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本事自己就能得中进士,没有本事来了也无用,我都懂的道理他们这些学富五车的举子怎么就不懂呢?”
学富五车特意加了重音,讽刺意味极浓。
青衫男子轻笑了一声,“求个心理安慰,就跟那些求神拜佛的女人家似的。”
两人具是不把举子们放在眼里,谈及的语气仿佛是阿猫阿狗一般,不,连阿猫阿狗都不如。
陈渝握紧了拳头,看着眼前的杯盘,又是这些官家子弟,他们含着金汤匙出生,自己不念书,还看不起他们这样努力上进的人,他极力压抑着怒火,极力的忍耐,宽松的长衫不知何时已经绷紧。
等到他神思被巨响打断,梅全毅的位置已然没有了他的身影,他踹开了隔壁的门。
“这状元楼我们举子不能来了?”
“这状元楼知道为什么叫状元楼吗?”
“你是瞧不上天下举子吗?”
梅全毅质问着门内两人。
两人在别家喝了点酒,又到了这里来,平日里口无遮拦,到了这满是举子的状元楼,进了雅间便高谈阔论。
全然没有意识到这隔壁会是举子。
看着面若冠玉,意气风发的梅全毅,声声质问,尤其是最后一问,吓得他们背后直冒冷汗,瞬间酒全醒了。
他们不敢说在座的举子都考不中进士,进士中了也只是小官,但这么多举子要是告起来。
他们家里根本兜不住。
蓝衣官家子被人宠到大的,他爹都不敢打他,他意识到自己被吓到了,刚还怂了,立马恼羞成怒,瞪着梅全毅,“你闯进我这雅间,这就是你这等举子该干的事情吗?”
“还自诩读书人,清高的很,居然……呵呵。”他哼了一声,想要居高临下给梅全毅一个轻蔑的眼神,却发现这个家伙比他高了半个头。
都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
蓝衣官家子坐了下去,青衫男子脑子比他灵活,知道他们刚才的话要是被传出去肯定是他们的错,被罚都是轻的。
他换上笑脸,“我们喝了点酒便满嘴胡说,惹了这位兄台生气,我在这赔个不是。”
蓝衣官家子还想说什么,被青衫男子递了个眼神,安分下来。
梅全毅失望,要是他们吵起来他还可以辩的他们哑口无言,他们服软了,只能不了了之。
他心中有气发不出来,想再说点什么被墨宝给硬拉了回去。
他也没看陈渝喝了一杯又一杯茶。
没有看到陈渝眼神晦暗,须臾低下了头。
“梅兄莫要太生气,等到我们得中为官,再收拾这些纨绔子弟。”
“哪有陈兄说的那般容易,他们背后的家族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扳倒的。”
话是这么说梅全毅却是入了心,筹谋着以后有机会就把这些人送进大牢。
那些庇护他们的家族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通通进去跟他们做伴。
这样的少爷,墨宝真的不敢放他出去,就求着少爷能安安生生待到科考,金榜题名了再说。
这要是出去被人打了,下一场就是三年后了。
梅家宅院外,三个男人蹲在巷子里。
“这都多久了还不出门。”男人吐掉嘴里叼着的草。
旁边短打头特别大的男人道:“楼哥半个月了。”
男人:“……”
“用得着你说,滚一边去。”他嫌弃的挥了挥手。
大头蹲下了,男人烦躁的道:“你蹲在这干什么,看得我想踹你。”
大头道:“楼哥我不想滚,你不想看到我,我就蹲下了。”
男人差点被气死,这哪来的憨憨,他怎么收了这样的人,今天要是守不到人,他就让他滚,不,让他从他面前离开,再也不要出现在他的眼前。
瘦猴子模样的男人道:“楼哥消消气,大头就这样,你别理他。”
“大头起来到那边蹲着去。”他随便往后面那疙瘩一指。
大头知道自己惹楼哥生气了,很听话,蹲着走到了那边。
男人:“……”看的更来火了,他怎么带了这么一个蠢货。
“楼哥这些读书人都这样,整日里看书,鲜少出门。”那看了叫人头晕的书,也不晓得有什么好看的,让他们看那么久。
瘦猴男人不懂,不过知道这些读书人都是为了当官,他要是能当官,他也死命的看。
男人知道瘦猴男人说的是那么回事,但他不出门他们怎么办事情。
这么下去,他们什么时候能拿到剩下的银子。
不管他怎么抱怨,只能蹲守着,毕竟都大半个月了,要是这时候走了,人下一刻出来,他都能气得升天。
夏至,鹿解角,蝉始鸣,半夏生。
张村长和村民们全都聚到了山上,宅子建好了就差上梁了。
在明度的主持下所有房梁都上了,角落里垒了灶台,村里女人都在那边洗菜烧菜。
张村长媳妇拧开水龙头,水哗哗的下来,“这东西真方便,都不用挑水。”
张平媳妇:“娘这叫水龙头,水龙的头,一开闸,龙喷水,水可不就哗哗的么。”
这就是神仙的玩意儿啊,也只有神仙才能想得出来。
张平媳妇一拧,水就停了,下完菜水一倒,再一拧水龙头,很快又装满了盆子。
“真方便,不累腰。”不知道谁说的,张平媳妇点头,说的真对。
人多力量大,洗菜烧菜分工合作,很快就烧好了一盘又一盘菜。
山头里都是香味,野兽都闻着了,来回踱步。
一个个端上桌,在桌边闻着更香,还有很多肉,小孩子巴巴的望着,口水直流。
张村长:“陈嫣姑娘请上座。”
明度淡笑着坐下,其他人也一一入座,明度没看到那些女人,目光闪了闪。
“让其他人也入座吧。”
众人不明所以,张村长顺着明度的视线看到了自家婆娘和一群女人。
这……
他想到仙人如今的女子身份,咽下了话。
招来张平,让他去跟他娘说,很快女人们就过来了。
因为之前只准备了男人和孩子的座儿,加上女人,这显见得坐不下。
明度抬起眼眸,“去宅子里把桌子凳子搬出来。”
房子严格按照明度的要求建的,里面的家具设施,全都给配备齐了。
这梁一上,就能入住。
毕竟古代可没有甲醛这种东西。
男人们没有二话,他们现在只知道要听明度的,只有听她的他们才能活下去。
不就搬桌子,上刀山他们都得踩上去。
桌子搬出来,菜端了过去,这样一看菜又不够了,他们不知所措。
张村长头痛,现烧不是问题,问题是菜就准备了这么多,做不出来了。
明度没有为难,本来也是她临时起意,是她没有注意张家村的习俗。
她转身到竹林砍了竹子,带着一把筷子回来,“菜可以不够,筷子还是要有的。”
菜分成了两份,女人们也没吃饱,甚至没吃上几口,她们眼睛泛着泪花,心底奇异的有种满足感。
在家里她们张家村算好的,能上桌吃饭,到了这种宴席她们一直都是在厨房烧火做菜,趁着没上桌吃两口。
至于剩菜,难得有宴席哪里会有剩菜。
这是她们头一遭坐在桌前,她们……多亏了陈嫣姑娘。
张村长媳妇都在那抹泪了。
“阿奶你怎么哭了?”小豆子踮着脚,想给张村长媳妇擦眼泪,想让她不要哭哭。
张村长媳妇揉了揉小豆子的头,“沙子进眼睛里了,小豆子乖。”
小豆子点头,“阿奶要不要吹吹?”
张村长媳妇捏了捏他的小脸,她的孙子怎么这么可爱,这么招人疼呢。
“不用吹,阿奶眼睛不难受了,有小豆子阿奶眼睛一下子就好了。”
小豆子眨着眼睛,似是在思考阿奶的话。
“那阿奶眼睛不舒服记得叫小豆子,多看看小豆子。”
“你家小豆子怎么这么可乐呢。”和张村长媳妇关系甚笃的张发财他娘笑道。
其他人也具是会心一笑,刚才的伤感就被冲散了。
吃完宴席,女人笑呵呵的聊着天收拾着,男人把桌子凳子都搬了回去。
明度转头对张村长道:“让他们把家都搬上来,这是对应的名单,住进去以后东西不能弄坏了,这些都是我的,你们以后要搬下山。”
明度把名单给了张村长,张村长顾不得惊讶,明度居然让他们住这里,他们本来只以为是帮明度干活,以后也是住山洞的。
听到后半段他依然很感激,并不觉得明度说的有什么问题。
这建房子花了不少银两,全是明度出的,他们只出了一把子力气。
能住上一住这房子,这辈子也值得了。
明度不让住他们也不会有怨言。
他低头扫了一眼名单,他字识得不多,看着两眼一抹黑。
明度:“……”这时候就体现了一个人才的重要性。
“你跟我来认,你自己做记号。”
这个张村长擅长,他跟着明度,记下她的分房顺序,对应的是哪一家。
中间最大的作为阵眼无疑是明度自己住的,村民们围绕着明度居住。
张村长之所以是村长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他很快就安排好了这件事,让张家村村民慢慢的把东西搬了上来。
而宗祠的那些粮食暂时放在了山上的一间充当仓库的房屋内。
等到搬上去后,开始分粮,谁出了多少,能得多少粮都是记着账的。
这些明度没管,算算时间差不多了,是时候了。
她做了竹船放入清水河上游,清水河是苍平县的母河,吃水用水都靠它,支流会流向附近的小村庄,张家村就是靠着支流喝水用水。
明度望着飘远的船只,她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