淯水,后世的白河。
与唐州发源的唐河,和邓州西发源的湍水在襄阳北汇合,后世称为唐白河最终汇入汉水。这条唐白河十分重要,是荆襄与中原之间重要的水运通道,尤其是淯水,自战国到近代,一直都是连接豫楚之间最重要的水运航道。
淯水又名白河,因河水碧绿、滩多沙白,故名。
淯水连接襄阳、新野、南阳、方城、南召诸地。
在北面的方城,那里属于盆地边缘,地势较高,水路到此终点,必须转陆路运输,才能出南阳盆地,进入河南平原,再转各条水路。
后世时的白河,早已经没有那么水量充沛,甚至都不能航运。但在此时,白河的水甚至不比汴河的水量低,是有名的中原中路黄金水道。
在河南盆地,西有丹江、东有淯水,成为联通关中和河南的重要南北航道。在隋朝的南北大运河开通之前,一直都是最重要的南北水运通道。
连续的大旱,让淯水的水量也下降了许多,白色的沙滩显示大半,但河上依然船来船往,一艘艘的粮船,正载着在襄阳转运来的粮食顺着白河运往方城。
哪怕山南道现在也粮食不充裕,可好歹挨着荆湘巴蜀,比河南等地方还要好些。
河岸的白沙滩上,一群群的百姓正在沙滩上挖开一块块的沙滩,不厌其烦的寻找着蝗虫卵。
这些人就是最早断粮的百姓。
各地州县,已经严格按照李超的命令执行。
所有的州县百姓,都不得出州县乡境,各守其乡。没有粮食的,可以到县里领粮本粮票买粮,如果没钱,那么就申请救灾粮,由官府发放救灾饼。
当然,救灾饼也不是白吃的。
申报领取救灾粮,简单审核后都能批,可吃了救灾粮,就得服从官府安排。
官府的救灾粮,那叫以工代赈。
青壮得听从官府安排,去邓州建新都、去那边加工救灾粮。而剩下的其它妇孺老人等,也都要听从官府的安排。
他们得到的任务,就是捕蝗。砍柴、挖沟、结网,白天砍柴挖沟,晚上就烧火引蝗虫来然后拿网捕,捕到后装入袋子放入水中溺水,然后拿去碾碎晒粉。
还有些人,则被安排到河边去挖蝗虫卵,挖出来的卵拿去喂鸡鸭。
地里的庄稼早旱死了,又不准他们去投亲访友,这个时候他们要么向官府报名,举家迁去边疆,到边地去开荒落户,屯垦种植,要么就只能领救灾饼,然后每天跟这些蝗虫过不去了。
淯水河上,除了过往的粮船,也有不少的捕鱼船,许多人在河里捕鱼。这些捕鱼人和挖蝗虫卵的人一样,都是由官府安排组织的。
正值桂花飘香的季节,河里的鱼还是很肥美的。
今年的鱼网很密,这种网号称绝户网,网眼又密又小,再小的鱼虾都能被捞上来。以往,渔民们是不大用这种网的,因为网眼太小,会把许多小鱼小虾捞上来。小鱼小虾捞了也没什么用,可现在大家却都不管这个了,能捞上来一点就是一点,不管是小鱼小虾,还是螃蟹甲鱼蛤蟆,能吃的东西都不能放过。
捞上来的鱼,马上就会晒干。
简单的剖开,除去鱼胆,其它的都不会被浪费,哪怕是鱼肠,洗洗也能留下。
把剖好洗净的鱼串起来,挂在竹杆上,然后下面生起火,弄上湿柴,就有了大量的烟。烟熏比火烤更简单,既不会烤焦,而且可以防苍蝇等。
烟熏上半天,就不怕坏了。
如今天旱,天天都是晴日,倒是容易晒干。把鱼摆开,借助阳光和风,鱼就能风干晒干,加上烟熏过,这鱼就能成为独特风味的烟熏干鱼。
晒的差不多的干鱼,集中起来,打包再送到附近的碾坊里。
现在许多碾坊,都已经不再碾米碾麦了,现在都在碾蝗虫碾鱼干。晒干的鱼虾被碾碎,然后磨成粉,再送往救灾饼厂,配合着各种食材,最后加工成一箱箱的救灾饼,再打包上船,运往一个个州县,送进粮仓之中,发送到百姓手中。
所有人都在争分夺秒。
依赖淯水航道,船可载百石,从襄阳到南阳,仅需三天而已。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要把有限的粮食,让更多的人吃饱,起码是能活下去,这是个很艰巨的任务。现在,粮食已经不仅是一件商品,而是上升到了国家战略的高度。
粮商们在襄阳大牢里面蹲了三天。
没有锦衣绵被,也没有山珍海味。
困了冷了,只有一堆带着潮湿散发着霉味的稻草,饿了,只有一天两块蝗虫饼。
一开始,许多人宁愿饿着也不吃蝗虫饼。这东西那叫人吃的?他们家的狗都比这吃的好,养的猪吃的也比这好,有时他们去钓鱼,用的饵料都比这好许多倍。
味同嚼蜡,还卡嗓子,难以下咽。
他们要喝茶,要吃糕点,可根本没有人理会。
一天,饿着。
两天,饿的有点难受了。
到了第三天,终于有人还是开始吃了。
世间最美味的东西,就是饥饿,他们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蝗虫饼难吃,还带着腥味,可起码还能垫肚子。
两天不吃东西,肚子饿起来那叫一个难受,整个人无力,肚里直胃酸水,前胸贴后果,感觉喉咙里有只手要伸出来一样。
到了后来,这他们眼里的喂猪的东西,居然也让他们期望起来,到了饭点,一个个都蹲在那里等着了。实在是这狱卒太狠,这饼子很小一块,一餐只有一块,一天还只有两顿。
吃块蝗虫饼,根本管不了什么事,每天都是处于饥饿的状态,感觉人都瘦了不少了。
入狱已经三天。
早上,狱卒来了,可是却没有带来那些让他们又恨又爱的蝗虫饼。
有些人急忙道,“怎么没有饼子了!”
狱卒笑了,这群家伙,还吃上瘾了。
“相国开恩,你们可以出狱回家了!”
监牢里有瞬间的宁静,然后是欢呼之声,还有人忍不住哭了。妈-的,还以为要饿死在这了。
丰孝安起身,准备第一个出狱。
结果一个狱卒拦在了他的面前。
“你等一下!”
“怎么了?”丰孝安声音有些沙哑的问。
“他们都可以出狱,唯独你不行!”
“什么?”丰孝安愤怒的道。
“这是相国的命令,其它人都可以出狱,唯独你不行!”狱卒黑着一张脸回答道。
“凭什么?”丰孝安咆哮。
“不凭什么,这是相国的命令!”狱卒道,“现在,你退回牢里去,让出位置,让他们出来!”
丰孝安不甘,可旁边那些昔日的伙伴们,却已经迫不急待的把他扒拉到了一边,从他身边一挤而过!
丰孝安牙齿打颤,气的浑身筛糠似的,可却没有一个人停下来跟他多说一句话。
每个人都急着往外走,他被遗忘了。
丰孝安站在一边,浑身颤抖,既气又恐惧。
别人都出狱了,唯独不让他出去,难道李超要拿他正法?就跟商州上洛的张宣一样?
他要被杀头了吗?
‘我要见相国,我要见太子殿下!”丰孝安大喊,可没有一个人理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