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谢松原和白袖洗漱过后躺下,白袖软绵绵地卧在他怀里,换上了谢松原刚给他做好的猫绒睡衣。
猫毛取之于猫而用于猫。
谢松原这一路上做了好多东西,先前攒下来的雪豹毛发已经不够用了。
前天又让白袖变回完全雪豹兽形,谢松原趴在巨型大猫的身上,吭哧吭哧用梳子扒拉了好久的废毛,这才又重新续上原料。
背上、胸口、肚子,甚至包括尾巴。雪豹身上的毛本来就格外浓密厚实,有一段时间没整理,掉落下来的长毛更是差点把谢松原淹没。
刚好这几天也空下来了,谢松原趁热打铁,支配小蜘蛛们帮他把猫毛纺成毛线。
然后继续做睡衣,做卫衣,做手套,做毛线帽,甚至做了好几双猫毛袜子。
当然,手套和袜子对于现在的白袖来说明显是穿不上了。
云城太冷,哪怕白袖在房间里还会矜持地收拢起身上的绒毛,变回人类的模样,一旦迈出大门,离开温暖而有暖气的建筑物,走进严寒残酷的广阔大自然天地中,他也会在瞬间被迎面袭来刺骨冷风激得爆出一身的雪白猫毛。
像是一朵骤然开放的蒲公英。
久而久之,白袖也放弃抵抗了。
在云城和黑市的街道上,到处都可以看见直接露出自己的兽形招摇过市的变种人。如果不是依靠着动物们丰厚的皮下脂肪与旺盛毛发,人类根本无法抵抗这样无情冷酷的自然气候。
……谢松原也只有当浑身上下都穿着用白袖的超保暖豹毛织成的衣物,全副武装的时候,才会感到久违的温暖。
“没有你我怎么在云城的冬天活啊。”谢松原把脸深深埋进白袖领口前的猫毛睡衣里,用面颊感受着那超乎预料的柔软触感,感叹似的将手伸进白袖的睡衣下摆,冲着里边软乎乎的猫毛一通狂揉。
还要不嫌事大地道:“猫猫,你肚皮好软。”
手感真好。
谢松原觉得半兽人形态很神奇。白袖完全变成人的时候,腹部因为有一层薄而修韧的肌肉,其实摸起来还是硬度的。
但是每当他的肚子被兽化的雪豹毛发所覆盖,白袖的肚子就仿佛彻底变了个质地,变得异常的……
软绵绵的。每一根豹毛都很细,手感极佳,一摸就知道这只漂亮的猫猫被喂养得很不错。营养均衡,毛皮柔顺,油光水滑,像是在摸一张昂贵的豹豹毯。
底下的肚皮肉也软乎乎的,散发出一种兽体肌肤特有的、热烘烘的暖意,就如同一块天然的热水袋。
谢松原晚上搂着男朋友睡觉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抱着的是一个人形的全自动发热器。
他对白袖的这块软软的豹豹肚皮爱不释手,总是躺着躺着,就忍不住摩挲揉捏一番——
极大地满足了谢松原每天rua猫、吸猫的变态人类心理。
如果白袖愿意给他看看自己的豹豹肚皮就好了。但有时候,谢松原还是会有些遗憾地想。
白袖多少还是脸皮薄了点,在谢松原面前放不下刚恋爱时的男朋友包袱心态。
不管谢松原如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试图以观察半兽人形态来研究变种人基因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服白袖,以及提出想就这样给对方梳毛的建议……
都被白袖无情否决了。
并且微红着那张清冷精致的好看脸蛋,凉凉地对他下结论:“谢松原,你是一个变态。”
“……”谢松原感到惋惜。
这世上真的有人,真的有人可以不吸猫猫的肚肚吗。
而且猫猫还是他的漂亮男朋友诶。
反正谢松原是不行的。
但是白袖不愿意,谢松原也不好多说什么。
那好吧。虽然不能仔细看看,但还是能摸的。
每当他们刚从外边回来,谢松原的双手被冻得冰凉,白袖都会主动让谢松原把自己的手掌放在他热气腾腾的肚皮上取暖。
能摸是福。
他们静静地在床上躺了片刻,谢松原闲聊似的道:“我还以为罗丘走后,你会再劝我一会儿,让我别那么轻易就答应他们。怎么这次突然就变了?”
白袖轻轻从鼻腔间哼了一声:“我说你就会听吗?你从一开始就决定好了要参与的事,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做,你都会坚持到底,对吧?而且你最初打算来云城,就是因为老鼠。现在事情重新和他扯上关联,你怎么能忍住不搭把手呢?”
“我早就猜到了。所以这样想想,这件事也没有什么不好的。”白袖在他身边翻了个身,侧躺着面对向谢松原,“早点把事情解决,免得他想对你做些什么。”
“说的是啊,早点解决。”
但是这所谓的解决,究竟要怎么样才算是个头?
纵然老鼠死了,那那些被他制造出来的杀人工具呢?那些始终生活在惶恐中的精神进化者呢?那些因为“污染”而彻夜痛苦难眠的人呢?
谢松原再一次翻开被他带到床上的笔记本和笔,任由白袖将他软绵绵的大爪子搭在自己的腹部。
谢松原将笔记本翻开到新的一页,打开笔盖。
他想起了自己和白袖在桌边说过的话。那番对话确实让谢松原捋清了部分思绪,但他们依旧有些没有聊到的部分。
比如那些明明被注射了病毒,却不会因此导致死亡和病痛的动物。
相比起人类来说,其他生物明显更加得到了这场天外流星雨的照拂。那些注入到它们体内的液体仿佛完全摇身一变,成为了某种无害的物质,或者富有营养的催化剂。
变异后的生物加快了进化速度,变得比以前更强大、更适应灾难后的星球环境。普通的人类则转而变成这些原本被他们视为蝼蚁的东西的猎物。
食物链被彻底改变,扭转,打乱。
而人类的麻烦层出不穷。
“猜想:病毒只攻击人类。”
写下这行字后,谢松原陷入了未名的思绪之中。
两秒后,他又陡然挥动笔尖,将上面那行字划掉,重新写上一句:
“病毒只在面对人类时,才会成为病毒。”
*
拍卖会在晚上举行。当天白天,谢松原和白袖不请自来,又去了一趟乔家。
按理来说他们既然想和乔家保持一些距离,不应该这么频繁地上门拜访。不过事出紧急,谢松原他们也顾及不了那么多了。
谢松原想临时赶制一批血清出来。
用他自己的血。
虽然说他不会把血清拿到明面上拍卖,但血清这种东西,无疑走到哪里都很有用。谢松原隐约有预感,黑市三层,又是一个和二层截然不同的地方。这些血清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甚至自己一旦和白袖上去,短时间内就不会再下来。
有备无患。
所以谢松原和乔家借了他们如今已经空下来了的实验室,这里有他需要的设备和器材。口头理由是在江俊的笔记本中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线索,想要做几个实验求证。
乔晟知道谢松原也是从事相关研究的,反正手头上的项目都已经停摆,而谢松原怎么说也对乔其有点“救命之恩”,让乔晟得知了江俊的诡计,借给他用用也没什么。
反正对方也根本没期待谢松原能研究出什么来,只不过还个人情。
现在的乔晟似乎已经认清了现实,不再执着于医学研究这方面了。目前的他俨然已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拍卖会上——希望能够拍下那个精神力变种,好治好他的儿子乔其。
这几天乔晟格外忙碌,据说是在筹集钱财。晟天在二层的确算是富翁产业不假,然而现在整个黑市二层往上的人,谁不知道赵松也对这个“货物”虎视眈眈。
乔晟想要从对方手中抢下精神进化者,势必要大出血一把,筹集比商品本身还要贵上数倍的数额,才有可能抢赢。
说实话,谢松原听见这事的第一反应是心疼钱,还有些唏嘘。为了自己的儿子,乔晟也算是散尽家财也无所谓了。
不过一想到那个精神力者最后不会落到任何人手里,乔晟也根本花不出去这钱……
也就还好。
谢松原一下就不纠结了。
他站在实验室里一边操作,一边向着学徒一样站在旁边观摩的白袖简单解释步骤。
抽血,通过离心机获得血清,然后再稀释分装。
长着大爪子的猫猫美人皱着眉头,眼神一动不动地看着谢松原的动作,表情很严肃,好像又有点儿心疼。
一共五管稀释过的血清,就这么装好了。
接下来就是各种临行前的准备。
他们又去看望了一次乔其,从乔家出来后,就开始打点手中的“产业”。截止这天为止,谢松原手上的星币已经有六万多了。
鉴于不知道自己这次要去多久,谢松原一次性给手下的员工预留了两万多星币,交给两边的财务支配。
平时想要从底层运来食材,也还是像之前一样,找二层其他势力的人帮忙驮货,一次两个星币。
他们现在收入不差,也不用计较这点小钱。
剩下的钱取个四万的整数,留个两千的现金方便付账,其余的都带到货币兑换所里,换成了黑市官方的“支票”,一张面额一千星币。
出发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二人在房间中逐一穿好衣服,套上装备。毛线帽、围巾、手套。身上穿着刚做好的新衣服,最外边裹着填充了厚实毛绒的宽松外套。
星币和支票都放在白袖随身的猫猫背包里,挎在胸前。
白袖用他蓬茸的花斑点大爪子轻轻按住谢松原脑袋两侧的猫毛帽,把那软和的帽沿往下拉了拉,说:“盖住耳朵,别冻着了。”
谢松原笑了笑道:“冻着了,你就这么给我捂捂。”
出门,离开。
拍卖会虽然在三层,他们却不需要从二三层之间的关卡中过去。
指定入口在一个看上去很普通的地方。
这是两栋高大的居民楼中间,陡峭地向上攀升的窄窄楼梯。
这里一看就是二、三层的交界处,云城那依山而立的独特地形使得两边的建筑物明明都有十好几层高,却一高一低。
一栋建在山上,一栋紧挨着地底。同样的高度水平线上,左边这栋房子已经数到了七八层,右边这栋却才是第二层。
下面几楼都还属于二层的区域。然而从这个直接升上十几米高处的楼梯通往的楼层开始,就已经到了三层的范畴。
他们就从这里进入拍卖会。
暗淡的路灯灯光下,楼梯前已经排出了长队。
拍卖会的人严格地驻守在楼梯入口两边,检查着每一位客人递交上来的“门票”。
谢松原在排队的人群中看到了乔晟的影子。
高挑的青年刻意低了低头,将下巴隔着围巾搭在前面的人身上。
白袖有些诧异地回头:“怎么了?”
谢松原低声说:“有点冷。”
白袖又扭回头,让谢松原就这么靠着。
谢松原的身后,连帽卫衣宽阔巨大的兜状帽子里,悄悄探出一只只毛茸茸的黑色小脑袋。
“冷冷。”
“妈妈的帽子,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