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立春当场给马斌演示了骑自行车,马斌看着杨立春骑着车子在院子里转悠,意识到这洋玩意是个稀奇货,若弄到手,送给县长大人,自己就能离开监狱,去警察局谋个差事。
“立春,这个车子哪弄的?”马斌问。
“岳先生从洋人那里买的,花了一百多块大洋。”杨立春按照越坚强的教导,鹦鹉学舌地道。
“岳先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呀!立春,哪天带俺去见见岳先生怎么样?”
“岳先生性情古怪,吩咐俺不见外人,三少爷,你有事情找岳先生,俺把话传过去就是了。”
“俺想买下这辆车子,可是手头没有那么多大洋,你能不能跟岳先生说说,给俺一些时间,俺去朋友那里借点钱,凑足了数给他,车子先让俺用着,岳先生信不过俺,俺可以用房子抵押。”
“三少爷,岳先生说了,没有大洋,找一些东西给他也可以。”
马斌挠挠脑袋,“岳先生要啥东西,说了吗?”
杨立春把车子停在马斌跟前,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递给马斌,马斌接过纸,展开,上面用圆珠笔列了一份物品清单,总共二十样,都是民国期间大户人家普遍存在的东西,其价值不超过几块银元。
马斌给岳坚强弄到二十件清朝、民国年间的古董,有瓷器、山水画、书籍还有铜器,满满当当装了两个大皮箱子。岳坚强听人说古董这东西想要卖上价就必须去京城,京城有文化,有钱的人多,搞收藏的人也多,只要是真东西就不愁卖不上价。现在岳坚强手里有了一千多块钱,去京城往返路费够了,还可以在京城找个小旅店暂住几天,将古董变现。
说走就走,得到古董的第三天,岳坚强就坐上去了开往京城的火车。他走得急,这趟火车没买到卧铺票,只能吃点苦头,坐硬座了。华夏国人多,尤其体现在乘坐火车这件事情上,火车到站了,人群蜂拥跑向火车,大家拼命往车门里挤,扛着姓李,拎着各种东西,还有的怀里抱着孩子……一边挤,还要不住回头看看家人在不在,有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先挤上去了,先站住一个座位,然后打开窗户,大呼小叫地将车外的家人、朋友喊过来,然后将东西和人从窗外拽进去。坐火车实在是体力活,体力不好的只好看着人家往上挤,自己只能在一旁傻站着。
岳坚强事先就考虑到坐火车的问题,他特意在次位面弄了两个大皮箱子,二十件古董用泡沫板分隔开,装在里面,皮箱子很结实,轻易挤不坏。尽管不担心皮箱子被挤坏,岳坚强出于谨慎,还是没有费劲巴力地往人堆里挤,别人挤的时候,他坐在一旁看热闹,一边看,一边抽烟,香烟早换了牌子,不再是劣质烟,而是五元一盒的人参烟。
火车快开了,黑压压的人都挤进去了,岳坚强拎着两个皮箱子不慌不忙地上了火车。所有的座位上都坐满了人,行李架上放满了东西,过道里人挨人,人挤人,密不透风,就连两个车厢之间的地方都站了不少人,看见这么多人,岳坚强感觉呼吸都不通畅了。好容易挤进车厢,他的座位在中间位置,这么多人,又带着两个大皮箱子,想挤过去,肚子里的五脏六腑受得了吗?肺子两旁的肋骨受得了吗?岳坚强瞥见身侧靠门的座位上坐着一个年轻小伙子,那身穿着像个去城里打工的农民工。
岳坚强掏出火车票,拍拍小伙子肩膀。“小老弟,跟你说个事。”
“啥事?”
“我的座位在中间位置,我拎着两个箱子,挤不过去,我给你五块钱,咱们换个座怎么样?”岳坚强道。
这年头在城里打工,一个月也赚不到十个五元钱,五元钱还是很具有诱惑力的,小伙子想都没想,接过五元钱和火车票,把自己的票和座位给了岳坚强,扛着自己的行李,以蛮牛之力,硬是从针都插不进去的人堆里挤了过去,不得不佩服人家的战斗力。岳坚强望着小伙子的背影,感叹道:“还是年轻好哇。”
在硬座上苦熬几个小时,然后在省城乘坐直达京城的火车,那趟车一定要买到卧铺票,要不然太遭罪了。火车到了省城,岳坚强找了一家小旅店住下来,通过黄牛党买了高价卧铺票,第三天上了去往京城的火车。一路上躺在卧铺上没遭什么罪,到了京城,先在火车站附近胡同里的小饭馆要了一碗鸡蛋打卤面,填饱肚子。跟老板打听了去潘家园怎么走?老板打量一眼岳坚强的穿着,见他穿着土气,不怎么搭理,随口道:“我不怎么出门,城里大了去了,公交车太多了,还真不知道坐哪路车去潘家园,你去站点问问别人。”
岳坚强四处打听,在车站附近找到了去潘家园的公交车站点,坐着公交车来到潘家园。初到京城,只觉得街道宽敞、高楼林立、市面繁华、人流如织,自己居住的那座不知道几线的小城与之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心里一直想着去潘家园卖古董的事情,没有心情欣赏街景,公交车七转八绕到了潘家园,走进去,入眼尽是古董摊子,还有过来四处看看,或者买古董的人。他拎着两个皮箱子在里面转了转,只觉得心慌气短、心烦意乱,说不清为啥这样。打算打开箱子,把古董展示给那些摆摊的摊主,仔细打量那一张张透精明的五官,听着双方讨价还价,忽然想到自己一开口,人家就瞧出来自己是个啥都不懂的雏,几句话就能把自己绕蒙了,还是不要跟这些生意人打交道,别被糊弄了。
岳坚强站在角落里思索该如何将古董卖出去,一眼瞥见市场入口,脑子里跳出来一个想法,不如在入口附近向进出的人展示古董,这样做不受市场内同行的干扰,可以直接跟买家讨价还价。岳坚强从市场出来,在出口附近打开箱子,将二十件古董展示出来,从市场出来的人纷纷走过,许多人瞥一眼,脚步都没停下,岳坚强在那里蹲了十几分钟,一个戴近视镜的老头在他面前站住脚步。
老头拿起几本线装古书,仔细翻看,看得很仔细,看架势就是个懂行的。人就是这么怪,没人驻留,其他人都匆匆走过去,一旦有人关注岳坚强的东西,其他人就来了兴趣,不多时,有四五个人在皮箱子前停下来,有的拿起大烟枪端详,有的拿起铜香炉寻找年代印记。
老头那这几本古书一本一本仔细看着,其他人看的也都挺仔细,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老头说话了。
“你这几本书什么价?”老头眼睛盯着岳坚强,慢声细语地问。
岳坚强咳嗽一声,清清嗓子,“我些东西都是从乡下收来的,这几本书花了五百多块钱,你要是打算要,给我加个跑腿费,七百元这些书你拿走。”
“七百元贵了,伍佰吧。”老头道。
“老先生,一看你就是有学问的人,不是大学教授,就是大专家,也不差这两百了。你看我也不容易,市场摊位的租金都交不起,蹲在这里卖东西,东西都是真货,拿回去,你发现假的,掘我祖宗,我认了。”岳坚强装出一副可怜兮兮地样子道。
“学问谈不上,我这个人就是喜欢古籍善本,这套道光二十四年影刻万历本《升庵遗集》一函六册,二十六卷,前些年我弄到三册,今天在你这里遇到了另外两册,你这两册品相不错,我都要了,其余三本都是油印的医书,难辨真假,就算真的价值也不大,可要可不要。”老头道。
“老先生,我敬你的学问,你给四百吧,几本书你拿去。”
老头面露喜色,“我没带那么多钱,这样吧,你跟我去家里取钱,我有几个朋友,大概对你这些东西会感兴趣,我让他们帮着掌掌眼,若是真的,没准都给包圆了,也省得你在这里叫卖了。”
岳坚强拎着皮箱子就跟着老头坐着公交车走了,老头家住在京大附近,老头名叫郑学明,退休前是某中学的历史教师,养了个儿子八几年去了米国,在米国经过十几年的打拼,在加州某市拥有一家古董店,一个饭店,一个超市。郑学明八十年代初就喜欢研究、收藏古董,靠古董赚了不少钱,这些年他在国内到处捡漏,弄到的民间老物件基本上交给了米国的古董店出售。
郑学明之所以把岳坚强带到家里,一是给岳坚强取钱,第二个原因是他也是想看看两个皮箱子里的其他东西。这几本古书他敢肯定是真品,邮寄到米国,一本书就能卖几千米金,他四百元人民币收的,转手就能赚多少倍米金,可以说赚大了。他本可以在潘家园外面查验那些古玩的真伪,只是担心被其他识货的人高价抢了去,于是就借着回家取钱的名义,将岳坚强请到家里,自己看了,若是真品,只需花几个小钱就能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