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居安的责罚合理中又带着些不合理。
关吉羽不像江缨年那样,有什么疑惑和不解,他一定会毫不掩饰地问出口,哪怕得不到合理的解答,他也一定追问争执到底。
可关吉羽不行。
她跪在大雨中,瓢泼大雨浇在她身上太久,渐渐的,她身上已经没有太大知觉,反而觉得这雨下的也不算糟糕,至少还能冲刷一些东西,抚平了心绪。
项居安让她好好思过,想想自己错在了哪里。
这个问题狠狠套住了关吉羽,她思绪万千,也无法精准地猜到项居安为何只罚她一人。
是因为项临城么?
是因为觉得她身份低微,配不上项临城?
军中每个人的来历项居安都是清楚的,他知道她是南沁江府出来的,说的好听点叫做“门生”,说不好听了,其实也还是下人。
不止做杂役的叫下人,他们这些被世家大族培养的储备人员,也算是下人。
区别只是各司其职,实质上还是吃别家的饭为生。 首\./发\./更\./新`..手.机.版
虽然军中世家阵营出来的不止关吉羽一人,可说到底还是大有区别。
比如贺兰阑和江缨年,便是典型的例子。他们两个虽然也是通过世家阵营选拔入的军营,但他们与其他人最大的区别就是:他们本身就是世家嫡系子弟。
嫡出的和外招的,级别上就差了很多。
贺兰阑是京城极富名望的贺兰世家贺兰大人的次子,京城是什么地方,贺兰家又是什么身份?贺兰阑就算不入军营,凡是与他共处者,谁不得给他几分薄面?
江缨年就不用说了,江府在南沁一带本就是名门望族,家族势力首屈一指,江清又是整个南沁响应朝中培养储备军的第一人。
有些人从生下来,头上就戴着光环的。
想到这里,即使面上雨水遍布,关吉羽也不禁觉得脸皮发烫。
是她痴心妄想了。
或许项居安的话就是在提点她:无论什么时候,别忘了自己的身份。.br>
好好想想,她要好好想想,错在哪里?
快到天黑时,雨势才渐渐小了。
项居安从外面回来了,陪着他出去的下人在身后为他撑着伞,他拄着拐杖入了庭院,从关吉羽和江缨年身边经过的时候,目不斜视,仿佛当他们不存在一般。
江缨年虽然人在跪着,可他心里却没有丝毫忏悔之意。
对着屋内道:“你罚也罚了,现在总该气消了了吧?”
屋内项居安没有回应。
“我们知道错了。”江缨年闷了一会,语气软了三分,道:“你就别气了。”
屋内传来一阵动静,拐杖点地的声音越来越近,项居安沉着脸,站在檐下的台阶上居高临下注视着他们。
项居安道:“错在哪里?”
江缨年沉默,说不出个所以然。
项居安冷哼一声,道:“想不出来就一直跪着想!”
说罢他转身又要进屋。
这时关吉羽抬头,道:“是属下错了,以后我一定抛除这些杂念。”
她绷着小脸,神情肃穆庄重,继续道:“将军麾下的“捍荣”与“捍骑”,属下以此为目标,也作为唯一的目标,今后身心只投入在这件事上。与之无关的事情,属下绝不再多想。”
项居安沉吟了片刻,才道:“起来吧。”
就在江缨年还一脸迷懵的时候,项居安又道:“总算还有个脑子清楚的。”
江缨年才不管项居安这句话点的是谁,就算被怼着脸骂,他也不在乎。
他突然觉得项居安这次的责罚未必是一件坏事。不让儿女情长就不儿女情长了呗,反正现在阻的是项临城的好事,毕竟差一点点,再差一点点,项临城就要牵着关吉羽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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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缨年一想到这就忍不住想冒火。
项居安现在不让搞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又不代表永远不能搞。
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关吉羽对项临城就没那个意思了。
来日方长嘛,来日方长。
江缨年突然莫名地心情好了起来。
关吉羽跪了那么久,膝盖早已麻痛得难以行走,她手撑着地,拒绝江缨年伸出的要扶她的手,艰难地爬起身。
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就连头发丝也粘在脸上。
关吉羽抿着嘴,背过江缨年,一步步往自己休息的房间走去,直到确认没有人跟过来,她才敢放心地任眼泪肆意流淌。
她不知道为什么流泪,只觉得心口堵得慌。\./手\./机\./版\./无\./错\./首\./发~~
是为了自己这段刚刚萌生就被掐死在摇篮里的爱情哭?还是为了自己卑微的出身哭?
究竟还得要多久,她才能够得上那个高度?
关吉羽突然觉得,此刻对她来说,没有任何一个东西能比“捍荣”和“捍骑”的封号更有吸引力。
现实不给她时间去想这些,就在关吉羽进了房间迷迷糊糊哭到睡着没多久,便被叫醒了。
该回东部大营了。
项居安已经乘马车先行离开了,关吉羽匆匆收拾了包袱,和江缨年骑马直朝着东部大营方向走去。
还没走出多远,便看到一辆装点豪华的马车驶过来。驾车的小厮他们并不陌生,正是之前屡屡碰到的六王府的那位。
这次却不是他一个人,马车里还坐着正主。
掀开轿帘,颖王正坐在里面,道:“朋友们,这就要走啦?”
江缨年点点头,道:“那可不是,在边关大营就是这样,没个准时准点,一声令下不管何时何地,说走就要走。”
颖王抬了抬手,示意小厮递上东西,道:“一点心意,可别拒绝啊。”
小厮提上来几大包药材,看包装就知道不是寻常买得到的。
颖王道:“没什么能给你们的,我这个人平时没有别的,就是药吃得多,也见得多。你们习武之人,在战场上难免磕磕碰碰的,若是运气不好了,像之前江小公子不慎中了毒,就不好处理了。”
关吉羽和江缨年连连道谢,收下了他的药材。
江缨年客气道:“您也要保重身体啊。”
颖王莞尔道:“我身体也就这样了,没什么保重不保重的,倒是你们,你们还年轻的很,千万千万保重身体,下次回京了,就再来府里吃饭,六王府随时欢迎你们!”
江缨年心想,颖王说到底也是一个极为年轻的王爷,若不是因为双腿患疾不能站立,绝对是能和他们打成一片的。
如此俊美的皇室之子,真是可惜了。
颖王又从身后拿出一个很大的长盒,递给江缨年道:“以前腿还好着的时候我用过的,现在也用不到啦,不如赠给有缘人吧。”
江缨年狐疑地接过,打开之后不觉眼前一亮。
那是一把打造堪称绝美的长弓。
弓身有一段嵌入了一块玉石,触之冰凉。江缨年从锦盒里取出这把弓,在手里掂了掂,道:“此物不是平凡的俗物,王爷如此慷慨,我怎好意思收下。”
颖王道:“这有何不好意思的?我们相识一场,既是缘分,那好物自当是送给有缘人了。”
江缨年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可他心里却对这把弓喜爱得很,从看到的第一眼起,就移不开眼了,上下抚摸无数遍,简直是爱不释手。
“此弓名唤月寒弓,品相绝佳,跟你很配。”颖王这句话简直是说到江缨年心里去了。
月寒弓……
江缨年把这个名字又默默念了一遍,爽快地背在身后。
“既是如此,王爷一片美意,我就不多做推辞了,下次回到京城再。(下一页更精彩!)
来拜访王爷。”
二人向颖王告了别,便继续赶路了。
路上关吉羽一直闷声不吭,江缨年知道她心情不好,也不像平日那样没正形地去骚扰她了。
于是他没话找话道:“其实六王爷人还是不错的,对吧?”
关吉羽没吭声,他又继续道:“你看,虽然一开始他这个人看起来是奇怪了点,但是这两次相处下来,他还是很大方很愿意结交朋友的。请我们吃饭,带我们去他的冰室和暖阁,今日又送了这么多药材,还有这把看起来就很值钱的弓。”
关吉羽闷闷道:“嗯,是很不错。”
二人又沉默着赶了一段路程,快到东部大营的时候,江缨年看了看关吉羽,认真道:“阿羽,其实他虽然看着严厉,平时对我们也苛刻,但是他绝对没有坏心的。”
“你心里别怪他。”他又道
关吉羽难得见到江缨年为谁说话,这是第一次。
平心而论,项居安是没有什么坏心。
他的大将之风,无人不为之倾倒。
关吉羽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她只是点了点头,道:“我都知道。”
六王府。
夏明钟办完事从外面回来,见到颖王正在书房里翻着一些旧物。
他默默走过去,帮忙把桌上乱摆着的东西整理好,不经意道:“那把弓你给江缨年了?”
颖王漫不经心道:“嗯,今日给他了。”
夏明钟顿了一下,道:“那是你最喜爱的东西。”
颖王笑了笑,道:“喜爱又怎么样?现在也用不到了,留着也是浪费。”
“怎么用不到了?”夏明钟眼神一暗,道:“你不是已经在想办法治了么?总能再用到的。”
颖王放下手中的东西,叹息道:“这件事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更何况我还没想好让谁来为我医治呢。”
“明钟,依你看呢?我是觉得他们二人好像都很合适。”
颖王将轮椅转了转,直面对着夏明钟,饶有兴致地问了这个问题。
夏明钟面无表情道:“那是你自己的事,你看上哪个便是哪个。不过我要告诉你,别忘了江缨年的身份,他是谁的弟弟。他要是有个好歹,他兄长可不会轻易就能算了的。”
“哈哈哈哈哈。”颖王笑了几声,“你话说得有意思,如果我要是说他更合适,他兄长那边且先不论,眼下至少你就不会跟我善罢甘休。”
夏明钟不语,眼神别至一边,谨王又说:“好了好了,我答应你,若非到了非江缨年不可的时候,我坚决不打他的主意,这下你总满意了吧?”
颖王用指尖敲了敲轮椅的扶手,收起了玩笑之态,道:“明衷,过去的一些事情我是亏欠于你,但我不会总是让你心里有负担,你就放心吧。\./手\./机\./版\./首\./发\./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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