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一日,天空蔚蓝如海,延禧宫内的那棵桂花树的叶子也变成了墨绿色。
徐徐轻风带着夏日的燥热,伴着蝉鸣自窗棂送入屋内,里面传来静姝那软糯的声音。
“天一日一日的热了起来。冰也该使起来了,一会儿让人去内务府支些来。”
静姝一面打着扇子,一面看着账册继续道:
“皇上让人传话说民间的灾情已经平息,即日起便可恢复后宫的正常用度了。
窗上的月影纱也已经旧了,让人尽快将新的纱送往各宫。夏天了,蚊子多了起来,旧纱总不太好使。”
“是,奴婢这就去办。”
茯苓经过这两月的锤炼,整个人看起来浑身上下多了一股子干练之气,原本青涩的眉眼也无形带出了几分严肃。
“嗯,天热了,嫔位以下的妃嫔没有冰例,宫中的太监,宫女盛暑当值也易中暑。
你且让御膳房将消暑的凉饮日日备着,任宫人取用,不许间断。这一项支出,我会跟皇上说。好了,今日就这些了。”
静姝吩咐完后,按了按眉心,整个人懒懒的靠在了贵妃榻上,小憩了起来。
不多时,茯苓便带着人在不远处的堂屋放了一小盆冰,不多,但也让屋子的温度渐渐降了下来。
这女子的身子呐,轻易受不得寒,这冰可以用,却也不能用得太猛、太多。
等静姝一觉醒来,屋内凉爽极了,与此同时还伴随着淡淡的果香。
静姝抬眼一看,便发现堂屋的桌子上摆了一盘子红艳艳的樱桃。
“主子醒了?这是皇庄上的最后一茬樱桃了,内务府一收到就让人巴巴的送来了,您尝尝可甜?”
静姝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这才从贵妃榻上站起,她接过茯苓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脸,又取了一杯茶水漱口,这才将一颗樱桃送入口中。
樱桃那甜美丰盈的汁水在口腔中四溢,让静姝不由惬意的眯了眯眼。
“不错,不过要是能用冰镇一下,那就更好了。”
“哎呀,主子忘了刘全太医可是说过,您这身子虽然瞧着底子好,可到底是去岁受过伤。
是以这些凉物,您还是少吃这些吧,您要是觉得这么吃不痛快,奴婢让人在井里给您吊一刻钟可好?”
静姝又不是听不进话的人,听到茯苓这么说,便也顺水推舟的同意了。
等到傍晚,康熙这才姗姗来迟。
不过,因着他的提前让人知会了静姝一声,是以静姝并未入睡,这会儿正听着蛙鸣,赏着月色。
她闲坐在窗边罗汉床上,手边的小几上摆着一盘青色的凉糕,一盘豌豆黄,一盘白芸豆糕,一旁立着的玉壶里是酒红色的梅子酿。
“皇上来了?今夜的月色极美,皇上可要同赏?”
康熙自无不应,他笑着在静姝对面落座:
“前些时候前朝实在事忙,说起来朕已有小两个月未曾入后宫了,冷落你了。”
静姝挑了挑眉,柔柔一笑:
“皇上乃一国之君,天下之主,忙碌些也是应当的,妾身又岂会心生怨怼?”
康熙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这么一遭,只是想起刚才眼前人无意间在月光之下转身过来,捻着酒杯冲自己一笑的模样,令自己不由柔软的心肠。
“不日便是端午了,今年的端午与仁孝皇后的忌日只差了一日,皇上是预备如何办的?”
康熙不说话,静姝便随意剪了话说。
康熙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梅子酿,其入口柔和微甜,又带着一丝熏然,就好像是一口吞下去了一块带着糖的软玉,是无穷的享受。
“此事你看着办,朕放心。只是,民间才经了灾情,不必太铺张。”
这是要从简了。
静姝心里顿时明白了康熙的意思:
“既如此,妾身会好好操办的。”
“嗯,这些日子也辛苦你了,朕能有一个清静的后宫全倚仗着你,你这些日子都消瘦了许多。”
康熙一面说着,一面自小几上横过手臂,牵住了静姝放在桌上的手:
“你的心意朕都看在眼里,待端午之后,朕会给你一个惊喜。”
静姝眨了眨眼,垂眸一笑道:
“那妾身便等着了。”
月色皎洁,映的女子的脸庞也带着莹莹的光辉,那一低头,一垂眸的风情,撩动人的心弦。
晚间的风还是带着凉意的,随风而来的是空气中那淡淡的梅子酿的香气,又似乎还夹杂着丝丝女子的甜香,酒不醉人人自醉。
康熙眼神迷离,不禁将静姝的手攥得更紧了一些。
“懿嫔,你好香啊。”
随着一阵清脆的噼里啪啦的声音,那放着糕点和梅子酿的小几被掀翻在地。
窗外的桂树被夏风吹过,枝桠乱颤,忽而自东向西,又忽而自西向东,上下覆合,树叶拍合,发出清脆的簌簌之声。
“……嗯,皇上,慢些,妾身明日还要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呢!”
“唔,慢些么?当真?”
女子没了声音,只余一阵轻吟。
……
翌日,静姝较之以往早起了一个时辰,整个人哈欠连天,直到在茯苓的伺候下洗漱完毕之后,她才看着像是清醒了些许。
而其他妃嫔也早已在花厅候着了,包括佟妃。
“呦,懿嫔往日向来勤勉,怎得今日明明是给太皇太后请安的大日子也会起晚了?莫不是你对太皇太后有……”不敬之心吧?
自打佟妃到手的宫权被静姝所得,佟妃见到静书便难免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可又因为有皇上那句让她和静姝多学着的话压着,所以每次的请安佟妃都要巴巴的赶来延禧宫。
静姝只淡淡的看了一眼佟妃,便扶着茯苓的手,朝上座走去。
初次见佟妃请她上座,乃是不清楚其来意,加之其乃是妃位好轻易得罪。
可这些时日,哪怕佟妃比静姝高出一个等级,再延禧宫她也只能陪坐下首。
而这,也是佟妃最不平的一件事。
静姝坐定后,众庶妃纷纷起身行礼:
“给懿嫔娘娘请安——”
“诸位免礼,入座吧。”
静姝叫了起,等众人坐定之后,这才看了一眼佟妃,不咸不淡的以一种话家常的语气说道:
“当日桃花宴时用过的月影纱给诸位糊了窗户,想来用了两个月已经旧了,新的细沙我已经吩咐人送到各宫,不知你们可有让人糊了窗户?”
静姝此话一出,佟妃不由心里一堵,她看了静姝一眼,眼中的恨意都已经要识字化了。
可是静姝却不看她,自宫权一事发生后,她与佟妃之间的矛盾便已经不可调节了,
也就是此前佟妃的险恶用心,除了她这个当事人之外,平常人并未曾真切感受到罢了。
“还是娘娘细心,日前妾身才说这月影纱再如何珍贵,和也只够使那么两月的,进来夜里老有蚊子在耳边嗡嗡的。
昨个娘娘刚一让人送了纱送过来,妾身便让宫人给糊上了,夜里没有一只蚊子能溜进店里,妾身等真要好好谢谢娘娘呢!”
“对啊对啊!妾身还听说娘娘让妾身等可以随意去御膳房支取解暑的汤药,娘娘仁心,妾身等拜服!”
……
要不怎么说当皇帝就是好呢?
静姝这会儿坐在上首,看着一个个生的俏丽,说话也好听的庶妃认真给自己道谢的模样,脸上的笑容也变得真切了些许。
“好说好说,区区汤药,怎比得上你们的身子,好了,咱们也别在这里说闲话了,我瞧着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该去给太皇太后请安了。”
静姝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应是。
正是清晨,太阳也才堪堪爬上枝头,还并不如何热,众人便已经到了慈宁宫外。
苏麻喇姑照旧已经候在慈宁宫外,只是这一次被她亲切相待的并不是佟妃,而是静姝。
“懿嫔娘娘可算来了,太皇太后刚才还提起您呢,您快随奴婢进去吧!”
太皇太后提起自己?
静姝有些不置可否,自从皇上将佟妃处的宫权给了自己,哪怕之前佟妃事情办的实在不漂亮,可是太皇太后仍是对自己有些不喜。
是以,往常自己带嫔妃来给皇太后请安的时候,太皇太后哪怕捏着鼻子和佟妃说话也不怎么搭理自己的。
今日这请安,怕是太皇太后另有要求。
只是,静姝一路走到今日并不是平平坦坦的,虽不说大风大雨,却也见过些小风小浪。
这会儿静姝心里也没带怕饿,便随着苏麻喇姑打头进去了。
众人进去的时候,太皇太后就靠着椅子上闭目养神,等听到整齐的脚步声,这才睁开了眼,声音撮合中带着丝丝威严的说道:
“你们来了?都赐座。”
“是,谢太皇太后——”
静姝和佟妃。左一右的在太皇太后的手边坐下,太皇太后第一次没有先开口问及佟妃,而是看向静姝:
“懿嫔,许多时日不见了,瞧着清减了。”
太皇太后虽然语气慈和,可是静姝却觉得后背毛毛的,只勾了勾唇:
“许是妾身苦夏,劳您记挂了。”
“苦夏呀,难怪了,你这孩子,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不注意自己的身子呢?既是如此便该早早抱于哀家和皇上,又怎好让你这边操劳?”
太皇太后这话听着平平淡淡,可是那里却是想要分薄静姝手中的宫权。
静姝闻弦声而知雅意,只是她手中的宫权让太皇太后夺了一次。还能再有二回不成?
静姝只低着头,做羞涩状的抚了抚鬓角,轻声说道:
“妾身明白您的意思,只是……皇上说妾身管的更清静些。况且,日前皇上一直朝事繁忙,妾身实在不敢打扰。不过是小小的苦夏,妾身咬咬牙便过去了。”
太皇太后:“……”
怎么着,这么卖惨哀家还得赏你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胳膊疼的抬不起来,当了一回独臂大侠_(:з」∠)_码字速度一下子下来了,来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