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大胜之下,黄巾军在狂欢,轩然却带着自己的那帮兄弟四处奔走,忙着抓捕那些携大胜之势在城中肆意烧杀淫掠的黄巾“胜兵”。
黄巾军早已不是当年张角麾下的那支黄巾军了,而是一帮为了活命可以不顾任何底线的亡命之徒。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或许自己就脑袋搬家了,享受了再说。”
“再者,城池是我们流血拼命打下来的,城中的一切都是战利品,自是予取予夺,天经地义,你凭什么管我们?”
“军师?嘿嘿,狗屁!”
“狗屁?老子现在就要了你的狗命,张彪,把这混蛋给老子砍了!”在这个时代还未有“老子”这个霸气侧漏的自称,暴跳如雷的人自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的轩然。
一声令下,那名光着腚子的黄巾“胜兵”,就这样**裸都离开了这个世界。杀个把人对于此时的轩然来说,已经不是什么难事,杀起人渣来,更没有任何压力。
这人是当众杀的,起先没有人相信这个面相清秀的年轻军师真的会杀人,最多做做样子,摆摆姿态罢了。
然而,地上还在冒着气泡的一滩鲜血显示,这是一个事实,他确实杀人了,被杀的还是自己死里逃生的同袍弟兄!
不仅如此,轩然还当即重申:“凡是作奸犯科,违法乱纪者,立斩之!”
吴病小声提醒:“您的军法军纪是什么?”
轩然愕然,继而想起刘邦进入关中的约法三章,高声道:“杀人者死,伤人及盗者抵罪!”
此令一出,大部分黄巾兵被震慑住了,却还有一部分桀骜不驯之辈依旧我行我素。
轩然当然要言出必行,又杀了几个,抓了一批。
被抓的黄巾士卒对此十分不满,欲奋起反抗。但如果只是轩然一个人,他们大可一刀将他剁了就是,可轩然身边还有一帮为数不少的“亲兵护卫”,又挂着“军师”的名头,只得束手就擒。
剩下的不敢明抗,只得去打小报告。
不多久,裴元绍找到轩然,传唤道:“圣女和管统领有请。”
“前头带路。”轩然没有多想,跟着去了。
路上,裴元绍小声问他:“您是不是杀了几个教众,还抓了一些?”
“是,有这回事。”轩然反问:“他们在祸害城中的无辜百姓,难道抓不得,杀不得?”
“此事固然,但是……”
“但是什么?”
“此时正值用人之际,你杀得那几个又都是立了功勋的,抓得那些亦是军中骨干,这不是自毁根基吗?已经导致军心不稳了。”
“有人来告状了?”
“不是有人,而是一大群人,都说要杀你泄愤!”裴元绍左右顾看,小声道:“你做的固然对,但是此时圣女和管统领要依仗那些骄兵悍将,搞不好会拿你去平息众怒!”
轩然依旧没太放在心上,他认为自己做得对。再者,他不认为那么漂亮的圣女姐姐真的会杀自己,或者把自己交出去。
他反而微笑着打量裴元绍,问道:“你为何告诉我这些?”
裴元绍叹道:“若不是为了报答圣女救命之恩,我倒愿意跟着你干。就这么几百号人,还你争我夺,勾心斗角,累!”
“勾心斗角,你争我夺?”轩然似乎听出了话外之音,问道:“怎么说?”
裴元绍左右顾看,附耳道:“司马倶和杜长就不是善茬,肚子里弯弯绕太多,看不透。这一仗我们不是从聂家手中缴获了近百匹战马么?于是组建了一支骑兵,但诸将对这支骑兵的统率归属你争我夺,各不相让。就刚才,他们还拐弯抹角地向圣女提议要剥夺你拨给我统带的那一百余兵士,说什么兵权不能假于外人,言外之意,你是外人,我也是外人!”
在这方圆上千里广袤的大平原上,谁拥有了这支骑兵,谁就能纵横捭阖,畅通无阻,至少逃脱官军的追剿和围捕是轻而易举。
再者,这上百匹战马裸价就值数百万钱,再加上配套的刀矛箭戟、铠甲护具,合计数千万钱,既能保全自己的性命,又能得到一大笔可以移动的财富,谁不眼馋?
光从这支骑兵就能看出聂家的豪富,他家能在这一带横行霸道,甚至连县令都退让三分,这便是道理。别说县里,估计连郡里都拿不出一百具装骑兵。
轩然也眼馋这批战马,想用来装备自己的那支轻侠队伍,但这事根本不可能,想都别想。他亦知道兵权不是那么好拿的,那百多名黄巾兵他当初是想要,但现在却不想要了。
倒是裴元绍这番话让他有些感动,对他微微拱手道:“古人云,与人相交切忌交浅言深,裴兄弟这番话,足见待人赤诚,君子坦荡荡,我愿与你兄弟相称!”
裴元绍亦欣喜:“好,兄长旦有吩咐,我必赴汤蹈火!”
说着,他们便来到了聂家大院正中的大堂。
厅堂豪阔敞亮,张宁正高坐主位,文武列坐左右。
轩然对张宁躬身一礼:“拜见圣女!”
张宁却端坐不动,面无表情道:“先生请坐。”
“先生?不是军师么”轩然听出了话中之异,却不打算戳破。
他四下看了看,右下手“军师”的位置已在司马倶的屁股底下,他只得走到末席坐下,抬头挺身道:“在下正在城中督促军纪,不知圣女唤在下来有何吩咐?”
张宁却不说话了。
司马倶适时质问道:“不知先生奉得是哪家的令,督得是哪家的法?”
此话正中要害,可谓诛心。
这是一个圈套,问题就在于轩然引用汉高祖的“约法三章”来执行军纪。
要知道黄巾军的“革命”宗旨是“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目的就是推翻刘汉王朝。轩然却用汉高祖的“军法”来约束黄巾军的军纪,这不是吃里扒外、“**”么?
他自己挖的坑,一个回答不好,或会有杀身之祸。
轩然稍稍一思索,并不直接回答,反客为主道:“不知黄巾军可有军纪?”
司马倶只得回答:“当然有。”
到底有没有,是什么,谁也不知道,他总不能说没有吧?
轩然又问:“黄巾军可以滥杀无辜、奸**女?”
“当然不可。”
轩然再问:“那我督察处置那些**掳掠之徒,难道不是在执行黄巾军的军纪?难道严肃黄巾军的军纪有错?”
“当然没错。”
“……”
司马倶吃了哑巴亏,反应过来时恨得咬牙切齿,亦皆无奈,只得作罢。
一场预谋,就在轩然与司马倶的三问三答中,轻轻巧巧地烟消云散了。
张宁看着轩然,只是在眼神中露出欣赏的颜色,为了平衡军中的势力,她没有批评他,亦未称赞他,依旧保持沉默。
但是,他与黄巾诸将的梁子已经结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轩然得了张宁美眉的暗示,心中虽然欢喜,亦感觉到堂内不友好的眼光和气氛,不想再继续待下去了,即刻起身告辞。
自无不允。
走出大堂,轩然才发觉,堂外的门阶上,夹道站了两排各十数名刀斧手,皆目光冰冷地看着自己。只要堂内一声令下,毫无疑问,他将立刻会被一刀两断!
他突然意识到:“他们中或有亲戚、友人犯了军法,被我逮捕或就地正法了……”
轩然哪敢丝毫停留,亦不敢表露出任何惧色,迎着他们的目光瞪了回去,他不敢保证这几十个人当中会不会有那么一两个并不顾忌堂内那个女人的命令,直接将他砍翻在地,所以只有越表现出不怕死,才越能镇住他们。
或是所谓的正气凛然,那些凶神恶煞的刀斧手虽然对他虎视眈眈,却皆不敢轻举妄动,轩然果然安稳地走出了鬼门关。
一出聂家大院,他就再也绷不住了,脚步虚浮,感觉背脊发凉,反手一摸,竟然湿透了!
“我类个去!”轩然长吁一口气,暗暗下定了决心:“我一定要有属于自己的队伍,真正属于自己的,而黄巾军已经烂透了,积重难返。”
轩然下意识返身转首看了一眼高大雄壮的聂家大门:已经被烧成了焦炭,摇摇欲坠,一块“聂”字大匾掉在地上,依稀可见半个“聂”字。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聂阎王?”轩然恍然惊觉:“聂阎王没抓到,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定然是跑了!”
为了确定这一事实,他赶紧跑去查看战俘,才知道,聂焱真的跑了!
“完了!”轩然抬头看看天色,已然大亮,官兵可能随时来到。
他对自己的一个少年黄巾亲兵杨智急切吩咐道:“你赶紧去通知圣女和管统领,即刻开拔,官军就快到了!”
“您不一起去吗?”杨智顾虑道:“我怕自己一个人说不清楚。”
轩然才被吓出一身冷汗,当然不愿再去,借口道:“你就跟她们说,聂城昨晚跑了一个重要人物,其父是博平县的官吏,郡兵很可能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而我要去处理缴获物资和俘虏、伤员,一刻不能耽搁,快去!”
“行,我这就去。”
而一旁的吴病和秦虎等人却在纠结“聂阎罗”到底是怎么跑的?
吴病道:“东西二道城门都在我们手上,他不可能不声不响地从这儿逃出去。”
秦虎顺着他的意思想到:“他又不能自己长了翅膀飞出去,那就只有钻地道,或翻越城墙。”
“聂家大院中有没有直通城外的暗道不知道,后院的城墙却是可以翻越的。”
“八成也和你们昨晚一样,逾墙逃跑的。”
“岂止八成,十成十就是,不信?咱们去看看。”
“你们俩闲得慌吗?”轩然见他们两个没有半点担忧的样子,没好气道:“赶紧去装运物资,准备走人!”
“去哪儿?”
“上梁山!”
“上梁山?”吴病压根没听说过这个地方,踮着脚,昂首抬头,视线越过城墙,往四周望了一圈:“梁山是哪儿?”
“水泊梁山你们不知道吗?”
吴病和秦虎对视一眼,皆摇头不知。
轩然怪异道:“山东八百里水泊梁山这么出名,你们竟然不知道?”说完他就后悔了,梁山好汉是宋朝的事情,距离现在还有将近一千年,不知道也正常。
但山不会走,水也在那儿,梁山优越的地理环境堪称居家旅行、打家劫舍、占山为王的绝佳场所,他早就心有所向了。
梁山距离泰山不远,泰山往东便是东莱,从东莱渡海北上就是辽东。
“也罢,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那里可谓世外桃源!”他又说错话了,“世外桃源”要到晋代才被陶渊明发明。
吴病不想再纠结这个话题,或想起一事,道:“那些俘虏和伤员怎么办?”
“俘虏都放了,伤员发给一笔钱财,让其回家。”
“奥,还有那些被捕的作奸犯科的黄巾兵士呢?”秦虎补充道。
“依照罪行轻重,打五十至一百军棍,然后放其归队。”
“哪有什么钱粮物资?”钱进跑过来愤恨道:“钱粮都在聂家大院,那帮黄巾贼根本就不准我们进去!里面的库房里金珠、绸缎、粮食堆积如山,却被他们独吞了,我们连看一眼都不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