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罗丘故作惊讶道,“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什么都没讲。”
“……”白袖冷下脸来，“话说得这么容易,你们怎么不自己去。”
“我倒是想亲自上阵，可我这张脸早就露面过太多次了,会被发现。”罗丘仿佛没感受到来自白袖的隐隐不满与敌意，道。
“无论是从外貌条件和本身的职业上考虑，谢先生也比我们都更适合做这件事。说实话,现在的赵松不需要手下,他只需要能够救命的人。只要你能合理利用自己的能力,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获取他的信任,赵松应该是会很欢迎你的。”
“当然,这也只是一个建议而已。具体做与不做，决定权并不在我身上。”
男人大喇喇地往椅背后面一靠：“谢先生，你说呢？”
谢松原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他先前就有从罗丘他们的口中听说,鲁纳斯的人就像在打游击战一样，狡兔三窟，经常转换地址,谁也不知道他们真正的老巢在哪里。
精神进化者这样稀缺的资源甫一出现,势必将引起多方势力的争夺。而不管最终究竟是哪个除了军方以外的组织得到了他，那对军方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因为但凡有能力能够拍下他的人,基本上不会是什么善茬。而一旦这样的人利用精神进化者的血清得到了基因提升……这对当下本来就困难重重的军方更是一个相当棘手的打击。
这也是为什么，军方一定要将这个无辜的倒霉精神进化人带走。
“听说赵松身边全都是挤破脑袋也要留在三层的‘知识分子’，我的话也未必有用。”谢松原冲白袖送去一个安抚的眼神，转回头来道,“可以试试,不过不保证能打听到什么。然后就是,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
“既然要我们帮你的忙，这次在三层的花销费用能报销吗？”青年轻轻扬起眉梢，“想让我和白袖留意赵松和老鼠有没有联系，不需要起码住上一个星期？一星期吃住不得少说花上五千星币？这个钱谁出？”
“……这是个好问题。”罗丘就像个预算不足的财务，双臂在胸前抱了起来，面无表情道，“你们先垫上，我回去跟军部申请一下经费。”
*
军方的二人走了。
谢松原摊开江俊的笔记本，又一次从头到尾，挑着重点浏览了一遍。
白天对乔晟的那番解释虽然却是谢松原的猜测，但他只说出了其中一部分。
从乔其和江俊身上观察到的现象来看，两人的情况其实是不那么相同的。
同样都是注射进了一模一样的提取药剂，江俊被田鼠的变种基因攻占身体、挤掉原变种基因的速度明显要比乔其快得多。
而且他快死了。
谢松原拧开签字笔的笔盖，在空着的笔记本一页上写写画画，勾勒着简单的思维图，似乎搞清目前所有已知的信息。
从楼下刚走上来的白袖也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对方用自己利爪尖尖的豹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丸子土豆粉，慢慢从门口走到了桌边。
砰。
白袖将碗放到桌面，坐下，好奇地凑了过来：“谢松原，你在写什么？”
谢松原回头冲他笑笑：“我在想一些关于乔其的事。”
有些思路乍一想想，似乎觉得很有道理，可每当谢松原试图抓住它们，将它们理清成一整条说得通、联系得起来的逻辑链时，又总好像缺了点什么。
“你说，乔其和江俊的不同之处究竟在哪？”谢松原在纸上把两人的名字各画了个圈。
“如果像我之前跟乔晟解释的那样，乔其之所以能误打误撞地多活了这么久，是因为注射进去的‘病毒’刚好和正在入侵乔其身体的藤壶‘病毒’在互相攻挞，因此为乔其原先的变种基因提供了苟延残喘的机会，那江俊为什么会比乔其先扛不住？”
“是啊。”白袖轻声应着，忍不住将自己的身子前倾过来，下巴不自觉地搭在谢松原宋池下来的肩膀上，像是一只懒洋洋的猫，在青年的肩上小幅度地蹭蹭，“按理来说，被‘污染’了的人应该是病情最重的。”
“说到这里，那就不得不先搞清楚，究竟什么才是‘污染’。”
谢松原在纸上写下了相应的两个字：“我们第一次见到被污染的人，应该是溪城里的易覃。他被地下的蚂蚁卵入侵身体，奄奄一息，几乎差点就要死掉。然后在云城，这里有很多因为同类相食而出现‘副作用’的人……”
“虽然民间没有统一说法，但这是否也算是一种‘污染’？”
白袖在谢松原的身上歪了歪脑袋：“他们的共同特征，是‘失控’吗？原本的基因被外来基因压制，失去了对自身身体的掌控，更严重的，就连思想也变得野兽化，而非人类。”
谢松原道：“重点就在这外来基因上。让我们假设，撇去人类原本的自然基因以外，一个人的身体内要至少同时存在两种外来的病毒基因，才会出现污染现象。”
“这样解释就好理解多了，‘污染’，其实就是当一个人体内承载的‘病毒’到达了他的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这时他的体内就好像火山爆发，剧烈的病毒入侵活动会逐一击破并摧毁这个人的所有身体机能与器官，最终走向死亡。”
白袖：“当一个人的体内只存在着一种外来基因时，他可以与之和谐共存，一旦出现了其他入侵者……不对，也不一定，其实也有人是吃了好几颗心脏之后，依旧没有事的。所以他们才会被谎言欺骗，在老鼠的诱惑下吃下更多的同类。”
谢松原“唔”了一声：“这也不难理解。就好像每个人天生就有免疫力和身体强弱的区别一样，或许有些人的承受力就是会远远高出别人一截。当然也会有人承受能力低到只能容纳一种外来变异基因——”
说到这里，两人对视了一眼。白袖接道：“就比如江俊。”
谢松原：“这里还有另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像我们知道的苏元凯，他其实应该也是只能容纳一种变异基因的例子。一般来说，人类被变异的怪物吃掉后就死了，可他不仅反客为主，成为了眼镜王蛇身体的主人，也并没有因为身体中承受了过多的病毒入侵而死掉。他和江俊之间又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区别？”
白袖：“或许是和剂量有关？毕竟给江俊注射进去的，都是直接从病变组织里提取出来的精提物，还注射了那么多次。这种直接打进血液中的东西和投毒也没有区别了吧？”
谢松原摇摇头：“我觉得方式不是最重要的因素。如果一个人天生的基因条件差到连第二种外来基因都容纳不了，他又为什么能够反杀眼镜王蛇，成为胜者？这里面一定还有些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我觉得，或许，是不是你的思路错了？”白袖沉吟着，忽然缓缓道，“谁说只有容纳好几种基因形态的人才是天生的条件好？如果这也是一种特殊的保护机制呢？就好像，防止人类开启魔盒的锁一样。”
谢松原低头，看见白袖抬起头来，冲自己道：“你认为我算是条件差吗？罗丘他们呢？”
白袖挑眉道：“难道你觉得，以我的实力也不足以有办法保护你吗？”
谢松原怔了怔，很快笑着说：“当然……不会。你绝对是地球表面上最凶猛的猫科动物，白长官。”而且还是最漂亮的，最可爱的，最表里不一的，最乖的。
“我相信只要有你罩着我，就没有人能伤害到我。”谢松原继续笑道，“我懂你的意思了。”
白袖接着道：“其实对于很多普通的变种人来说，他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想要通过这种伤害别人的方式获得能力。这对他们来说也完全没有必要。越是贪心的人，失去的就越多。”
而漂亮猫猫只想用自己的爪子保护人类，捕捉猎物。
“别想那么多了，先来吃饭吧。尝尝，老张他们今天刚做的土豆粉，再不吃粉就软了。”白袖用爪子把碗往前推了推。
土豆粉，顾名思义，是用土豆淀粉做成的。
老陈——也就是他们手下的厨师，前两天逛市集的时候找到了一个小型的手动压面机，一下就来了兴趣，回来研究新品。
淀粉加水和盐揉成面团，就可以直接放进压面机里，摇出圆形的粉条形状。
谢松原对对方的这个想法表示了肯定。毕竟现在米不好买，吃饭也不能总没主食。
不过除非他们在底层种的土豆大丰收，否则这制作土豆粉的成本还是不算低，平时内部自己解解馋就算了，当做员工福利也好——
拿出去卖，短时间是不太行的。
厨师用料很足，碗内的汤面上飘着一层不腻的诱人红油，汤专门用买来的骨头加料熬过，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清香。
均匀细腻、色泽莹白的满满一碗土豆粉上，码放着的是厨师他们最近带着新员工研究着做出来的虾滑、鱼丸，还有特意用买来的卤料卤过的切块排骨。
鲜浓咸辣。
骨头上的肉都炖的酥软发烂，用筷子轻轻一剥，就整个沿着骨头一圈掉落下来，丝丝润肉纹理滑嫩，带着香料特有的醇香。
汤碗里还浮着半只同样卤过的虎皮蛋。蛋身表面被完全炸得焦黄，浸过卤汁的颜色格外好看。
终于解放了双手的谢松原很满意，跟着老板家属沾了光的员工们也很满意。
这就叫双赢。
谢松原想了想，也是。
于是推开手中的笔记本，放到一边，和白袖共享起这一大碗超多份量的……大杂烩土豆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