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这场桃花雪,连着下了天夜,最开心的人莫过于农户和孩童了。
今年自从入春以来,京城里就很旱,雨水极少,这场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降下来,田地中的绿油油麦苗总算是有救了。
对于孩童们来说,在万物复苏的春天还能约着小伙伴们一起打雪仗、堆雪人,简直快乐翻倍。
可以说,眼下京城里大部分人都是高兴的。
然而爱新觉罗家的男人们全都不高兴了。
刑部大牢中的死刑犯刚刚抽了几次福|寿|膏就上|瘾了。
能被关在重狱里的犯人大多都是罪孽深重、良心淡薄这人,这些死囚们连砍头都不怕,但当狱卒们断掉他们的福|寿|膏后,上了药瘾的犯人们趴在脏兮兮的地面上,就像是蠕动的虫子般,瞪大着血红的眼睛,边“咚咚咚”的用额头磕碰地面,边嗓音沙哑地哀求着狱卒给他们福|寿|膏,甚至还有的人出现了幻觉,实在是忍受不了浑身像是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啃食的痛苦了,咬舌自尽、撞墙自尽的大有人在。
胤禛、胤禩等人来到刑部大牢,亲眼瞧见一个个死刑犯没了福|寿|膏后,痛不欲生的模样,他们全都生出了一身的冷汗,不约而同地想到:
倘若他们家老爷子也吸食福|寿|膏了,那么大清就危险了啊!
嘶!老二说的果然没错,英格兰使臣的肚子里全是坏水,进贡福|寿|膏完全是狼子野心,觊觎大清的国土!
鸦片得禁!必须得禁!绝不能让这种毒东西在大清领土上流转!
当康熙看到梁九功递上来的死刑犯试药册子后,也是又气又惊又后怕的。
眼看着马上就要到万寿节了,偏偏出了这档子糟心事儿。
老皇帝也没心情庆贺寿辰了,忙喊来朝臣们商量禁鸦片的事情。
等朝臣们听到这福|寿|膏有害的事情竟然也是皇太子误打误撞发现的后,王掞等看好太子登基的大臣们脸色变得精彩极了,四爷党、八爷党的朝臣们连笑都笑不出来了。
四月中旬,京城里刚刚入夏,康熙就发布了全大清禁鸦片的诏书,“轰”的一下子整个京城都变得躁动了起来。
老七、老十四带着兵,在京城、河北、河南、山西等地搜剿鸦片。
老八、老九则去江南等地搜剿鸦片了。
康熙四十九年,大清开启了一场由上到下的禁烟运动。
六月底,四位皇阿哥将搜剿到的大量鸦片分成两批,分别运到了天津与虎门两地,采用工部官员琢磨出来的新型“海水浸化法”,进行了声势浩大的“天津销烟”与“虎门销烟”活动。
后世史书记载,在这场轰轰烈烈的销烟运动中,清圣祖康熙帝派兵将京城中贩卖鸦片的西洋商人全都砍了头,还派传教士将罪犯头颅与宣战书送到了英格兰,以此来表达清廷对鸦片零容忍的态度。
因为清廷强硬的拒绝鸦片的态度,英格兰等西洋国家只好作罢,开始转移目标,将鸦片倾销到了美洲、倭国、朝鲜等地。
经过鸦片一事,康熙的心情真是复杂极了。
魏珠带着暗卫们将咸安宫与毓庆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到太子为何会知道包衣贪|污、鸦片有害的证据,甚至与太子联系紧密的朝臣都没有。
康熙无奈,以为自己是想太多了,只好将此事抛开不再提了。
七月盛夏。
康熙与众儿子以及满朝文武百官看着皇太子继续犯脑疾。
堂堂大清储君换上了麻衣粗袍不是跑去官窑里研究玻璃的制造方法,就是跑去御花园里玩脏兮兮的泥巴。
不仅如此,皇太子还要插手满蒙联姻的事情,非得闹着要老皇帝将蒙古贵族的男童们喊到京城来,太子殿下要亲自给他的女儿们培养童养夫。
皇太子的出格行事用一句话就能概括了:
除了正经的朝政他不碰外,越是不正经的事情他越爱干!
看着这般不着调的皇太子,王掞就像是看到明珠非得降格做鱼目般,简直是痛心疾首啊。
他一而再、再而地给老皇帝上书希望万岁爷可以在全大清张贴皇榜寻找名医来给太子殿下医治脑疾,并且连续不断地给毓庆宫和咸安宫递册子,希望可以面见皇太子。
胤礽的授课师傅们不少,其中许多人都是汉家大儒,这些大儒们看着皇太子这样“作践”自己也感觉非常可惜。
皇太子膝下没有嫡子,王掞等人琢磨着,这些年下来皇太子和太子妃瞧着实在是生不出嫡子了,不如松口给皇帝谏言,将皇长孙弘皙记在太子妃瓜尔佳氏的名下,这样太子殿下不就有嫡子了吗?
想好就干,王掞用手捋了捋胡子,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奏折呈递到了御前。
弘皙是康熙最疼爱的长孙,从奶娃娃时期也是他手把手亲自启蒙、培养的。
老皇帝看到王掞写的要给弘皙阿哥提高身份的奏折,从心底里来说,他自然也是想要给这个疼爱的大孙子一个更好的出身与母族的,以往康熙顾虑着皇太子的权势,迟迟没有松口,如今瞧着赫舍里一族倒台了,皇太子患有“脑疾”,东宫失势,而其他儿子们在朝堂上越来越活跃了。
康熙深思熟虑了许久后。
翻过来年,康熙五十年的万寿节刚刚结束,老皇帝就在朝堂上抛出一道惊雷,将皇长孙弘皙记到了太子妃瓜尔佳氏的名下,原本的皇长孙变成嫡皇长孙了!
“唰”的一下子,东宫的势力又往上增添了一大截。
太子有“嫡长子”了,信奉“嫡长子继承制”的汉臣们更加积极地往太子旗下聚集了。
前朝的夺嫡形势就像是弯弯绕绕的蜘蛛网般变得愈发复杂了。
阳春月。
已经在府邸里被圈禁了好几年的胤禔,在经历了一番大起大落、失去自由后,他原本被权势给迷晕了的脑袋也渐渐变得清醒了起来。
作为第一个被踢出夺嫡圈的“大千岁”,脑袋恢复清明的胤禔冷眼旁观着如今一众如狼似虎弟弟们的夺嫡争斗。
他也不由慢慢觉察出来味儿了。
自从他失势后,原本拥在他身旁的“大千岁党”,摇身一变成为了“八爷党”。
老八胤禩被老爷子一句“辛者库贱妇所出”的痛批,断了青云路后,“八爷党”再次聚到了老十四身边,成为了“十四爷党”。
因为包衣贪|污案,荣宠不断的德妃娘娘倒台了。
老四和老十四在后宫里的牢固支撑力量没了。
老胤祉一个结巴,完全不可能上位。
老八都没可能了,老九、老十自然更加没戏。
那么最后的角逐就是老二、老四和老十四了。
被包衣这档子破事儿一闹,妥了,辛辛苦苦半辈子,除了他以外,不仅大家全都回到起跑线了,还又多了一个“嫡皇长孙党”,此消彼长,老爷子屁股下的龙椅是越坐越稳固了。
啧!
坐在王府亭子里的胤禔端起酒壶“咕咚咕咚”仰脖往肚子里灌了大半壶酒,本是借酒消愁,哪成想越喝越愁。
酒水下肚后,他的脸变得越来越红,意识渐渐朦胧之际,突然瞧见他讨厌的老二正站在了自己面前乱晃。
胤禔不由皱了皱眉头,烦躁地骂了一句:
“淦!死老二真是阴魂不散!”
背着双手站在胤禔面前的胤礽,听到老大骂他的话,不由往上挑了挑眉头,嘲讽笑道:
“怎么?臭老大你是不想看见爷吗?”
“死老二”,“臭老大”。
站在兄弟俩身旁的何柱儿与王府总管太监栓子听到这俩称呼后,控制不住地垂下脑袋,嘴角抽了抽。
耳畔传来熟悉的骂声,胤禔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又眨了眨圆润的荔枝眼,看见胤礽果然站在他面前,他“嗖”的一下就从石凳子上站起来,像是青天白日里撞见鬼了般,难以置信地大声吼道:
“死老二!你是咋进爷的府邸的?谁让你进来的?爷允许你进来了吗?你给爷滚蛋!爷不想见你!嗝儿~”
“这是喝了多少酒啊?这味儿冲死了!”
胤礽往后退了两步,用右手捂着鼻子,嫌弃地冲着胤禔的贴身太监吩咐道:
“栓子,你快去给老大端一碗醒酒汤,他再喝酒就要变成傻子了。”
“你才是傻子呢!嗝儿~爷聪明着呢!”
胤禔听到胤礽骂他傻,眼睛都气红了。
栓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忙上前拉着胤禔劝道:
“爷,奴才带您去醒醒酒。”
何柱儿瞧见栓子拉不动大阿哥,无须胤礽开口就上前帮忙了。
等骂骂咧咧的胤禔被栓子和何柱儿强拉硬拽的拖下去醒酒后,胤礽撩起袍子坐在了石凳子上,他用右手盘着绿宝石金手链,瞥见石圆桌上放着一盘五香牛肉干时,他瞬间沉默了。
想起来了久远的幼时回忆。
当初宣嫔娘娘——博尔济吉特·塔娜刚进宫时,从大草原上带来了一头名为“赛恩乎”(寓意:好儿子)的牛犊子,那时他和刚从噶礼府邸中回宫的老大,还因为要争夺当咸福宫放牛娃的资格,在御花园里打了一场架。
当时老大揍了他的脸,他一拳就给老大来了个乌眼青!
后来老爷子听到消息,匆匆忙忙跑来御花园,二话不说就将他们哥俩按在大腿上结结实实抽了一顿屁股,打得他俩哭爹喊娘的,因为共同养牛犊子的经历,他们哥俩还有一段非常亲密的玩伴期,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和老大开始互掐,变成恨不得要弄死对方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