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骑马的青年,年二十三四,披甲带刀,行进在去往狮耳山的山道上,其后跟着一支近千人的队伍,或夸刀执剑,或肩扛手提,或牵马驾辕,不难看出车上装运的是些钱粮物资。
日中时分,庞大的队伍抵达狮耳山第一道山门。
山门早已大开,门前两侧各站了一队带刀持矛的兵卒,一直延伸到山寨之中,约有三四百人。门前立了个八尺大汉,冷面虬须,对着骑马青年俯身跪拜,其后众人亦皆拜倒,山呼:“拜见主公!”
骑马青年满意地点点头,下马将管亥扶起,朗声道:“都起来吧。”
随行而来的庞大队伍见状,尽皆嘘声,一改路途中的闲散和嬉笑怒骂,对那青年露出敬畏的神色。
第一道山门上的血迹已经被清洗干净了,全寨上下焕然一新,天清气爽。
通过第二道山门,狮王寨赫然出现在眼前。
狮王寨位于狮耳山两座山峰的鞍部之间,三面临壁,只有一条山道向西而开,山下又有两道山门,可谓固若金汤。主寨的布局与华山寨大同小异,只是屋子大了些,多了些。
当务之急还是先把什伍编制起来,东山军有七百余人,狮耳山又俘获约三百余人,合起来上千人,他自己只有二百多人,如何整编才能不被反噬?
队伍膨胀为千人级别,管理难度和当初的两三百人的规模不可同日而语,特别是对于这支毫无军事常事的“山贼制造”而言。
玄晔当即把这一千余名被收编的山贼集合起来,当场沙汰老弱病残,作为伙兵,负责山寨中的后勤洒扫工作。
现下,他身边共有七个战兵队,二十一个什,四十二个伍,共二百三十余人。玄晔从这些老兵中挑出一百名平时训练认真、表现优异或作战勇猛者,直接任命为假(代)什长,再让这一百名假什长再从这一千山贼中去挑出属于自己的十个新兵,进行训练。
玄晔自己则把手下伍长以上的所有军官集合起来,进行紧急培训,因为他们要升官了,即将担任中高级军官了,或为队率,或为屯将,或为曲长。
剩余的近百名老兵被合编为近卫屯,由管亥统带,负责训练期间山寨的保卫工作,必要时还可以用来**新兵的**。
任务分派完毕,接下来,他们将会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封闭训练。
旭日东升,时至立夏,太阳一跳出地平线就发起飙来,可劲地展示着自己的能量。这一次整编,每个老兵都是连升两级,使他们更加坚定了追随玄晔的决心;他们曾经也被人狠狠地训练过,如今翻身做了主人,手持教鞭,干劲十足,士气高昂,热火朝天。
训练场,上百个队列,或横或竖,做着各式各样的动作,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有条不紊,各行其事:什长拿着教鞭,随着自己的队伍往来奔走,厮声力竭地喊着口令,或怒其不争,或满脸得意,或点头,或平静,或激烈……
闲暇之余,玄晔不忘亲自下场巡视,希望能够甄别出几个人才。很遗憾,名将不是大路货,哪儿能这么随便捡到。倒是发现三个天生的大力士,皆虎背熊腰,而且憨厚。
一个叫牛蛋,五大三粗,比之管亥尤有过之,他的饭量十分惊人,玄晔昨晚已经见识过了。正因为他从小饭量特别大,脑子又笨,很不受人待见,家里没田没地,实在养不起了,就被哄出去扔在深山野地里。后来,他便稀里糊涂地进了土匪窝,在“周公子”手下混得一口饭吃。
刘仲,在家排行**,身量长大,面目粗制滥造,有些可怖,在那时的赤贫之家,能有这样一副骨骼,确是天赐。他力大无穷,少时靠给地主做工扛活为生,因他一人能顶四五人做活,被“同行”嫌弃捉弄,亦常被“雇主”欺骗。屡次三番,他实在忍不住便失手伤了人,因惧怕官府捉拿问罪,逃亡山野。后来参加了黄巾起义,归入王度麾下。
柳三,年岁不大,约十七八岁,却有一副与年岁极不称的身体,身型挺拔,腰大十围。少孤,被邻里接济,吃百家饭长大;少长,给地主放牛为业。去年碰上了“蛾贼”过境,他的牛便顺理成章进了别人的肚皮,他自己也被裹挟进了队伍。
玄晔当场收了三只大灰熊收做自己的“门神”。
大部分时间,玄晔摇身一变,又成了一名教书先生,抓紧时间培养他的班底。
他已经吸取了“好高骛远”的教训,暂时放弃了军事理论培训,着重教授实战指挥技能,并以军事条例的形式固定下来,让军官们死记硬背。
这期间,他陆续制定了军规,大致的内容为:军制、训练、令旗、金鼓、行军、安营、辎重、运输等几个部分,还专门制定了一套军装和专属于他这支队伍的旗帜。
颁布军法,直接沿用“十三禁五十四斩”,只是量刑太重,于是废除肉刑,加入了“禁闭”和军棍等刑罚,最重为斩首,简化语言,整理成册,教行军中。
军官们要学习军规军法,士兵们白天训练,晚上也要接受扫盲,识记玄晔编撰的五百个常用字。为了便于教授和学习,玄晔竟直接使用了简化字,美其名曰:“此乃兵机也。”
他亦不忘培养几个精英将才,将管亥、裴元绍、吴病、秦虎、杨智、赵信等几个稍有基础的人集合起来,学习探讨更“高深”的兵法,他们不仅是军官,而且是未来的将。
东汉末年,群雄逐鹿,无论是曹操还是袁绍,他们起兵之初都有深厚的根底。袁氏四世五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自不必说;曹氏、夏侯氏家族也是人才济济,文武具备;就连草鞋摊摊主刘备,也有两个识字知兵的一流武将关羽、张飞兄弟,再加一个二流谋士简雍。
反观他自己,真就是**裸地来,孤孤单单一人闯江湖,而且一来就成了反贼,失去了任何依附别人、找颗大树避避风的余地,辗转于土匪之间,藉藉于山头村舍,欲求得一块立足之地不可得,前途渺茫,生死两难。说不得,哪天山头火并,他便埋骨于沟壑之中,化作一堆腐肉,或干脆祭了别人的五脏庙。
刘备曰:“得人心者得天下”。
曹操曰:“得人才者得天下”。
玄晔曰:“曹操说得对,大耳朵也对!”
……
吴病问曰:“进兵之道何先?”
玄晔对曰:“先明四轻、二重、一信。使地轻马,马轻车,车轻人,人轻战。明知阴阳,则地轻马;刍秣以时,则马轻车;膏锏有余,则车轻人;锋锐甲坚,则人轻战;进有重赏,退有重刑,行之以信,令制远,此胜之主也。”
问曰:“兵何以为胜?”
对曰:“以治为胜。”
又问:“不在众寡?”
对曰:“若法令不明,赏罚不信,金之不止,鼓之不进,虽有百万何益于用?所谓治者,居则有礼,动则有威,进不可当,退不可追,前却有节,左右应麾,虽绝成陈,虽散成行。与之安,与之危,其众可合不可离,可用而不可疲,投之所往,天下莫当。名曰父子之兵。”
玄晔又曰:“夫人当死其所不能,败其所不便。故用兵之法,教戒为先。一人学战,教成十人。十人学战,教成百人。百人学战,教成千人。千人学战,教成万人。万人学战,教成三军。以近待远,以佚待劳,以饱待饥。圆而方之,坐而起之,行而止之,左而右之,前而后之,分而合之,结而解之,每变皆习,乃用授其兵。是谓将事。”
“教战之令,短者持矛戟,长者持弓弩,强者持旌旗,勇者持金鼓,弱者给厮养,智者为谋主。乡里相比,什伍相保,一鼓整兵,二鼓习陈,三鼓趋食,四鼓严办,五鼓就行。闻鼓声合,然后举旗。”
玄晔问曰:“三军进止,岂有道乎?”
吴病对曰:“无当天灶,无当龙差别。天灶者,大谷之口;龙头者,大山之端。必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招摇在上,从事于下。将战之时,审候风所从来。风顺致呼而从之,风逆坚以待之。绝水必远水,客绝水而来,勿迎之于水内,令半渡而击之,利;欲战者,无附于水而迎客;视生处高,无迎水流,此处水上之军也……”
玄晔问裴元绍:“我且问你如何安营?”
裴元绍答曰:“首先,斥候前出二十里,游骑散步四方,以为大军屏蔽。其二,将全军分为三部,一部整装待命以备不虞,一部挖壕,一部筑墙。其三,营帐置为五部,前后左右中,边不倚墙,中间空旷,泾渭分明……”
“如何筑营?”
“首先,查看地形,水火无情,当避免……”
“如若行军途中遭遇大股敌情,如何应对?”
“……”
“如何渡河?如遭敌半渡而击,如何应对?”
“……”
他们便在互相问答之中学习提升军事知识。
晚饭后,众人聚集在篝火边探讨人生,忆苦思甜。这时代的贫苦农民的苦难都离不开土地、地租、赋税、疾病、天灾、战乱、高利贷这几个因素,长期生活在饥饿边缘的底层农民,只要其中一个因素发生了点问题,就是家破人亡!
幸福的生活都那么相似,悲惨的境遇各种各样,一场忆苦大会揭开了深藏在他们心底的血泪史,他们有的悲怆,有的激愤,有的嚎啕大哭,有的默默抹泪……
再加上玄晔适时地引导:“这一切是谁造成的?”
“是俺们乡里的地主老财!”
“是那些狗官污吏!”
“是那些世家豪强!”
……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当中,玄晔不仅在督促练兵,亲自培训军官,定制了一系列军规、军法、军服、军旗等,还帮收留军中的孩子们编写了一套读书教材。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教书育人要从娃娃抓起。
其中,数学作为第一大应用学科,被列为重中之重,这时候的九章算术已经很系统了,但仍有很多不便。对此,玄晔把阿拉伯字弄出来,并把九九乘法表、竖式、一些初级定理、公理、面积、周长、三角、圆周、速度、体积公式,以及更高一级的方程、几何思想等编入其中,相当于集合了九年义务教育的数学课程内容了。他可谓是求才若渴了。
再有就是自然科学类,由于时间的关系,他也只是把山川地理、日月星河、中国地图和世界地图搞了出来,以打开学生们的眼界,最让人疑惑的就是那个地球仪了!
反正他是忙得脚不着地,一个时辰恨不得掰开来用。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玄晔把考核不合格的士兵编入辎重队,其余的开始正式整编。以什伍为基础,“三三制”为准则,三什为队,三队为屯,三屯为曲,三曲为部,合一千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