风,这么干就是邪魔外道,乱来,胡闹,严重时是会被逐出师门的。
但这一切,却因那个神奇的造化,对苏浪而言都不是问题。
他赌赢了生死局,也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
锻骨、易筋、洗髓,锻身三部曲,说穿了就那么点事,所谓修炼就是反复反复再反复,反复一万次一万万次,直到期望的结果不期而至。苏浪算是过来人,有过一次成功的经验,上一次他仅仅只用了几天时间就完成了一次质的飞跃,当然所承受的痛苦也是极大的,只是当日因为修炼上的重大突破,整个人都处在极度兴奋的状态之中,对痛苦的承受能力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现在想想都觉得心惊肉跳,浑身痉挛。
锻身先锻骨,身子骨身子骨,身体好不好关键看骨骼,这才是身体的基础,锻骨至坚木境后,身体的骨骼布局会有一次颠覆性的调整,同时,骨骼的强度和韧度也会有质的飞跃,这不仅为后续修炼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也使武技修为得到极大的提升。困龙谷一战,他手持微尘连斩数个黑衣邪灵武士。若非锻骨已有所成,骨骼坚韧,异于常人,闪退之间毫无迟滞,否则以寻常血肉之躯根本无法靠近他们,又谈何取胜?
易筋是对肉身筋脉的优化调整,使筋、骨、皮的强度得到飞跃发展,变得更为敏捷,心之所至身体能立即做出反应,身心一致,身心合一。
洗髓的本质是重塑肉身,寻常的血肉之躯再强化训练也不可能真正的如钢似铁,但经过洗髓之后,身体可以脱胎换骨,脱去凡胎步入神境。
锻身三部曲中锻骨、易筋皆有掌法可循,只要路子对,肯下苦功,不怕吃苦,成就是可以预期的,唯独洗髓一节,极其考验悟性。
苏浪自忖自己的悟性不算差,但在洗髓一节却是吃过大亏的。在广阳山上十二年,他的锻身始终未能突破坚木境,正因炉鼎迟迟未能铸成,开门结丹也成了一种奢望,眼看年满十八,走投无路的他不得不铤而走险,选择下山赌一把。
这是前尘给他酿下的一杯苦酒,苦涩的难以下咽。
所幸,上天眷顾,他造化神奇,奇遇连连,竟在一个偶然的机会让他勘破了洗髓的奥义。
重生之后,一切都要重头再来,但记忆犹存,这对苏浪当然是个绝佳的机会。
夜半三更,苏浪咬碎了第十七根软木棒,终于迎来了锻身修炼的历史性突破,一阵痛彻心扉的剧痛后,他的肉身得到了质的飞跃,坚木变成了青铜,炉鼎铸成了!
他吐掉满嘴的木屑,对坐在身边的司空百岁说:“你半夜三更不睡觉,跑我帐里来作甚。”司空百岁望着浑身被汗水浸透、水洗似的好兄弟,紧张的吞下一口口水,向外努努嘴:“你没听到外面有动静?”
子夜过后,军营里就有一些不寻常的异动,这个苏浪当然知道。道州军的士卒整装开拔出营,人衔枚马裹蹄,小心翼翼。军中执法虞侯四处弹压,无人敢动。苏浪没有接到命令,也无心去关心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丝毫不放在心上?”
“与你我何干?”苏浪擦了把脸,脱下汗透的衣衫,大口地喝着凉水。他的身材很匀称,经过锻炼,有胸肌,有腹肌,但都不十分夸张。修真者修炼的是内气,对肉身的锻炼是必须的,但绝不以美观为第一要义。
“你的修炼……,好像有了很大的进展。恭喜,恭喜。”
司空百岁其实很早就来了,见苏浪头顶上氤氲蒸腾,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汗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便知道苏浪的修炼进入了生死攸关的境地,他操起兵器紧张地守护在一旁,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资格做一个护法神,自己的三脚猫功夫对付一两个闲汉当然没问题,打七八个壮汉也能全身而退,但如果敌人再多点,他只能丢下兄弟先撤了。
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好兄弟遇害了,自己以后为他报仇就是,总不能因为讲义气把命丢了吧,那样就太不划算了,非常的不理智嘛。
好在一切平安,寝帐外调兵遣将乱作一团,没人关心他们在营帐里干嘛,想想也是,毕竟他们都是外人,勤王救驾的事又不能说,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让人家第一时间想起你来的资本?
别说你箭射的好,勤王救驾只是走个过场,用不着动刀动枪呢。
“皇帝遇刺,死里逃生,如今都传开了,大伙儿都恨得牙根痒痒,恨不能把凶犯生吞活剥了。你听听,兵马连夜开动,声势是何等的浩大?如果不折腾一顿,那才见鬼了呢。”
这个回答很有说服力,苏浪点头表示赞同。
“纸包不住火,一旦皇帝脱离险境,报复很快就会展开,咱们还是离着远点,别溅一身血。”
“那倒是,咱们是谁,犯不着这个时候往上凑。”司空百岁殷勤地给苏浪打来洗脸水,服侍他洗漱,又似漫不经心地说道:“朝中有内奸啊,这么多人护卫着皇帝,竟会被堵困龙谷。今晚这架势是要对谁下手呢?”苏浪道:“对谁下手也轮不到你我,安心睡吧。”
司空百岁道:“你不睡?”
“我还要修炼。”
“还要修炼,要我说一口吃不成胖子,对不对?那个,好吧,我也修炼,顺便替你护法。”
骚乱持续了一个晚上,彻夜失眠的还有芈家兄弟,弟兄俩被芈长乐禁足在营帐,非军令不得外出半步,否则就把看守都杀了。小兄弟都是心善之人,不忍祸及他人,没办法只得待在不动。
这一晚,兄弟俩大眼瞪小眼,无聊的要死,拂晓时分,禁令解除,兄弟俩第一时间窜入苏浪的营帐。
迎面看到苏浪赤/裸上身正在梳妆,司空百岁赤/裸裸地斜靠在寝具上,正心满意足地剔着牙。
“你们俩……嘿嘿,我什么都没看到。”
“我也没有。”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哎呀,你们想什么呢,我们是清白的。”
司空百岁一跃而起,光着屁/股追出寝帐,大声且有耐心地解释道。
周围的人都惊呆了。
芈家兄弟其实也知道这里面并没有什么故事可以深挖,便驱散了看热闹的士卒,重新钻进苏浪的寝帐。
苏浪已经穿戴整齐,盘膝而坐,正饶有兴致地烹茶,他示意芈家兄弟坐下,翘着兰花指给他们分派茶具。他的面颊红润有光泽,双眸沉静而温柔。
芈俊阳忍不住瞅了司空百岁一眼,后者黑着眼圈赌咒发誓道:“真没什么,真的。不信你问他,这家伙折腾了一晚,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芈俊风忍耐不住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起来了,芈俊阳打趣道:“都是同袍兄弟,何分彼此呢,理解,理解。”
司空百岁见解释不清了,气的扯了一块布胡乱一裹就逃了出去。
开心果走了,芈家兄弟收摄笑容,问苏浪道:
“你们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们尚且不知,我们怎么会知道?”
“你说会不会与那件事有关?”
苏浪知道“那件事”是什么事,却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这实在是个很愚蠢的问题。
“我猜肯定是!叔父一夜未归,我以为要大干一场,结果全军回来了,他们也一头雾水,不知道晚上出去要干什么。”
“静候消息吧,总有蛛丝马迹的。”苏浪把烹好的茶分给芈家兄弟,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俨然大家风范,但芈俊阳分明记得烹茶的手法还是不久前他教给苏浪的,左右不过五六日,他居然就掌握的这般熟练,有这样的火候了。
芈家兄弟当然不知道,此刻的苏浪已非人类,他的半只脚已经踏入神境。
气丹结成在炉鼎里,这是仙凡的分割线,苏浪已经成功地跨越了。
苏浪烹煮的是一壶绿茶,大清早的喝绿茶有些不讲究,芈俊阳正要叫护兵送点心来,司空百岁却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宽大的常服,手里托着一盘点心,跟在他身后的两个护兵捧着饼、果、粥、菜,原来他是去叫早餐去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司空百岁殷勤地招呼三人用饭,为了表示对苏浪的关心,他特意给了苏浪两个鸡蛋,并为他剥了蛋壳,这让芈家兄弟不禁又生出许多遐想。
但司空百岁已经不在乎这些了,他是兽类,打今早起他发现苏浪的身上时刻散发着迷人的毫光,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这家伙已经脱胎换骨成了半神之躯,换句话说他已经不是一个普通人了。想到自己最要好的兄弟有如此成就,司空百岁就高兴的手舞足蹈,他现在满脑子盘算的都是怎么把苏浪伺候好,然后求他指点自己修炼,好让自己也早登神境,摆脱这一肉体凡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