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期间秦青好几次来敲门,她都不敢应声。她知道那个孩子在担心她,所以怎么都待不住,每隔十几二十分钟就要来看看。
他甚至隔着门,慎重说道:“妈妈,您要实在放心不下,我现在就去找仓总和逸之借钱。以后我一辈子免费给蓝宇打工。有他们帮忙,钱最迟明天就能到账。您安心睡吧,别再哭了。”
沉浸在痛苦和悔恨中的姬兰,忽然就清醒了过来。
她踉跄扑到门前,尽量用平静的嗓音说道:“妈妈没事,你别卖你的东西,也别找仓总和徐总借钱。秦子实的债让他自己还。犯了法的是他,又不是你。这事你别管了,要不然你爸爸,你爷爷,还有你外公,都会生气的!”
秦青在门外站了一会儿,迟疑道:“好的,那您早点睡。”
他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姬兰知道,就算自己勒令他不许给秦子实还债,只要沈明淑那边装装可怜,他很快也会心软。哪怕抗下他根本承受不了的重担,只要能让两个母亲都开心,他便也开心。
他就是这么好的一个孩子!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姬兰捂住嘴,颤抖地呢喃着。心中万般悔恨,千般疼惜,都是为了她自己的孩子。
听着秦青的脚步声慢慢远去,姬兰才顺着门板滑坐在地上。
痛苦中,手机铃声骤然响起,一声更比一声急。不用看姬兰也知道,那是她为防漏接,为养子设定的专属铃声,而她自己的孩子却完全没有这样的待遇。
以往她总是会第一时间接起来,开开心心地聊会儿天,但此刻,她竟动也不动,只是麻木地听着。
铃声响了许久,终于停歇,过了数秒又开始不停地响。一个电话,两个电话,三个电话……不打到姬兰接听,那边是不会罢休的。
麻木中的姬兰忽然感觉到一阵厌烦,厌烦过后又止不住地升起一丝怨恨。
为什么总是在响啊?催命吗?
没错,是催命啊!催她儿子的命!牺牲掉秦青的一切,他们母子就有救了!
怨恨竟在这一刻浓得骇人。姬兰立刻爬起来,气势汹汹地走到床边,接起了电话。她的嗓音很疲惫,很沙哑,还带着一丝哽咽:“喂,子实啊。”
“妈,钱筹到了没有?”秦子实急切地问。
“妈妈把所有珠宝都卖了。”姬兰慢慢在床沿坐下,用悲哀不舍的语气说道:“你知道吗?这些珠宝里面有你爸爸送给我的求婚钻戒,有你外婆和你外公的定情信物。那是一条祖母绿项链,是你外公专门跑到印度找了最好的珠宝匠人,花了几年时间……”
姬兰一边抚摸戴在脖颈上的,被自己的亲儿子赎回的项链,一边讲述那些珍贵的过往。
说着说着,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但秦子实根本没耐心听这些废话,急切地问:“你卖了多少钱?现在就打给我!”
哀伤而又滚烫的泪水,一秒钟变得寒凉。
出柜的时候,秦青仅有的一句道歉,是因为他伤了妈妈的心。可现在,秦子实把姬兰的心伤透,却还如此理所当然。他污蔑了她的亲儿子,有道过一句歉吗?他从她这里诈取钱财,有说过一句对不起吗?他犯了法,有真心忏悔过吗?
姬兰摇摇头,语气渐冷:“我没有钱,你的债,你自己还吧!”
她挂掉了电话,又把手机调成静音,然后来到秦青门前。
“儿子,你送了妈妈一份礼物,妈妈也送你一份礼物。”她强撑着笑脸。
秦青很诧异,却还是乖乖跟随母亲到了车库。
看见那辆失而复得的银色跑车,他愣住了。
“妈妈,这是……”
“你卖掉的跑车,妈妈帮你买回来了。”姬兰把车钥匙递过去。
秦青愣愣地站着,并不曾接过这份礼物。
姬兰的心情慢慢变得忐忑起来。
忽然,地下车库里响起一阵低柔的笑,宛如玉石落入水面,舒缓又悦耳。秦青以手掩面,露出微弯的唇,指缝里遮挡的双眸,却有晶莹的泪光在闪烁。
姬兰仰头看着儿子,眼里也沁出泪来。
秦青放下掩面的手,露出微红的眼,然后柔柔地,暖暖地抱住母亲,叹息道:“妈妈,这是麦琪的礼物吗?”
姬兰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麦琪的礼物是一篇很著名的。为了心中爱的那个人,于是的两位主人公都舍弃了彼此最宝贵的东西。
“这就是拥有家人的感觉吗?妈妈?”秦青满足地叹息着。
原来直到此时此刻,他在这个家里才真正感受到了一份不掺任何杂质的爱。
姬兰又想哭了,为自己的忽视,为儿子的委屈。
“对不起秦青,妈妈真的很对不起。我们都不要管秦子实和沈明淑的事了好吗?他们不是我们的家人,我们才是真正的家人。你不欠他们什么,我也一样。该给的,不该给的,我们都已经给得够多了,我们以后好好生活吧,再也不要管他们了。妈妈希望你幸福,你一定要幸福啊!”
姬兰紧紧抱着秦青,一边忏悔,一边劝说,一边祝福。
秦青一遍又一遍地拍抚姬兰微微颤抖的背,用着无尽的温柔和耐心。
“好,我听妈妈的话,我不管了。”他给出承诺,继而又缓慢说道:“妈妈,您已经不年轻了,我也希望您能尽情享受自己的生活。把儿女养大,您已尽了责任,现在应该轮到我们来尽儿女的责任。您好好的,我也能好好的。”
姬兰感动得红了眼眶,心里的愧疚自责,潮水一般涌来。为什么她竟然产生了那么愚蠢的念头?她竟想用本该属于儿子的东西,去补偿一个根本不需要补偿的人?
秦子实的电话刚巧打过来,让头脑已全然清醒的姬兰感到无比厌恶。她拿出手机,狠狠点了拒接键,然后果断把这个号码拉入了黑名单。
“你看,妈妈说不管就是真不管,你要是不听妈妈的话,妈妈就生气了。”姬兰阴沉着脸警告道。
秦青除了点头,还能如何?毕竟他是一个再孝顺不过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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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车库回来之后,秦青坐在阳台的摇椅上,静默而又惬意地看着星空。一株爬山虎绕到他脚边,用细细的藤蔓挠他雪白的脚底。
他忽而发出一声低笑,惊飞了一只微微亮着的萤火虫。
996顺着排水管爬上阳台,焦急地问:“钱筹齐了吗?”
“很抱歉,我已经尽力了。”秦青把手机摆放在茶几上,一条条短信接二连三地蹦出来,告知他每一张银行卡都被冻结的“噩耗”。
姬兰肯定不会相信他的话,为防他被沈明淑哄骗,回头就把这事告诉了秦淮川、秦广元和姬明堂。这三个人岂容家产被一个罪犯侵夺,当即就采取了最有效的措施。
996拿起手机逐条翻看短信,整个猫都快炸了。
“喵!这下怎么办啊喵!为什么会这样?”它不敢置信地问。
“我也不知道。”秦青摇摇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996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想质问又觉得问不出什么,于是便顺着排水管道爬上了三楼的阳台,想看看姬兰那边有没有筹到钱。
哪料它刚跳下栏杆,就听姬兰对着手机怒吼:“沈明淑,秦青的财产全都被我冻结了,你别想从他那里骗到一分钱!没错,秦子实是我养大的,但那又怎样?我在他身上花了不止一个亿!我送他读最好的学校,为了让他进哈佛,我捐了一座图书馆,我给他买车买房买奢侈品,这笔账,我还没找你算!坐牢?那他就去坐好了!他犯法不是我儿子逼他的,是他自己贪心!我没教好秦子实?那是因为他根子就是烂的,他随你!我儿子在你身边长大,他怎么就这么好呢?你去死吧!每年清明,我会给你上坟!”
姬兰气急败坏地挂断了电话,然后拉黑了沈明淑的电话号码。
紧接着,又有一个陌生号码打进来,应该是秦宝儿的电话。这一家子人都是吸血鬼,逮着秦青没完没了、没完没了地吸!
不把她的儿子敲骨吸髓,逼上绝境,他们不会罢休!
“妈的,都给我去死!”素来优雅端庄的姬兰竟然狠狠把手机砸在地上,嘴里还骂了一句脏话。
刚跑进屋就被砸了个正着的996捂住脑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
“喵嗷!”
这猝不及防的一声嚎叫响彻夜空,惊动了楼下的秦青。他抬眸望了望,侧耳聆听片刻,末了轻轻一笑。
996抱着凹陷了一个小坑的脑袋满地打滚,待疼痛褪去才抽着冷气爬下楼。
路过秦青的阳台时,它伸长脖子往里看了看,额头多出一个扁扁长长的手机印,恰好横在“土”字上,凑了一个“王”。
看见脑门写着“王”字的小肥猫,秦青忍俊不禁,掩面低笑。
996回过味来,恶狠狠地说道:“秦青,又是你在搞鬼!你把主角受坑害到这个地步,天道不会放过你的!”
回应它的是秦青更为悦耳动听的低笑。
996狼狈不堪地下到庭院,翻出围墙,奔入夜色。一个多小时后,它来到了秦子实的家。
沈明淑正在砸东西,叮铃哐啷一通乱响,玻璃碎屑并着金属块四处飞溅。996连忙爬上博古架,小心翼翼地往下看。它算是被砸怕了。
秦子实颓然地坐在一旁,用双手一遍又一遍扒犁头发。
秦宝儿躲在厨房里探头探脑地看,脸上写满了焦虑不安,一只手还小心地捂着肚子。
打不通姬兰的电话,又不敢给秦广元、秦淮川、姬明堂打电话,秦子实拿出手机,哑声说道:“我明天就找买家把房子、车子和珠宝全都卖掉。”
合着他让姬兰和秦青卖掉所有财物,他自己的东西却分毫未动。
996惊讶地瞪圆眼睛,心里觉得有些异样,却又缓缓舒了一口气。这事能解决就好。
“不能卖房子!”沈明淑尖声叫喊。
“不能卖我的车和珠宝!”秦宝儿也从厨房里冲出来。
“不卖掉这些东西,我上哪儿筹钱?我会坐牢的!”秦子实一意孤行地翻找着中介电话。
“你不能卖我们的东西!你凭什么?”秦宝儿冲上来抢夺手机。
“凭这些东西都是花我的钱买的!没有我,你们还住在贫民窟!”秦子实一把推开秦宝儿。
秦宝儿摔倒在地,痛得捂住了肚子,却又心疼自己的财产,连忙爬起来抢手机。兄妹俩拉拉扯扯地打了起来。
沈明淑原本想劝架,却又忽然尖叫一声,“宝儿你流血了!你,你的屁股——”
秦宝儿反手一模,整个人都愣住了。
鲜血沾满了她的掌心,而她的肚子正一下一下抽痛着,像是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在滑落。
“妈妈我流产了,快送我去医院!这个孩子一定要保住,我还要嫁入豪门的!妈妈救我!”秦宝儿无助地喊。
沈明淑如珠如宝地疼了秦宝儿二十多年,对这个孩子的看重比秦子实还深。她连忙冲上去推开秦子实,半抱着女儿火急火燎地出了门。
秦子实愣了许久,然后才跟上去。
996分明看见他脸上不显半点担忧或自责,反倒拿出手机慢慢腾腾地发了一条短信,然后诡谲一笑。
996眨了眨眼,那点异样的感觉不由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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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宝儿终究还是没能保住孩子,身体受到不可逆的损伤,失去了生育能力。
躺在病床上的她一边流泪一边给孩子的父亲,也就是她口中那个家产百亿的富二代打电话。富二代不接电话,她就发短信,反反复复地发,又在不断加深的绝望中等待。
看见她万念俱灰的样子,想到她被毁掉的一生,沈明淑心如刀绞。
秦子实买来一些日用品,整整齐齐摆放在病房的柜子里,满脸都是担忧的神色。996站在他脚边,仰头看去,却见他眼里藏着一丝阴狠的笑意和闪烁不定的寒光。
不由自主地,996的毛都炸了。
放好东西,秦子实对沈明淑说他去外面给妹妹买些滋补品回来。
沈明淑疲惫地摆摆手,让他去。这个家从未经历过这么多悲剧,叫她一夜之间苍老了很多。
有了钱,找回了亲儿子,她怎么过得还没有秦青在的时候好呢?
到了病房外面,秦子实慢慢走到楼梯间,打了一个电话:“事情太凑巧了,但和我们的计划不谋而合。不用你骗,秦宝儿自己就流产了,还失去了生育能力。”
“我已经知道了,她在微信里哭呢。”电话那头的人幸灾乐祸地笑着。
于是秦子实也笑了:“是的,连老天爷都在帮我。”
他的亲妹妹流产了,一辈子都毁在今天,而且还是他一手造成,他竟然笑得出来?他甚至说老天爷都在帮他?
躲在角落里偷听的996,绿眼睛瞪得溜圆。
“下一步按计划行事?”电话那头的人问。
“是的,你现在就给秦宝儿发短信吧。”秦子实走出楼梯间,拦住推着餐车走过长廊的外卖员,随便买了一份十元的鸡汤。
特地跑出去给秦宝儿买滋补品?他可没这个闲心。
996默默看着主角受的一举一动,心里充满疑惑。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是命定之人?这样的人,老天爷为什么会帮?它搞不懂了。
秦子实拿着一盒油腻的鸡汤,站在抽烟区抽烟,这里离秦宝儿的病房很近,稍有动静就能听见。
病房里,秦宝儿的手机响了一下。她欣喜若狂,连忙点开查看,然后脸色越来越白。
【是,我就是耍你的。这个孩子我本来就要弄掉,现在流产了更好。你要怪就怪秦青吧,要不是他得罪了我,我也不会报复在你身上。你要死就死到他面前去,我谢谢你!】
996跳上床头柜,不敢置信地看着这条短信。
秦宝儿果然大哭起来,两只手捏成拳头,一下一下捶打自己的肚子。
沈明淑抱住她焦急地安慰,自己也哭得很惨。
秦子实丢下烟头冲进病房,问明情况后看了看那条短信,又看了看秦宝儿和富二代男友的照片,苦笑道:“这人我认识。他叫庞永安,因为秦青告发他贪污公款,所以他被蓝宇开除了。他恨秦青,又惹不起秦青,才会跑来骗你。他很快就要坐牢了,还结了婚有了孩子,宝儿,你被秦青害惨了!
”
秦子实才是导致一切悲剧发生的罪魁祸首和幕后策划者,可如今,他却把火引到秦青身上。
996歪着脑袋,张大嘴巴,震惊不已地看着这个命定之人。
秦宝儿哭得更为伤心,嘴里高声咒骂着秦青。沈明淑咬牙切齿地坐在一旁,两只手神经质地抖动着。
秦子实捂住脸,疲惫又绝望地叹息:“爸爸因为秦青,死在车祸里。宝儿因为秦青,一辈子都不能当母亲。我现在也因为秦青要去坐牢。我们一家人都怎么了?上辈子欠了秦青吗?”
“我们不欠他,是他欠我们!”沈明淑慢慢把颤抖的两只手,紧紧地握成拳头。
“他害死了我老公,又来害我的两个孩子,我绝对不会放过他!我要他死!”说完这话,沈明淑站起身就走。
996连忙跟出去,脑子里搅合着一团乱麻。它终于意识到秦子实在做什么。他想利用沈明淑除掉秦青。他在杀人!
沈明淑开着车来到蓝宇总部。此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不断有人走进那栋穿云入雾的摩天大楼。
沈明淑握紧方向盘,默默等待着,后视镜里显现出她血色弥漫,杀意昭彰的一双眼。
996坐在副驾驶座,胖乎乎的爪子不断抓挠皮质坐垫,反复纠结犹豫着。
沈明淑是来杀秦青的,它要怎么做呢?秦青死了,它可以等在这个世界,总有任务者会进来,到时候重新换一个搭档也就是了。
秦青一点也不听话,还总喜欢耍着它玩,不好好走剧情,把世界搞得一团乱。他死了是好事啊!
这样想着,996看见秦青从徐逸之的车里下来,徐逸之继续往前开,驶向不远处的停车场。
996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毫不犹豫地从沈明淑的车子里跳出去,朝秦青飞奔。
“秦青快跑!沈明淑要杀你!”它用尽力气大喊。
没有人能够听见它的话,除了猛然回头的秦青。但是,正缓缓往前开的徐逸之的车,竟也停了下来。不顾汽车就在路中间,堵住了来往车辆,徐逸之飞快跨出车门,朝秦青跑去,素来含笑的风流眉眼,此刻竟释放出骇人的戾气。
背对他的秦青没有看见他的反常。
在秦青的正前方,一辆汽车以极快的速度冲过来,途中却与另一辆车撞了一下,速度大为减缓。
这意外的一次碰撞,为秦青创造了足够的时间。只要他退后几步,上到总部大楼的台阶,躲到巨大的雄狮雕塑后方,就能轻轻松松躲过这次劫难。
然而,时间就在这一刻冻结了。
奔跑中的996迈着四爪滞留在空中。
后方的徐逸之保持着奔跑的姿势,僵立不动。周围行走的人群,来往的车辆,甚至空中飞过的鸟儿,全都被禁锢在这个没有一点儿声息的空间里。
秦青也无法动弹了,可他的眼睛还能看,大脑还能思考。
时间被不明的力量静止,可沈明淑的汽车却半点不受影响。她狠狠撞开挡了自己路的那辆车,用力抓住方向盘,把油门踩到底,赤红着眼朝秦青急速撞去。
越来越近的时候,秦青甚至能看清她眼里的刻骨仇恨。
秦青想后退,想躲避,身体却仿佛包裹在冰块里。
电光火石之间,他明白了,是天道!
天道借沈明淑的手,在清除他这个异类。他已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到了生死一线之际,秦青反而平静下来,脑海中响起一片沉沉的叹息。他现在唯一想做的,竟只是回过头,好好地,深深地,眷恋地看徐逸之一眼。
只这一眼,就能弥补所有遗憾。
可他背对徐逸之站立着,身体被时间和空间冻结。
怎么才能看他最后一眼呢?如果上天能赠给他唯一的一丝怜悯?
就在这时,奇迹真的发生了。秦青的目光在急切地搜寻中竟借由一辆车的挡风玻璃的反光,看见了站在他身后,正朝他跑来,却被冻结的徐逸之。
那人深邃的眼眸专注地望着他,急切地想要抵达他身边。
于是,秦青满足地笑了。
沈明淑的车也已经驶到近前。
只有死亡才能让秦青放弃徐逸之,然而他没想到,死亡会来得如此快。
但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掩映在挡风玻璃中的徐逸之的身影,竟仿佛骤然捏碎了时间和空间的结界,在撕裂一般的脆鸣中重获自由。他吐出一大口鲜血,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闪现到秦青身旁。
他伸出手臂,狠狠捏碎了禁锢着秦青的时间和空间,让那刺耳的碎裂声响彻天际。
更多鲜血从他的口中涌出,他却不觉疼痛。捏碎时空的双手,已然血肉模糊,骨节尽断。
他轻轻拉了秦青一把,温柔低语:“乖乖,别怕,天塌了我帮你撑着。”话未说完,更多鲜血便喷溅而出,点点滴滴洒在秦青脸上。
呆愣中的秦青被推到一旁,时空的碎片刺进他的身体,让他也吐出了许多鲜血。内脏被焚烧着,被碾压着,被撕碎着。
仅仅只是被波及,秦青就如此痛苦,于是他可以想象,此时的徐逸之又有多痛。
快要摔倒时,秦青看见沈明淑的车狠狠撞上了徐逸之。那人高大的身躯滑出很远,在地上洒下一片血迹。
秦青疼得哭了出来,那么狼狈,痛苦,无法自控。
他朝徐逸之倒下的方向伸出颤抖不止的手臂,然后便落入了一个宽阔的,结实的,温暖的胸膛。一双强健的手臂紧紧把他抱住,也在微微地颤,细细地抖,仿佛在承受无法按捺的恐惧。
灼热的手掌贴上秦青的心脏,把一股炽热而又澎湃的力量渡了进去。
被时空碎片割裂的身体和灵魂转瞬得到了修补,而秦青连抱住自己的人都来不及看一眼就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