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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9 激愤

    钱进跑过来愤恨道:“钱粮都在聂家大院,那帮黄巾贼根本就不准我们进去,库房里的金珠、绸缎、粮食堆积如山,却被他们独吞了,我们连看一眼都不许!”

    轩然怒道:“他大爷的,都死到临头了,还当守财奴,带上弟兄们,跟我去看看!”

    聂家大院虽然是他设计攻下来的,但实际执行人却是黄巾军,现在自然掌控在黄巾军手中,也包括院中的库房,反倒没轩然什么事了。

    连轩然都在黄巾军内部不受待见,更别说钱进他们这些纯外人了,整个聂家大院已经成了黄巾军的大本营,聂家后院的一众妻妾美婢也都被黄巾诸将瓜分一空。

    当然不许他们进去,更别妄想去分享里面的钱粮物资。

    当轩然带着自己的轻侠队伍走到聂家大院门口,看到那些雄壮的执戟卫士时,又改变主意了。

    他叹道:“算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若是强行去要,说不得会火拼一场,得不偿失。”又问钱进,“乡寺里面有没有财物?胡乱带上一些轻便的,即刻上路。”

    钱进嘟囔道:“乡寺里能有什么好东西,简牍册籍倒是不少,你要么?”

    “不止吧?上次区区一个亭舍都有不少东西,这堂堂一座乡寺就没点钱财积蓄?”轩然见钱进一副怨妇的表情,频频朝着聂家大院内瞟,没好气道:“你到底去乡寺清点过没有?”

    “没有。”钱进答道。

    “去都没去过,你怎么知道没好东西?”

    “再怎么都没有聂家库房里的好。”

    “你……”

    乡寺就在隔壁,昨晚他们在城中纵火的时候,第一个烧的就是乡寺,其中的乡佐小吏或死或伤或逃或俘,乡蔷夫和乡游徼皆死在乱中了。

    此时,乡寺已然成了一片废墟,但被烧毁的只限于前院,后舍尚未波及。他们穿过前院进入后院,吩咐众人去各房搜刮清理,希望能找到一些钱财和有用之物。

    轩然和钱进等人来到一间堂屋,应该是乡蔷夫(乡长)的住所,屋中最醒目的是一张长案,案上堆叠着不少竹简。

    钱进等人自去搜刮财物,轩然随手拿起案上的一卷简牍,竹色还很新鲜,翻看起来,只见上面写道:汉中平二年春正月,天下大疫,琅邪王据薨……

    原来是朝廷的“邸报”。

    “邸报”又称“邸抄”、“朝报”“条报”。汉时在京师设“邸”,相当于驻京新闻机构,重在传达朝政消息,凡皇帝谕旨、臣僚奏议以及有关官员任免调迁等军国大事,都是邸吏们所需收集抄录的内容。

    “邸报”最初只是在朝廷百官内部传抄,或张贴于宫门,再流于郡县,后通过乡亭邮置(驿站)渐渐传行天下。主要受众人群还是各级官吏。

    看罢,轩然又拿起一卷,上面写道:“二月己酉,南宫云台灾。庚戌,乐成门灾,延及北阙,度道西,烧嘉德、和欢殿。”

    “这些或就是大汉朝的新闻头条了罢,却是有趣。”轩然又拿起一卷,上面写着:“二月癸亥,广阳门外屋自坏……”

    他自言自语道:“什么芝麻绿豆的事也登上来,话说,只要是皇家的事就是大事!”

    他却一发不可收拾,继续读,待读到“税天下田,亩十钱”时,心底稍稍起了一丝波澜。

    他微微叹道:“大乱堪堪平息,天下已然大坏,各地灾疫横行,百姓生计艰难,皇帝不思体恤、赈济,却迫不及待地重修宫殿。这一加税,看着不多,却似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王朝末年的景象啊。”

    又拿起一卷,待读到,“黑山贼张牛角等十余辈并起,所在寇钞,司徒袁隗免。”

    轩然心中一惊,“张牛角反了?”

    再看日期,就在五天前。

    他赶忙在案上继续翻看其它竹简,看看有没有关于张牛角或皇甫嵩的最新消息,终于找到一卷。

    上面写道:“张牛角自号将兵从事,与燕合,燕推牛角为帅,攻瘿陶。”

    邸报到达和抄录的日期刚好在昨天。

    轩然愣了愣,心想:“张牛角,这也是个牛人啊,竟然在黄巾杀神皇甫嵩的眼皮底下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真牛,比张角还牛,人如其名!”

    “这黑山军不是张燕的吗?”

    轩然又想到:“这个‘燕’应该就是张燕,这时他还叫褚燕吧,后来投降了曹老板,唯一善终的黄巾将领。不过,这张牛角在历史书上并没有留下什么大名,在电视上活不过两集的存在,估计很快就要去领盒饭了。”

    前世作为文科生的轩然,熟知古今中外史,有一段时间尤其酷爱三国演义,当然也钻研过三国志,心中对此世的历史走向格外清晰,这将是他此后与诸侯(诸位**)争霸最大的依仗。

    既然知道了“黄巾大部队”黑山军的存在,轩然认为有义务让张宁知晓。作为丧家之犬的他们,只有向大部队靠拢,存活的几率才大一些。

    张宁得到消息,不敢怠慢,即刻招来诸人商议。

    在场人中,神情最激动的要数司马倶,然后是杜长,皆跳起来嚷嚷着要北上巨鹿郡,汇合张牛角。

    圣女神色不冷不热,或许她早已看淡了世事,但这毕竟事关生死,能活着谁会愿意去死呢?转而看向轩然,眼神中不自觉闪过一丝希冀。

    管亥亦热切地看着张宁,等待她的最终决定。

    裴元绍也有些激动,先是看看张宁,看她神色淡漠,又看看轩然。他的心虽已向轩然倾斜了,但圣女毕竟救过他的命。

    轩然知道张牛角的结局,知道那支军队面对皇甫嵩的悲惨结局,亦自忖无论是张燕或自己,绝对不是皇甫嵩的对手。

    他也知道张燕的野心,更知道后来著名的黑山军内部山头林立,很难统一号令,张燕尚且不行,何况出身“不正”,又没有任何威望的自己?张牛角没死,或许张燕对张牛角是忠心的,会尊她张宁为主,但张牛角一死,张燕肯定不会听什么圣女的,去了就是个傀儡。

    虽然那里有百万黄巾,一个掌握百万黄巾的机会,是一个**裸的诱惑,但这谈何容易?

    轩然不想寄人篱下,也不想再继承黄巾军这块沦为“低端”的招牌了。

    他想自己单干,另起炉灶!

    但,他又想从这支队伍中挖走一批骨干人员,如张宁、管亥和裴元绍等。

    轩然偷偷瞄了一眼张宁,她那清纯脱俗的盛美容颜和那婀娜的身段,想道:“我不信张燕这个小混混、小流氓会视而不见,送到嘴边的肉,估计连渣都不剩。”

    遂下定决心不能去,也想劝张宁别去。

    可笑他自己创业未半,却开始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就想着后宫佳丽三千。

    他似在安慰自己:“历史上张牛角中了流箭,不久即死,死后张燕继位,面对皇甫嵩的反击,张燕一败再败,收缩防御退守赵国,再败退入常山郡,缩入太行山,终究难成大事,最后还是向朝廷投降诏安了。既然终究是要被诏安的,自己单干一番事业,再自己诏安,筹码也大一些。嘿嘿,想做官,杀人放火受诏安!”

    轩然急忙说道:“不可,不出旬月,张牛角必死,河北黄巾必败!”

    此言一出,堂内众人皆惊,继而大怒,连张宁都眉头微皱,似有不快。

    司马倶乘机挺身而出,高声怒斥道:“姓轩的,你安得什么心,诅咒我黄巾,看不得我太平道成事么?张牛角将军正统帅百万教众,席卷河北,郡县望风而降,势不可挡,百姓箪食壶浆,形式一片大好,如何就兵败身死了?”

    司马倶说道激动处,手指轩然,咬牙切齿道:“你,你几次三番诋毁我太平道,圣女慈悲宽宏,容得下你,看你稍有才华,让你做得军师。你却不思报效,反而在此大言不惭,大放厥词,某容不得你,这数百黄巾将士亦容不得你!”

    堂中众将也被说得激愤,连连呼喝。

    轩然却尤自坚持:“张牛角不是兵败身死,是身死兵败。”

    “你,你放肆!张牛角将军的百万军队没有兵败,如何身死得?你莫不是捏指一算,料到皇甫嵩军中有一猛将,单人独骑去我黄巾百万军中去取的?你莫不是笑我百万黄巾勇士都是刍狗?”司马倶须发皆张,对外振臂一呼:“卫士何在,给我拿下这竖子!”

    “放开我!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要相信我!”轩然意识到情况不妙,有些慌了神,对着坐上的圣女大喊道:“张宁,张宁,你一定要相信我!”

    “大胆,竖子,尔竟敢直呼圣女的名讳,以为本将不敢杀你么?”杜长也跳出来加了一把火。

    轩然这一回自是百口莫辩,他不可能对他们说这是历史书上记载的,即便说了也没人信,反而把他当傻子,疯子……谁叫轩然好死不死,之前在聂成约法三章,阻挠黄军抢掠呢,这就几乎把堂内堂外的所有黄巾部众都得罪了。

    一时间群情愤恨,墙倒众人推,赶紧落井下石,再踹几脚,再拉上一泡屎,再把井口封上:“杀了他!杀了他!……”

    管亥冷眼旁观,裴元绍虽面有不忍,欲言又止。

    轩然这会儿急得冷汗直流,心中哀叹道:“完了,全完了,穿越才不足半个月就被人杀了,还是被自己人杀的,丢人不?丢人不打紧,这是要丢脑袋了呀!你们就是群没文化、没素质、没前途的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