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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 花间一日

    吃过了糕点后,聂远因练了许久的剑,大病初愈,身子又感到疲累起来。他又四处寻觅了一番萧雨玫的踪迹,但见她神龙见首不见尾,想必苦寻也没有结果。

    想到此处,聂远倒在一团花圃之中,将胳膊枕在脑后望向星空。他闻着各色各样的花树芳香,不久便又沉沉睡去。

    这一夜聂远难得睡得香甜,似乎在这一座醉花堂中,尘世的一切便都和自己没有关系了。日上三竿,一直到颇有些刺眼的阳光照在自己脸上时,聂远才伸了个懒腰苏醒过来。

    “你醒了。”

    萧雨玫的声音忽地从自己背后传来,聂远连忙站起身回过身,整整衣冠道:“在贵堂如此失礼,真让人见笑。”

    萧雨玫和声道:“堂中又无他人,没人见笑。”

    聂远站在这花丛之中,忸怩不知所措。两人沉默半晌,萧雨玫开口说道:“你不是有很多想知道的吗?我知道很多,你尽管问吧。”

    聂远只道是萧雨玫昨天见他刚刚醒来,因此要让他在休养一夜,而这时他已睡了一个好觉,精神焕发,便要启齿恳请放他出去。

    谁知还未张口,萧雨玫又突然补充道:“这三日里你且休问离开之事,三日后我自会放你。”

    聂远心中十分疑惑,但只觉萧雨玫说话虽是云淡风轻,却有一种令人难以违抗的魔力。

    他于是不再提这事,而是对萧雨玫回忆道:“当天在回雁峰上,我用尽最后一丝气力,使‘长白飞雪’杀了凌令风后,本以为只剩一死。可当萧堂主你的乐声响起,那一刹那间我竟如同脱胎换骨一般。”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萧雨玫问道。

    聂远细细回想,对她答道:“似乎是……经脉被箫声打通,而后真气便可喷薄而上,出招时挥洒自如。二十年来我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让我告诉你原因吧,那是因为你的青霜剑,和你的霜寒九州,这二十年来一直在等一个人。”萧雨玫说起此事时,波澜不起的眼波竟放出了些许光芒。

    “等一个人?”聂远奇道。

    “嗯,这个人她会持着碧花箫到青霜剑的跟前,伴随着那九式至寒的‘霜寒九州’,吹出那一曲至柔的‘花醉箫吹’。当他们一起出现时,没有人能有资格做对手。”

    静静聆听着萧雨玫的话,聂远的心在颤动不止。十数年前师叔封于烈就曾告知于他:这世上仅仅有三柄能挑选主人的武器,青霜剑和碧花箫为其二,两者珠联璧合之时,正邪武林各路英豪都将为之辟易。

    聂远兀自不敢确定自己是在梦里还是现实,试探着问道:“萧堂主,你是说……你是碧花箫的主人,也就是我在等的那一个人?”

    萧雨玫缓缓向一旁踱着步道:“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碧花箫真正的主人。”

    “可萧堂主你吹出的乐曲是那么动人心扉,若你还做不得碧花箫的主人,我是在不知道还有谁可以做得。”聂远说着不由苦笑道:“倒是我,从师叔手中接过青霜十年,剑法始终半通不解,似乎根本配不上它。”

    萧雨玫也道:“青霜剑和碧花箫确有灵性,我曾听前人说这两招合击之时,有‘剑鸣箫醉,一曲倾城’之效。如此看来,我们在峰顶上那一次联手应敌,还远远未能将其实力发挥。”

    聂远点了点头,暗自沉思,回想当天交手时和萧雨玫配合的细节。当时他听到萧雨玫的箫声之后,也并未有什么有意为之,而是自然而然地与她配合在了一起。

    他本是爱剑之人,对那一场精彩的对决一想便是许久,想到不解之处,就说出与萧雨玫一同探讨。

    萧雨玫对他所问的许多方面也懵懵懂懂,便将碧花箫拿出细细把玩,用手掌催动真气法一边舞弄招式,一边吹奏出悠扬的乐声。

    待她使到那自己的不解之处,聂远也当即将青霜剑拔出,顺着萧雨玫的曲声舞起剑来。两人都觉自己的内功受对方之影响,至寒和至柔相得益彰,竟然渐渐契合在了一齐,难分彼此。

    两人如此一起钻研武学、互相拆招,一连过了两三个时辰,仍不觉疲累。

    这时箫声顺势来到高亢之处,聂远顺之催动真气,驾驭轻功四方腾跃,青霜剑则随之在空中各处留下剑痕,如有冰霜凝结。

    过得不久,空中的冰霜已经密密麻麻,几无空隙,代表着聂远青霜剑的所过之处。待到箫声落时,聂远也重重挥出最后一剑。

    随着剑身划过,因其迅捷到人眼难辨,留下了多道残影。而这一剑之下,所有冰霜“哗啦”齐碎,寒冰真气四散在周围地面和花茎之上,冰霜化成了点点白雪。

    这一招霎时枯萎了数十多红玫瑰花,聂远连忙收剑,对萧雨玫致歉道:“萧堂主,在下无意冒犯……”

    萧雨玫轻轻摆手示意无妨,对聂远说道:“若我没有猜错,你方才正是通了霜寒九州的第六式——‘天山覆雪’。”

    聂远落剑的一刹那,也已料到自己武功再有长进,当萧雨玫亲口对他说出,他亦是十分欣喜,当下向萧雨玫一拱手道:“在下武功之进益,全赖萧堂主不吝赐教。萧堂主于在下的这么多厚恩,在下不论怎么回报,恐都难报万一。”

    萧雨玫摇摇头道:“你我这两式是珠联璧合,并非你一人受益,我也要谢你助我突破了这一层。”

    聂远心中大为感慨,又说道:“在下自以为认得天下英杰,如今方知天外有天。”

    萧雨玫轻言道:“我只愿守着这一方醉花堂,世人不知也是寻常。而你就不同了,自你回雁峰上一剑破八阵后,你在饮雪楼上已飙升至代表第一流高手的最高层,位列第七位。”

    江湖名号虽然不是聂远所慕,但他知道饮雪楼主精通武学评析,在她那里排到第七,无疑能代表他武功进境大不同于往日。

    萧雨玫看出聂远欣喜之意,继续说道:“那些年龄大的前辈们都说,你是五十年来饮雪楼前十中最年轻的一位。”她说着莞尔一笑道:“年轻后辈中也流传了一句话,叫‘名门高徒莫自伤,十代英豪避青霜’。”

    聂远不由得一声苦笑,威风八面自然是许多人的愿望,可对于他来说,只意味着出门在外时不得不更名换姓,免得招惹层出不穷的麻烦。

    “你不喜欢?”萧雨玫看到聂远的神情,好奇道。

    聂远微微叹气道:“对我来说这并非什么好事,以后我无论走到哪里,既然有许多人认得我,我便处在了明处,获取江湖消息也难上许多。”

    “那你如果知道他们送给你的封号,一定会更头痛。”萧雨玫道。

    “封号?”

    萧雨玫稍一点头道:“寒面剑魔。”

    聂远听后怔怔站了半晌,一时哭笑不得。他知道这“魔”字一半要归功于转魂藏在他体内的阴毒真气,一半则要归功于他救“暗桩”破剑阵。

    聂远复又慨叹道:“这所谓‘剑魔’,也是我命途中诸多巧合使然。譬如当时若非萧堂主在场,只有死尸,哪有剑魔?”

    萧雨玫应道:“不管怎样,你我联手假以时日,若说是双双做天下第一,也未必不可。”

    她似乎是料到聂远要说什么,紧接着说道:“天下第一的虚名固然不重要,可我听柴姑娘说,你常常想要入世去救世人于水火。我想当你做了天下第一时,做许多事,都容易得多了。”

    聂远听了她的话,不禁陷入沉思。萧雨玫轻轻转动腰肢转回身去,留下一句话道:“今天我已累了,自要回花房歇息,你休要跟我过来。”

    聂远本想追去再问些事,但听见她临走时说的话,便不敢再留她。他闻着周围这令人沉醉的花香,向后一仰倒在地上,脑中回旋着萧雨玫同他说的那些话。

    不知不觉间这日又到了头,夜幕之后,星光布满了整个天空。聂远又吃了些昨日剩下的糕点和桃花酒,只见星光照耀之下,满园花树美不胜收。

    这晚躺在花丛中将要入睡之时,聂远心里想定道:“明天一早定要早早起来,休要让萧堂主看笑话,失了礼数。”闻着安神平息的花香,他再一次香甜地睡了过去……

    一眨眼到了第二日里,聂远正做美梦之时,只觉鼻尖微微发痒。聂远一惊,连忙睁开了眼向下看去,只见鼻尖上轻轻落下了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蝴蝶安然静坐,时而扇动两下翅膀,无比惬意。

    此时聂远忽地听见一阵熟悉的箫声,他知道世上只有萧雨玫能吹出如此醉人的声音。再起身去看周围,又已日上三竿,聂远不由得暗暗头痛。

    萧雨玫正斜坐在不远处的大片万花丛中,各色各样的花朵随风轻颤,她仙子一般美丽的面容在花瓣之间若隐若现。

    聂远不禁感到了一阵羞赧,萧雨玫距离自己并无多远,多半一直在看着自己白日做梦。一直待她放下玉箫,聂远远远说道:“在下疏懒成性,又让萧堂主久等,实在惭愧。”

    萧雨玫应道:“那你可知这两晚你为何总是一睡不醒?”

    聂远试着说道:“或是在下身困体乏……”

    萧雨玫摇头否认道:“你行走江湖时,无论多么疲累,恐怕也不会贪睡。你只是因睡在我这天下无二的醉花堂中,放眼天地之间,全是安宁美丽,因此才会无忧无虑地肆意沉睡。”

    聂远恍然大悟道:“萧堂主一说,好像确是如此。说来惭愧,在下生平常在忧患之间,从未如前两晚这么睡得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