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凤鸾殿匆匆一别,再见到朝瑰已经过了盛夏。
宋知在那受了怨,自然不会再去主动讨骂,这次是朝瑰主动找上的门。
她穿着腰上黄,外套着一件藕粉色的纱罩,还显几分少女的娇嫩。
没有事先通报任何人,气冲冲地闯入,不由分说地就向宋知脸上扇去一个耳光。
“你不过是个卑贱的奴,怎么有胆量去怂恿皇兄四处征战!你可知道现在因为战争死了多少人吗?”
显而易见的掌印落在宋知的脸上,她并没有立即出言反驳,擦了擦嘴角渗出的血迹,“你怎么会认为,你眼中的奴,能说动一个皇帝。”
“父王一向主和,带锦州躲了半辈子的战,如今就因为你的一两句,多少家庭流离失所,多少尸骨堆积成山。”
“你认为,这一味的逃避就一定是好的吗?”
宋知答应赵以宸,要替他瞒下那个计划,至少现在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她不再卑微顺从,从座位上站起身,与朝瑰面对而立。
“你一个大漠奴隶,能懂什么?”朝瑰气急败坏,什么话都一股脑地先说出来。
“我是不懂,但我知道,陛下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并不会因为我的一句话而发生任何改变。何况你只看到了牺牲,吕湖、荆南等重要要塞都已归入锦州旗下,若陛下不这么做,如今就轮到锦州落入别人的手里。而你就会变成你嘴里口口声声辱骂的奴隶。”
宋知语气平淡,语调掷地有声,俨然已经有了赵以宸的影子。
朝瑰来此之前,多少只听了些风言风语,她不愿原谅眼前的女子,是眼前的人用最锋利的刀子捅入她的内心,她不想放过宋知,其实也是在禁锢自己。
漪澜殿的这一幕,被赵以宸尽收眼底。
秦内侍刚清了清嗓子,准备按照惯例向屋里通报,赵以宸用手挡在了他的面前,弄得秦内侍脱口而出的词瞬间被硬生生咽回了肚里。
赵以宸看着维护自己的宋知,思绪恍然飘回他刚见到宋知的时候。
那时的宋知胆小,卑微,虽有着书卷气,但言语间的不分尊卑,不懂礼仪,实在怎样都无法进入赵以宸的眼。
偏偏又长了一张那样的脸,而那张脸的先主人,最是知书达理,阳光热烈之人,赵以宸太过思念记忆里的人,十分迫切地希望宋知摆脱那一身奴骨,有自己的尊严。甚至能按照他期待的框架成长,所以无论她干什么,赵以宸都不太满意。
以至于随着时间的推移,久到赵以宸都要忘记那个记忆的样子,他还在严苛的要求宋知。
他亲眼看着一身奴骨的宋知被他调教成现在的样子,敢与朝瑰对峙,不再是只知道低头认错的宋知。
他心里不知哪来一丝得意之感。
那抹不属于锦州的清冷,逐渐被同化,被他拉入深不可测的深渊里,试图倚着她的手,爬出那黑暗的洞底。
“朝瑰,你在干什么?”赵以宸急切地维护宋知。越和她相处,就越想保护她,尤其是在知道了她的身世。
“皇兄,父王明明不主张战争,你现在大肆征兵,朝堂里面都出现了很多怨言,再这般发展下去,母亲会....”朝瑰不敢再往下说,从她的言辞中,明显得听得出她实在是为赵以宸着急。
“别怕朝瑰,人总是要向前的看,不是保持一成不变的。父王是父王,朕是朕,你要相信你的阿宸哥哥。”赵以宸此话不光实在安慰朝瑰,更是在宽慰自己。
自苏内侍过身后,朝瑰就时刻紧绷着心里的弦。她明知道逝者已逝,就是走不出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她后悔又自责,没有在一开始就勇敢一点。
如今听到赵以宸这样安慰自己,朝瑰心里紧绷的弦瞬间绷断了,此刻她不再是孤身一人在抵抗,她还有赵以宸。
朝瑰和赵以宸的感情,从来就没有变过。
朝瑰的肩膀微微的颤抖,而后被搂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朝瑰,哭出来吧,不论什么事都有皇兄替你顶着,你负责快乐就好。”
“对不起。”
朝瑰尾音刚落,眼泪如同泄洪之堤,止也止不住。
“今日之事,多谢。”赵以宸一如既往地坐在床榻边,用极小的声音向宋知道了声谢。
“陛下不用如此客气。”宋知眉眼弯弯的,笑面如花。
“你是第一个会出言维护朕的人。”赵以宸摸着丝帛的被褥,语气有些颤抖。
宋知略显惊讶,她也没有过多维护,不过是说出事实而已。
“连端淑贵妃也不曾吗?那黎思郡主呢?”
“不曾,母妃温顺惯了,连一个奴都舍不得打骂,每当朕被太后或者赵以泰辱骂时,她只会让朕息事宁人,明哲保身。”他拇指食指互相摩挲着,感受那亲肤的触感,又重叹一口气,“在黎思眼中,礼制法度要比朕重要的多,她与朕关系好,但更守着心里的礼,从没有任何逾矩。”
他身形魁梧匀称,下巴细长棱角分明,浓密的眉毛下是一双勾魂的桃花眼,如今却有一些哀伤。
宋知主动地靠近赵以宸,脸贴在赵以宸的背上。
感受他灼灼的心跳。
赵以宸的背部有些敏感,因身份尊贵,很少有人会接触到他这部分身体。宋知略微炽热的脸颊贴上他的脊背时,他宛如被闪电击中那般酥麻。
“我该怎么样救你。”宋知用额头抵着赵以宸的后背,言语呢喃。
寝殿并没有很大,氛围静得连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赵以宸也实实在在地听清了这句呢喃。
他转身用手托起宋知的脸,语气温柔,“你不需要救朕,你好好的活着,朕就已经很开心了。”
荷尔蒙的刺激令两人头昏眼晕,宋知感到有些热意,主动褪下了外袍,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