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田的这次偷袭虽然没有成功。但他决不会就此罢手,他要找一个人顶替,拿他回去说事。那会是谁?当然是同强。同强既是中国军人,又是了解这所大桥的最佳人选,所以他看中了同强。如果能把他抓回去,即可以替自己解脱,又能打开通向中国之路的缺口,何乐而不为。所以,野田不顾一切地带着身边的这二三十个日本兵开始在人群中搜寻同强和成林海。
面对众多的中国人面孔,能否认出同强?对这一点,野田非常有把握,认人是他的一大长项,凡是被他注意过的人,再次见到时,他总能想起当初遇到时的情景,更何况,同强和成林海与他们对峙过,而同强更不必说,给他的印象是非常地深刻。所以,只要野田能看见同强和成林海的脸,即使局面再混乱,他们两人也别想有逃脱的余地。
日本兵们吼叫着,用枪拨开一个个挡住去路的中国人。如果不是百姓,是溃兵,即便是身上没有武器,日本兵也不会放过他们。日本兵会用刺刀把这些中国溃兵一个个捅死,或者是几个人把伤兵抬起来,丢进激流滚滚的江水中,然后他们便看着江水卷走的人体,爆发出一阵阵野狼般地嚎叫。
日军这么一折腾,顿时增加了大桥上的行近难度。人们仓惶逃跑的形态,极像是鸡群中跳进一支黄鼠狼,吓的大喊大叫,四散奔跑。而这些黄鼠狼更是拼命地东扑西扑,只要抓住一只,便往死里咬,咬死一只扔掉,然后再去抓下一只。这种贪婪程度达到极致,大有不把整个鸡群咬的一个不剩,他们就不会罢嘴。
此时,同强和成林海还在人群中挤来挤去,由于他们一身便装,又把那支日本三八步枪丢掉,所以他们跟普通百姓没什么两样,何况两人又是一身乞丐打扮。凭着这种装束,他们俩躲过了几拨日本人追击。而后跟随着人流,急速向惠通桥的西岸逃去。
蜿蜒的公路上响起强烈的汽车马达声。
雪玉清回头去看,正有一列日本车队朝这里开过来。
行走在最前面的是几辆三轮摩托车,插在上面的太阳旗随风摇摆,耀武扬威。铁甲车紧随其后,车队轰鸣着向难民队伍接近。
看到这一切,雪玉清大吃一惊,她怎么也没想到日本人会来的这么快。雪玉清顾不得多想,一拉身边的老伛,“大娘,快到路边躲躲。”
雪玉清和老人从人流中挤出,迅速趴在了山体下的一个壕沟中。
雪玉清躲避日本人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自己还穿着国民党军服,虽说是衣衫褴褛,但领花、少尉军衔还在。只要稍有常识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她身上的军装,从而也能证明她是一名中国军人。
这位老伛看到追过来的日本人后,很快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随后便快速地打开包袱,从里面拿出两件衣服,对雪玉清说,“姑娘,快把这换上。”
不用解释,也不用多说,两人行动基本上说明一切。雪玉清在路上行进人群的遮掩下,飞快地把一身百姓服装穿在身上,虽后又把头发打乱,在脸上抹了几把土,转眼间便成了一位污秽不堪的村姑。
老伛和雪玉清刚刚收拾妥当,日军摩托车便冲到了近前。
人群早就被惊吓地跑到了路两边,中间让出一条通道。车上的日军并不下车,他们只是在车上向人群寻视,凡能看到有身穿中国军人服装的地方,三轮摩托车上的机枪手便朝着那里扫射。根本不管军人身边是否有百姓,统统射杀。
最悲壮的一目就属先前出现的那几名国民党散兵。
此时,他们已经冲到了流亡队伍的前半部,站在他们之处向前看,已经遥遥可及远处的惠通桥。
这时,行进在他们中间的一名小兵高声喊,“大叔,快看,那是惠通大桥。”
溃兵们一齐欢呼。
被叫做大叔的一名老兵对其他人说,“我家就在江对岸,等过去了,去我家喝酒。”
“噢”众士兵狂喊,“有酒喝了。”
老兵看着这些散兵们心慰地笑。笑着笑着,他感到了难兵队伍出现异常,怎么后面的人开始乱了,就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蹿。
不由自住地,老兵回头去看,猛然之下,老兵发现了奔驰过来的日本军车。而此时,日军已经开始大肆杀戮。
爆烈的枪声在公路上响个不停。老兵看见,凡是有军人的地方,便有成片成片的人倒下。老兵明白了,日本人是朝着他们这些军人来的。于是高声叫嚷着,“弟兄们快跑。”
而此时,人群已经让开,这些溃兵的身影顿时便暴露在空旷的路**。摩托车上的日军也很快发现了向前奔跑着的中国士兵,有日本兵高兴地喊叫,“支那猪,支那猪,快,快,统统死了死了的。”
三轮摩托车丢下其他人,直奔这些溃兵追了过来。随之,摩托车上的机枪开始吼叫。密集的子弹“噗噗”钻入这些中国军人身体。
老兵意识到这样跑下去不行了,再跑,他们这些人就都得死光。随后,老兵回转身,挡住身后的小个子年轻士兵说,“二蛋,快跑。”
显然,他是要用自己的身体为身后这个二蛋挡子弹。
老兵是站住了,可日军的射击并未停止,随后又有几颗子弹射进老兵身体,但老兵没有倒下,继续僵硬地立在路**,为后面的年轻士兵充当挡箭牌。
“大叔”被叫做二蛋这个年轻士兵并未逃走,而是回转身扶住了老兵,高喊,“大叔,快跑。”
“二蛋,快走。”老兵根本就挪不动身躯,用最后一点力气催促着。
日军三轮摩托车一边扫射,一边冲向还活着的这两个中国军人。
子弹依旧声嘶力竭地朝着老兵身体里钻,从前面进去,从身后出来,随之带出了一团团血花。
老兵咬牙坚持着,坚持不让自己倒下去。此时的他想到的不是自己能不能活,而是一旦倒下去,身后的二蛋怎么办?他可是个刚刚懂事,比自己儿子大不了几岁的孩子。
二蛋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老兵从山村走出来那一天,二蛋非要缠着他跟着走不可。老兵说,二蛋,我这是去当兵,去缅甸打鬼子。二蛋说,我也去打鬼子。老兵说,你不行,你还没有枪高。二蛋就掂起脚尖让老兵看,你看,我都到你肩膀了。
随后,老兵把二蛋带到了招兵处,本想到那之后,人家一看他是孩子,不接收,二蛋也就死了这个当兵的愿望。谁成想,到了招兵处之后,招兵的人连看都不看便扔给二蛋一身服装。
“换上。”
二蛋高兴地拿起服装便要走,被老兵一把拦住。老兵怒气冲冲地对招兵人喊,他还是个孩子,你们怎么能让他上战场。
招兵的也不说话,把嘴一呶,“嗯,你看看那边。”
老兵顺着招兵人示意方向看过去。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上,正围着一群与二蛋同样大小的孩子,穿着不合体的军装,正在兴高采烈地跑着打闹。
老兵不解地又转向招兵的人,“他们还没长成,你们怎么能让他们上战场。”
招兵处的人不屑与老兵对话,简断地说,“中国还有多少成年男人?他们不去,难道让妇女上战场吗?”
老兵听了这话,无言以对,一下子想到村里的年轻人几乎走光,不然,也轮不到他这快四十岁的人来当兵。老兵停顿之后,对招兵处的人说,我有一个要求。
“好,你说吧!”
“让这个孩子跟着我,我走到哪,他就跟到哪!”老兵说。
一直与老兵对话的那人沉默了,转身与旁边的一名军官耳语几句,随后又转向老兵,“可以,他就由你带了。”
“好吧!”老兵得到答付,心事重重地走向二蛋。
老兵走出不远,就听身后的的这名军官说,“都得去缅甸打仗,想离开,怎么可能。”
从那时起,二蛋就一直没离开过老兵。先是随着大部队进入缅甸。糊里糊涂地打了几次胜仗,接着又糊里糊涂地打败仗。接着又随着大部队向国内撤,翻过几座叫不上名的野上,吃尽了无数苦头,这才终于走上了这条滇缅公路。
一上公路,老兵就高兴地对二蛋说,“二蛋,这回咱们算是回家了。”
一路上二蛋别提多高兴了,完全不像一个军人,散脱脱地又是一个孩童模样。
这一切,都是老兵的保护所致。而如今,老兵就要死了,所以他不甘心,不甘心把这样一个苦命孩子丢下,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想把生的希望留给二蛋。
老兵如此,二蛋也不含糊,见老兵连续中弹,他又怎能丢下老后不管。所以,尽管老兵狂喊,二蛋也没有向逃路上多走一部,就在身后不吭不哈地支住了老兵身体。
老兵,一名充满血性的中国人,为了让身后的二蛋生存,不甘于倒在日本人的枪口之下,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还这样坚持着。
但是,一个血肉之躯,又怎么经得住钢铁的不停撞击。一个人的力量,又哪是众多子弹的对手。就这样,在一串串子弹的击打下,老兵身上的血开始狂涌,最后,老兵终于撑持不住,轰然倒地。
他这一倒,立时便把身后的二蛋露了出来。
随即,二蛋身中数枪。也许是受了老兵感染,也许是不想死的这种抗争意识,使得二蛋在身中两弹后竟然没有倒下,僵硬的身躯依然面对着日本兵。不知何时,二蛋手里竟然握住了一块石头。此时的他正要举起来,准备朝着三轮摩托车上的日本兵砸过去。
不等他出手,瞬间便有几发机枪子弹再次射进了他身体。
二蛋嘴里断断续续地骂着,“操你奶奶小日本。。。。。”没等骂完,二蛋便与石块一起堆落在地上。
日军机枪不再吼叫,车上的日本人惊呆地望向这两具不屈的尸体。他们想不通,密雨一样的机枪子弹,为什么不能将人打倒,难道说,是九二式机枪的威力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