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色初露端倪,微光下的山岗上有一条人影在跑。这条人影下了山岗,瞬间又被一片树林吞没。钻出树林,人影站在了一块高地上,望着远处还在熟睡的村庄,定了定神,抬腿朝着村子跑去。
在另一条深沟内,同时出现另一条人影。这条人影像是在寻找什么,偶尔打亮火镰,地上出现一片光圈。借着光环,看到了龙父的脸。龙父在地上摸了一会,找到一颗子弹壳。随后,他灭掉火光,继续向前走去。稍后,龙父接近高桥等日本兵宿营地点。
此时,龙父还不知道这片树林里有日本兵,他只是为了找到龙雨声,顺着枪战后留下的线索,寻到了这里。来到树林外,龙父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是进去,还是绕开。
虽说天际散开,树林外已约然露出蒙蒙之色,但被阴影笼罩着的林子内,依然暗淡无光,死气沉沉。
就在龙父在树林外徘徊之即,担任暗哨的一名日本兵发现了他。
高桥在龙雨声身上吃了亏,他不再相信这片大山如他所想的那样,软弱、奴性,俯首贴耳。似乎看到了风中猎猎飘舞的战旗,一座座碉堡和拿着锄头准备与他们硬拼的支那人。他从龙雨声身上发现了这一点,开始认识到,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并不都是任日本人宰割的窝囊废,还有敢与他们斗下去的勇士。至于有多少他不知道,但是有这样的人存在,他们这帮外来的日本人,就不能高枕无忧。所以在睡前,在林子内外布上了哨兵。
似睡非睡的高桥,听到了向他靠近的脚步声,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双站到面前黄皮鞋。
刹那之间,高桥意识到危险,猛然拨出腰间手枪,(日军编制,每一个战斗班有四把手枪)迅速指向来人。
不等高桥说话,来人轻声说,“高桥君,是我。”
高桥定睛一看,从微弱光线中,看出站在他面前的是田中友下。不高兴地说,“不好好站岗,跑我面前干什么?”
田中一指树林外,“有人来了。”
“什么人?”高桥麻利地从地上坐起。
“一个拿枪的人。”
“惊慌的不要,捉活的。”高桥一把抓过身旁的长枪,“快,叫醒其他人。?
林子外,龙父开始迈步,他以决定要进林子里看看。
自从他出来,在大山中转了一夜,没碰到龙雨声,除了那两个被自己捆起来的日本人之外,再也没有见到其他人。见不见其他人无所谓,最重要的是,他一定要找回自己儿子,这可是他龙家的独苗。
一路查找下来,他找到了这片树林。走到林子外没敢进来,猜测着,树林内肯定有明堂。凭着他对龙雨声的了解,如果龙雨声好端端的,他不会这么消停。既然林子中这样诡密,十有八九是龙雨声遇到了危险。什么危险,当然是被日本人抓了。
想到这,龙父更加担心龙雨声的处境,所以,不管树林里有多少妖魔鬼怪,他都要进去找一找。
龙父悄悄进入树林,很快便被另一名日本兵盯上,而龙父此时还无知无觉。渐渐的,龙父走入日本兵包围圈。等龙父听到身前身后出现响声时,在他的周围已经站满了日本兵。龙父下意识地举起手里猎枪,大声狂喊,“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高桥听不懂龙父在说什么,但他看到了龙父手里的猎枪,于是高叫,“你的敢快投降。”
面对指向自己的十几把寒光闪烁的刺刀,龙父不知所措。他哪里见过这样阵势。一个靠打猎为生的猎人,从不招谁惹谁,更不敢和兵斗。每次路过惠通桥,看见手里持枪的国军,他都显得恭而敬之。现在,有十几把刺刀指向他,他知道,接下来,面向他的只有死亡。
龙父还要大喊,一名日本兵等的不耐烦了,挺着刺刀,迎向龙父。
“噗”刺刀尖没入龙父左侧身体。
龙父并没有倒下,在痛苦中,他开始了解这些没有人性的日本人。我跟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见了就杀。就是有过节,咱们也得说得说得。可是,日本人跟本就不给他说说的机会,不该出手时也该出手。
这名日本兵忽视了龙父手里的猎枪,觉得那玩艺不过是根烧火棍,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他直挺刺刀,根本就没把龙父放在眼里。
龙父是个山民,又是个猎人。特别是他的猎人身份,练就了不同于常人的体魄。一个敢于跟老虎、狗熊拼斗的人,哪能再一击之下就无还手这力。
日本兵一刺拨出,见龙父没有倒下,大失所望。如果他不刺倒龙父,肯定会招来同伴的耻笑。因此,他必须来第二刺。
就在日本兵准备再刺的时候,龙父手里的猎枪迅速转向,从直指高桥,转向了这个日本兵。
日本兵看见枪口,并不畏惧,吼了一声,第二次把刺刀捅向龙父。就在刺刀接进龙父身体的那一时刻,龙父手里的猎枪响了。
“轰”一片狂砂,直奔这个日本兵的脸。
枪声刚过,便听这名日本兵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声。
烟雾散尽,龙父并没有倒下,正在大张嘴看着那个日本兵,手里的猎枪已然低下。再看那日本兵,满脸开花。铁砂打在脸上,竟然没有死,不过已没了人型,就同滚落在地的西瓜,露瓤部分沾满了沙土,看不得,摸不得。日本兵丢下步枪,捂住脸向后倒去。
高桥一见,大为愤怒,嚎叫一声,“死了死了的”
喊声一过,其余日本兵几乎在同时,都把刺刀捅进龙父身体。
龙父还是没有倒,不是他的忍耐力多么强大,或是像根木桩。而是因为他的身体,已经被多把刺刀架住,在各个方向形成了支脚。有这么多个支撑物,他当然倒不了。
只听高桥又喊了一声,多把刺刀一叫劲,龙父身体架在了半空。随后,这些刺刀同时向回一撤,龙父身体便从半空中摔下。
龙父倒地,气绝身亡。身上的十个洞口在批量地向外喷血,瞬间染红了草地。
这是日本人惯用的一种绝杀,是他们认为与对方有着极大仇恨,而采取的一种极端措施。即可致对手于死地,一点生还的机会都没有,又可以完全发泄内心的愤怒。
现在,日本兵的目的达到了,他们杀死了龙父。可是,当他们看到那个被龙父打死的日本兵后,又觉得非常非常的委曲。一条中国人的性命,怎么能抵得过一名日本人。所以,高桥愤怒,这些日本兵同样愤怒。他们要用十个,甚至几十个中国人的命来偿还。
随后,高桥在林子中爆发出野兽般地吼叫,“杀,杀,统统杀光。”
龙雨声推开柴门,兴冲冲跑进屋里,一边四顾一边说,“爹,看看我这是什么?”
屋内不见龙父影子,龙雨声又从屋内跑出,朝着院子外喊,“爹,你在哪?”
这时,龙母和阿美从院外进来,龙母看见龙雨声,激动地说,“阿声,你回来了!”
“妈,我爹呢?”龙雨声问母亲。
龙母也表示出差异,“你爹找你去了,怎么,没见着。”
“没有。”龙雨声预感到情况不妙,接着问,“我爹去哪找我了?”
阿美插进来说,“就是,咱俩分手那块。”
“遭了。”龙雨声大惊失色。
为什么?因为他知道整个前山都成了日本人势力范围,龙父出现在那里,势必会成为日本人射杀的另一个目标。因为他亲眼见过日本兵是如何用三八步枪和机枪扫身中国人的。凡是到了那里的人,都有可能会成为日本人的靶子。
想到这,龙雨声看看天空。
天色将明,彩虹已把远处天边染成了红色,这就预示着,晴朗的白日即将出现。看到这里,龙雨声更加忐忑不安。如果在黑夜,他还可以与日本人周旋,如果处于这样明朗的天际下,日本人的火力威胁最为危险。此时父亲去那里找他,真可谓凶多吉少。
龙雨声把手里的三八步枪向上提了提,对龙母说,“妈,你让乡亲们尽快进山。我去找我爹。”
说完,龙雨声迈步朝院外走去。
“我也去。”阿美从后面赶过来。
“你不能去,在家跟乡亲们一块转移。
“乡亲们都去后山了,不会有危险。”阿美追上龙雨声说。
龙雨声回头看向母亲,“妈,这里不安全,你快进山吧!”
“唉!”龙母也不知说啥好。按理说,儿子回来了,应该高兴才是。可是,他见到了儿子,也更加惦念龙父。听到龙雨声去找他父亲,不知是劝说不去好,还是鼓励他去找回父亲。
就在龙母举措不定时,龙雨声和阿美跑出了院门,朝着通往前山的山路跑去。
龙母重新关好屋门,走到院子外,关好柴门,便朝后山方向走。没走出多远,便看到乡亲们陆续从外边朝村里走来。龙母截住过来的一个男人问,“二哥,怎么回来了?”
被叫做二哥的人说,“我们都躲了一夜,也没见日本人的影子,大家伙耐不住了,要回村。”
“不行,村里危险,还是到外面躲躲吧!”龙母劝说。
“再说,山里没吃的,大家伙怎么也不能饿肚子吧!”二哥不再理会龙母,开始朝自家方向走去。
又有三三两两的村人走过来。
龙母上前询问,得到的答付与二哥相同。
龙母问,“山里还有人吗?”
一个人说,“没有了,都回家了。”
龙母看着这些人进村,又陆续走回家门。她站在原地琢磨了一会,不知信龙雨声的,还是信村民的。心里想,“既然大伙都回家了,我也回吧!反正天蹋了,有大家呢!”有了这个想法后,龙母便朝家走。进入家门,开始忙着淘米做饭等一系列活计。
高桥杀死龙父后,更加意识到了此处群山中的威胁所在。随后,便带着活着的九个日本兵,朝着山田义夫守着的那片林子走来。等他们进入林子后,并未找到高桥和留守的日本兵。高桥急了,他不是急别的,而是着急他抢来的那个宝箱。一边寻找,一边高喊,“山田君,山田君。”
在找不到山田之后,高桥做出种种猜想,“山田会不会带着这些抢来的财物逃回国内。”但很快又被自己否掉,“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别说是这么点财产,就是再多的金子、珠宝,没有大部队的支持,也别想在这里多踏出一步。”
高桥很清楚日军所处的处境。他们之所以在这里横行霸道,靠的是武力,是不停地杀人放火和恐怖威胁。做了这么多坏事之后,当地人们不敢反抗,就是因为他们是支军队,手里有枪,别人打不过他们。反之,人民又怎么会饶过他们这些强盗呢!所以,山田不会单独行动,更不可能带这么点东西去渡海。即然找不到山田,还有另一个可能,山田出事了。
这样认为之后,高桥命人扩大搜寻范围。
很快,他们在一片草丛中找到了山田和那个日本兵。解救下山田后,高桥问不出财产去向,顿时大怒,狂揍山田一顿后,便带着这些人开始寻找附近的村庄。
不久,高桥和这伙日军站到了一座山顶上。
从这里看下去,在他的左前方沟谷中正有袅袅炊烟升起。高桥大为兴奋,对日军说,“找到了,它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