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东倭还要为什么?陛下不如问沿海百姓。”
李长卿很是反感朱元璋问话的口气,一气之下便道:
“你山高皇帝远的倒是安稳,沿海百姓家的女儿动不动被倭寇糟蹋,家中牲畜动不动被屠宰,粮仓的囤粮动不动被洗劫焚烧,更别提整个村庄被屠杀的惨剧,陛下好意思问为什么?”
“放肆,陛下在沿海大力增设府兵,日夜排查,剿灭了无数倭寇,更是不惜耗费巨额银两让他们内迁五十里,为沿海百姓操碎了心,轮得到你来指责?”
李善长板着脸教训道。
看似指责,其实这种时候反而是维护。因为他不说这些,等到朱元璋亲口说了,就等于是问罪了。
“咱是问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请兵攻打东倭,你打算怎么攻打东倭?你一个御史根本不懂练兵,也不会带兵,到底为什么请兵?”
朱元璋不得不慎重起来,前后一结合,李长卿确实可疑。
“陛下一副质问语气,不会是想问臣会不会带着卫兵投奔东倭吧?晋王三言两语就把陛下迷惑住了?”李长卿颇感离谱。
“咱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和辅佐多年的从龙之臣,难道相信你一个来历不明的御史?你给我一个相信你的理由。”
朱元璋眼神一凝,略显生气的道。
李长卿心里不平,到底是帝王家,藩王儿子的一句话,胜过他这个御史的千言万语。
朱元璋不是昏庸无道的人,但这种时候居然也开始怀疑他私通倭寇了,李长卿只能感慨权力不是个好东西,太大了反而让人昏聩武断。
但是没办法,他是皇上他说了算,他能做的只是让朱元璋相信他的话。
本质上这和朱棡的撒谎没有区别,大家都是在说服朱元璋罢了。
谁能言善辩,谁证据充足,即便是撒谎,即便是诬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让朱元璋相信自己的话。
从这一点上看李长卿有先天不利的缺陷,他再怎么让朱元璋器重,又怎能比得过一个被朱元璋夸赞为美鬓公的皇子。
“臣马上就给陛下一个理由。”
李长卿不敢再掉以轻心,开始他觉得朱棡的话很荒唐,鬼听了都不信,但看样子朱元璋信了。
他此刻才真切感受到,朱元璋对这群儿子的偏袒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
他们后来罪恶多端,都能安然无恙,也就没什么稀奇了。
丘之助跟着太监来了,如何过门槛,停在哪里,如何下跪,一丝不紊,显然是熟悉这一套流程的。
“草民丘之助,拜见大明洪武皇帝。”
“丘之助,咱问你,你和胡丞相一直交好?”
朱元璋主动问道。
“也好也不好。”丘之助平静的道。
然而他越平静胡惟庸越惊讶,丘之助如果不是屈打成招,怎敢与他作对?
若是屈打成招,身上为何毫发无伤?
李长卿一个小小御史,能有什么威慑力,让丘之助敢冒着性命危险出面来作证。
“这话怎么说?”朱元璋道。
“胡丞相要钱草民便给钱,草民要方便胡丞相便给我方便。”
“给你什么方便?”
“礼部与户部的贸易定额。”
“咱在半山寺被倭寇行刺,与你有关吗?”
“那个草民不知道,我只是把每次跟胡丞相接触时,所听到的,转述给南城门的老叫花子,至于老叫花子听命于谁,草民现在都不知道。”
“你是倭人?”
“是。”
“你所说的老叫花子,也是听命于连你都不知道是谁的倭人?”
“是。”
“陛下!您要这么问,臣只求速死!您难道不该问问丘之助为何来此作证,受了什么胁迫!”
胡惟庸越听越害怕,朱元璋问话的方向略过了在他看来最重要的东西,倘若不先弄清楚那些,只问与行刺有关,岂不是丘之助说什么都行?
因为他好像还真跟丘之助说过朱元璋经常去半山寺礼佛,也知道丘之助是倭人,甚至还有一些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凭你这些话咱现在就能砍了你脑袋,你不怕死?”
朱元璋没有理会胡惟庸,他之所以问这些不轻不重的自然有他的用意。
“草民实在看不下去胡惟庸胡作非为,虽死不惜。”
丘之助脸上始终没有什么表情,就像在复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一样。
他越是冷静,朱元璋越怀疑他被胁迫。
明摆着的事,一个他国的海商经办,脑子正常的话是不敢招惹大明宰相的。
这个是李长卿的本事,他现在也无暇多问,不管李长卿怎么逼迫了丘之助,总之他确实来作证了。
结果和事实摆在这里,现在只要弄清胡惟庸有没有收受贿赂,有没有把他的行踪告诉丘之助就行了。
弄清这些对朱元璋来说并不难。
关键看他愿不愿意了。
他虽然愤怒此次案件,但并不执着于案件本身。
他在意更远的问题。比如何时完全架空李善长,何时让胡惟庸下台,何时自己能独揽朝政大权。
双方说的话他有些信,有些不信。
他只是觉得今日早朝,李长卿带来的问题太尖锐。
像一把利刃直刺大明的心脏。
现在还不是让胡惟庸倒台的时候,要是这件案子一直调查下去,丘之助但凡说的属实,那胡惟庸这丞相势必要到头了。
能接任右丞相的只有汪广洋,汪广洋逛青楼喝花酒是高手,跟李善长斗就是个小丑。
所以李长卿今天的状纸,他不想接,接了也不想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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