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桓扶着王潜出了胡同,胡同外仍如刚刚踏进一般,并无两样,黑夜仍是黑夜,街灯仍是街灯。
月亮低垂在繁星之间,洒下冷冽的银辉。然而此处没有被月光照耀,显得阴沉孤寂。
周围仍旧没有人。
站在胡同入口的三人心有余悸地环顾着四周,想要搜寻那个可能已经远去的人影。不过这只是徒劳。
李玄空缓缓收回目光,看向王潜问道:“王兄,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先找个地方。”王潜转头问许桓道:“云烟镇有没有什么安全,没人还能让我好好休息一下的地方?”
“安全没人还能好好休息一下的地方?”许桓不确定道:“我家算不算?”
王潜皱眉问道:“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就我一个。”
王潜沉默了数秒,说道:“那就去你家。”
于是场面便从李玄空在前面探路变成了许桓带着王潜走在前面。
李玄空轻声问道:“王兄,先前你说师傅也得到了些许消息,指的就是归主教的消息吗?”
“正是。只是这个消息是我师傅从特殊途径得到的,也并未宣扬出去,唐前辈按理来讲不会知晓,或许唐前辈派你前来另有其他事?”王潜猜测道。
李玄空摇摇头,一脸笃信道,“师傅定然已经料到我今日遇到的局面了。”
夜晚中的三个人影被街灯拉长,又在光暗交汇处消失不见,遇到下一个街灯后又被拉长,如此反复不断。
许桓环顾四周,疑惑道:“你们有没有发现,旁边有些奇怪。”
被许桓这么一提醒,李玄空和王潜才发现附近多了些许夜行的身影,在夜晚中这些人的脸上如同笼罩着一层阴霾般模糊,大多披着一件黑色大衣,低着头沉默地走,没有交谈,似乎只是自顾走自己的路,脚步声轻得都有些难以听见。
许桓小声道:“今晚我出门时周围并无闲人游走,刚刚走出胡同时周围也没有什么人,云烟镇平日也没有夜生活的习惯。”
那么身旁这些举止怪异的人的身份便值得怀疑了。
王潜瞥了一眼,小声道:“或许是归主教徒。”
李玄空顿时警戒起来,伸手握住身后的木剑,如临大敌。
许桓想起刚刚被自己捡起来后便一直捏在手中的卷轴,放在王潜面前,问道:“这个就是对方口中的地图?”
“没错。”王潜回答道,“归主教最近会在这里行动恐怕便是受到了这张地图的指引。我推测地图上记录着他们想要得到的东西,于是就把地图顺手拿过来了。”
“顺手......拿吗?”
“自然是拿,难不成是偷?我堂堂纳川学府弟子,百年不遇的天才,通气境的强者,怎么会偷呢?知道什么叫做拿吗?拿,是一种艺术......”
许桓无奈地撇过头去,这家伙实在太吵了,刚刚在胡同居然还隐隐觉得他有高人风范,看来是自己看走眼了,这家伙一出胡同便原形毕露了。
周围三两个疑似归主教徒的人影并没有跟上,也没有任何奇怪的举动,在与许桓三人擦肩而过后,便顺着道路延伸的方向远去,直到最后消失不见。
虽然这些人看着就给人一种会突然发难的错觉,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发生,人影便消失在了三人的视线中。
确认了周围不再有任何人影之后,李玄空松了一口气,但想到了那名名为高隐的红衣主教或许还在暗处,身体又重新紧绷起来。
无限延伸的寂静黑夜中,回荡着三个人的脚步声,时不时有寒风呼啸,宛如兽吼。
许桓用空余的手紧了紧衣服,但由于半边身子撑着王潜,很快又滑落下去。
再一次拉起滑落的衣服,许桓抬头看着深邃的夜空。
今晚真冷啊。
...
...
在三个人一路的各怀心思中,许桓终于看到了自己熟悉的老旧房子。
大概是因为这个破房子庇护了许桓十五年的时光,让许桓推开门的那一刻,只觉得无比的心安。
“这就是你家?”王潜问道。
“当然了。”许桓走进黑漆漆的屋子,这才想起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自己出门是为了买油膏,但是自己却忘记买油膏了。
这可真是大事不妙。
“为什么这么黑?难道没有夜明珠吗?”王潜被许桓扶着,在黑漆漆的屋子内乱撞,两人都被桌椅的边角磕了好几下。
“什么夜明珠,只有灯,而且油膏用完了。”许桓无奈地回应道。
“油膏?你们都用这玩意吗?”王潜念叨着,腿又撞在不知道什么家具上面。
幸好走在后面的李玄空重新点燃了手中的青铜提灯,屋内顿时变得光明一片。
王潜用目光搜寻了一番狭窄逼仄的空间,很快发现一张椅子,马上示意许桓将他带去椅子那边坐着。
将王潜放下后,许桓只觉得浑身内外一阵轻松,只是右边的肩膀格外僵硬和酸痛,看来一时半会是恢复不了了。
家中正好有三张椅子,许桓暗道一声幸好当初没有转手卖出,又搬了两张椅子,一张给李玄空,一张给自己坐下。
王潜见两人都沉默不语,率先开口问道:“李道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现在应该是跃渊境吧?”
“正是。”李玄空老实回答,转而又好奇问道:“不知道王兄现在是何等境界?”
“通气。”
王潜尽力装作语气平缓,然而不难看出他的脸上根本无法掩盖的得意之色。
“王兄已经入了通气境?”李玄空讶然道,“无数人苦苦寻觅大半辈子都无法找到那一缕和天地间的联系,没想到王兄如此年轻便已经到达了吗?”
“小意思小意思,到底是学府的门面,二十五岁到达通气也不奇怪。”王潜虽然一脸谦虚,但所说的话倒是与谦虚沾不上边。
李玄空似是想到了什么,更加惊讶道:“王兄已经到达通气境,却仍被那位名为高隐的红衣主教重伤至此等程度,莫非对方能够创造足以媲美玄渺境的生物吗?”
王潜尴尬说道:“其实我刚入通气便匆匆赶来此地,通气境的玄奇之处还未完全完全领会,加上轻视对方以及不了解对方能力,被那厮突然袭击,这才伤到了灵基。”
李玄空闻言分析道:“也就是说对方能创造出来的生物实力大概在跃渊与通气之间。也就是与胡同那只犬形生物相仿。”
王潜点了点头,又补充道:“那些被创造出来的生物大多拥有一些奇妙的手段,若毫无防备被袭击,想来浸淫通气境许久的修行者也会中招。”
听着他们的对话,什么“跃渊”“通气”“玄渺”,许桓挠了挠脑袋,虽然听不懂是什么意思,听起来就很高深莫测。
许桓心想自己以后要是真的修炼成功,成为灵修了,一定要拉一个普通人在自己面前,也和他畅谈一下什么“通气”“玄渺”,体现一下自己高深莫测深藏不露的高人风范。
李玄空沉吟许久,再次缓缓开口道:“对方抛开这个神赐的庇令能力就只是一个凡人。如果对方所创造的生物只在跃渊与通气之间的话,只要小心一点防范,我们未必没有战胜的可能。王兄,你怎么看?”
“如果是正面一对一作战,或许他真的敌不过李道长。”王潜同意了李玄空的说法,但很快话锋一转,“只是对方很显然不会与我们正面作战,也正如他所言不会贸然接近我们。”
“对方是隐藏在黑暗中的猎手,而我们连对方在什么地方,会什么时候出现都难以知晓,而我灵基受损,许桓更是毫无修为的凡人,都帮不上什么忙。总而言之,目前的状况对我们而言很被动,也很不利。”
李玄空认真请教道:“不知王兄有何对策?”
王潜并未着急回答,而是反问道:“李兄,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李玄空被王潜问懵了,不理解地侧了侧头。
自己不就是没有主意才想王兄询问对策的吗?为何王兄还要问自己有何打算?
看到李玄空并未理解自己的意思,王潜问道:“李道长,你没有碰过那张地图吧?”
“地图?”李玄空看向许桓手中那张卷轴,回答道,“确实是没有。”
“那便对了。”王潜继续问道,“李道长,为什么先前那只狗并未将你视为目标,而是直冲许桓而去呢?”
李玄空像是明白了什么,说道:“因为他碰到了地图?”
“我也碰到了地图,所以哪怕逃到云烟镇,也被归主教搜寻了出来。先前我一直在想,如果对方拥有追踪的手段,又是凭借什么呢?直到今天看到那只狗又听到那一番话,我才明白过来。”王潜继续说道,“对方以这张地图作为媒介,接触刻录摸到此地图的人的气息。对方的庇令也是据此发起攻击。而你的气息根本没有被记录。”
“也就是说,李道长。”王潜微微一笑,“你完全可以不参与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