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在听完容肆的这番话以后,之前流露于表面的怒火都收敛了几分,他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
“容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皇上的眼神泛出冷意:“朕与皇兄虽然不是一母所生,但是彼此情分做不得假,芜安虽然不是朕的亲骨肉,却与朕是血脉至亲,这些年朕和太后也把她当亲女儿对待,前朝后宫谁人不知,如今你明里暗里要朕把皇位还给芜安,可是在变着法的指责朕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为了皇权不顾至亲?“
面对皇上的责问,容肆只是抬眼瞥了一眼,并未当回事。
“亦之母妃早亡,从小就跟在太后身边长大,太后仁厚,待他如己出,你们兄弟的情分也十分深厚。这些事情亦之都跟我说过,自然不是假的。不过……”容肆往椅背上靠着,身子微斜,一派轻松惬意的模样:“慕容寻之,那都已经是过去了,你现在敢对天发誓,你坐上这个位置真只是因为芜安当时没有身份?你没有半点私心?”
皇上沉默了。
“你不敢。“容肆很直接的帮他给出了答案:“你要是真的问心无愧,就不会因为所谓的断香急匆匆把我叫过来了,大不了就是把皇位还给芜安,如今她可是名正言顺的公主,也到了懂事的年纪,女帝这个位置她也不是坐不起。”
“啪!”
皇上突然狠狠拍了一下面前的桌子,但是没有说话。
因为容肆说的,并非是假话。
他对皇位的欲望,胜过了亲情,只能对芜安无限娇宠,来弥补心中的愧疚,希望皇兄在天之灵不会责怪他。
“行了,你不必做出如此难看的表情,”容肆继续说道:“我前些日子见到芜安的时候,看到小丫头活的很自在,天真浪漫,在这深宫当中,能这样无忧无虑的长大是她的福气,而这些福气都是你和太后给她的,若是亦之能够看见,应当也会感激你们。而且我瞧芜安压根没有什么当女帝的心思,所以这件事以后会烂在我的肚子里,你不用多虑。”
听完这番话,皇上的神色明显缓和了许多。
“多谢容先生,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那朕倒是有一个不情之请。”皇上的目光死死落在容肆身上:“今后芜安依旧会是朕的掌上明珠,不会让任何人欺辱她,慕容氏的江山,朕也会好好坐镇,此事既然已经议定,烦请先生将当初皇兄留下的传位诏书交出来,这样朕才不会有后顾之忧。”
“传位诏书?”
饶是不羁的容肆此时也严肃起来:“不是被你拿去改了自己的名字吗?怎么又找我讨要?”
皇上细细打量着容肆,似乎是在判断他是否在说谎:“容先生说什么笑话,诏书如此重要的东西,哪能说改就改,方才你也亲口承认,你亲眼看见皇兄写下诏书,那诏书难道不是交给你保存,待芜安长大后拿出来为她夺位吗?”
一来二去,两人的脸上都只剩下怀疑和错愕。
他们确认,双方都没有说谎。
皇上一只手暗暗捏紧:“皇兄果然想的深远,亲兄弟和结拜兄弟都信不过,竟然将诏书藏的如此之深!”
比起他,容肆倒是很快淡定下来。
“我觉得你也没有必要这么担心,就算这诏书拿出来,芜安那孩子自己不想当皇帝,诏书也就是一张废纸罢了。”
可惜这句话并没有打消皇上的疑虑。
“你要是真放心不下,我帮你出个主意如何?”
皇上眸光突然一亮,颇有些殷切的说道:“容先生请讲。”
容肆抬手在茶杯沿摩挲了一圈,缓缓道来:“给芜安赐亲,越快越好,最起码要赶在诏书出现之前。”
“赐亲?”皇上一时间没有想明白:“就算芜安成了亲,只要诏书出现,她还是能登上皇位啊?”
容肆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了皇上一眼:“那你要看定亲的对象是谁啊。”
“谁?”
“我儿子,容景辞。”
屋子里陷入沉默。
良久,皇上才的拧眉出声:“容先生,朕懂你的意思了。其实不瞒你说,景辞也算是跟在朕身边长大,各方面都是顶尖的好,若不是那方面……朕早就想撮合他和芜安。”
但是现在,他倒是反应过来,正因为容景辞不能人事,才正要撮合他们两个。
芜安和他成亲以后,公主嫁太监,肯定会出各种不好听的传言,到时候就算诏书出现,上至朝臣下至百姓,肯定都不会认同这个女帝。
皇帝多疑,容肆知道若是这个时候解释容景辞不是太监,不知道又会多出什么事端,索性将错就错。
但是听到有人这么嫌弃自己儿子,容肆多少还是有点不乐意的。
于是起身离开的之前,留下一句话。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这个建议的,我的本意是,以后山河商会我肯定会交到景辞的手上,芜安与他成亲,自然也是山河商会的主人,到时候区区一个大雍,他们小两口怎么会看得上眼。”
说完便离开了,也不管在皇上在后面如何吹胡子瞪眼。
……
容景辞因着要等容肆出来以后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所以楚音用完膳以后许久都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成韵要去睡午觉,楚音还在想容景辞设计的这一出断香的戏码到底是怎么回事,哪里睡得着,所以便让成韵一个人去了,自己则在后院散步。
走到湖边,四下无人,楚音想着事情稍微有些出神。
尔后就听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
“阿弥陀佛。”
回头一看,却是一个白须老僧。
此人乍一看便知年岁近百,只是明明面容沧桑却不显老态,反而有出尘之姿。
“大师有礼。”
楚音原本只是打算礼貌回一句,然后便要走开,免得打扰高僧清修。
结果就听那人继续说道:“贫僧法号渡尘,数月前曾让小徒赠与公主一个锦囊,不知公主可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