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越一直走到牢的最深处,才看到他爹坐在里面。
他爹虽然是个武将,但平时极其注重颜面,衣服向来穿得整整齐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哪像现在,穿着囚犯的衣服,发丝凌乱,低垂着头,一脸的颓靡。
周子越慢慢走了过去,扶着牢边的栅栏,轻轻喊了一声:“爹!”
周镇海听到这一声,倏地抬起头来,看到来人竟然真的是自己的小儿子,于是连忙站起身来,急切地问道:“你怎么到这来了?你是怕他们找不到理由把你抓起来是不是?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周子越冷静地说道:“爹,你先别急,我是让赵信带我进来的,没有人发现。”
哪知周镇海听了,却更加焦急:“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宫里的侍卫已经不是我们的人了,如果一旦被别人发现,绝对会因此对你发难的。”
“现在爹还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对付我们,太后、皇上,都是有可能的,现在我们在明,敌人在暗,防不胜防啊!”
周子越见他爹已然成了惊弓之鸟,连忙安抚道:“爹你放心,我跟你说几句话就走。”
周镇海见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叹了口气:“你说。”
周子越将自己想了一晚上的计划和盘托出,满以为他爹会一口答应,然而却没想到,他爹竟然拒绝了。
“不行,我如果走了,那在宫中的势力,岂不是要土崩瓦解?那我这么多年的努力,不是都白费了?眼看着我已经将太后拉下了马,只要把小皇帝弄死,就可以成就大业,岂能如此半途而废?”
“爹,你醒醒!”周子越恨不得抓着他爹的肩膀,狠狠地把他摇醒,“你这边刚一入大牢,那边赵信便不肯再见我,树倒猢狲散,你以为那些势力小人,见你如今落难,还肯坚定不移地跟着你吗?你在大牢里呆了这么久,外面可有一个敢为你说话?你就算就在这里,也是于事无补,甚至有可能丢了脑袋。”
周镇海听了,仿佛被抽走了精神气一般,脸色瞬间灰暗了下去。
周子越也察觉到自己说得有些太过绝情,他犹豫着开口:“爹……”
周镇海却摆了摆手,制止了他要说出口的话,有气无力道:“罢了,罢了,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爹,这些背信弃义的小人,不值得你这个样子,您还有边关的十万大军,还有大哥,还有我,只要有我们在,就没有人能打倒您。”
周子越一番话,说得周镇海重新抬起头来,他像是重新认识了自己这个儿子一般,他伸出一只手来,拍了拍周子越的肩膀,欣慰地露出一丝笑容。
“好,好儿子,爹听你的,我们东山再起!”
周子越见他爹终于振作了起来,也欣慰地笑了。
这时,外面传来赵信的声音:“有人来了,我们要快点离开。”
周子越看向他爹:“我已经让人送信给大哥,不久就会有回音,您在牢里好好照顾自己。”
周镇海点了点头,催促道:“快走吧。”
周子越这才转头离去。
而那边苏祥回到了紫宸殿,将今天在刑部大牢门口遇到赵信的事,告诉了皇上。
皇上哼笑:“赵信?这个墙头草,这次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苏祥应和道:“虽然赵信投靠了太后,但毕竟是摄政王一手扶持起来的,想必有很多把柄被摄政王捏在手里,所以不敢明着得罪摄政王。”
皇上撇了撇嘴,表示不屑。
苏祥接着问道:“陛下,周子越这个时候去找周镇海,莫不是已经想到了救他的方法?”
皇上听他此言,面色严肃下来,他深深叹了口气:“摄政王这次马失前蹄,被太后捏住了把柄,送进了大牢,但他又岂是坐以待毙之辈?恐怕还有后招啊!”
苏祥闻言,有些忧虑:“太后让左相揭发了摄政王陷害苏将军一事,沈昭仪听到这个消息,怕是吃了摄政王的心都有,如果这次不能杀了摄政王,恐怕沈昭仪……。”
皇上闻言,抬头看向远处,眉头轻皱:“朕知道,朕又何尝不想将他除之而后快呢,可是周镇海不足为惧,可是他儿子手中,还握着十万大军,若是就这么杀了周镇海,周子行必定会举兵造反,我们现在还没有还手之力啊!”
苏祥叹气,他们的暗部虽然人也不少,但和十万大军一比,便犹如沧海一粟。
更何况,他们至今还未找到,能够将这盘散沙凝聚起来的人物。
几天以后,周镇海牵扯众多的案件,终于被彻底查清,这一桩桩一件件,竟然全是真的。
尤其是镇北大将军被陷害一事,更是震惊了整个朝堂。
苏予升是谁?他代表了一个时代,可以说先皇在时,整个前朝,都是苏予升在守护着。
他一生打了无数场胜仗,受到所有人的爱戴,凡是班师回朝,百姓全都自发夹道欢迎,朝中不管文臣武臣,全都敬重于他。
也正因如此,在得知苏予升竟然背叛朝廷,勾结外邦的时候,受到那么多的谩骂。
人们之前对他有多少的爱,后来就有多少的恨。
现在查清楚了原因,皇上第一时间便为苏予升正了名,并赐予他安国公的称号。
而所有人原本对苏予升的恨意,则全部转嫁到了周镇海身上,不少人提议,一定要杀了周镇海。
然而,就在皇上要定周镇海的罪时,突然边关传来军情,突厥大举进攻边关。
其实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那些游牧民族没有了吃喝,就会时常骚扰边关的百姓。
可一般都是小打小闹,派些士兵过去把人赶走,也就罢了。
可是今年不知为何,突厥的士兵竟然翻了倍,而且个个膘肥马壮,英勇非常。
边关的士兵措手不及,竟然被他们攻下了一座城池,眼看着边关失守,只能传信向朝中求救。
军情一出,顿时朝中立刻有人提出质疑。
“启禀皇上,微臣觉得此事蹊跷,摄……周振海的长子周子行率领朝中十万大军戍守边关这么多年,一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状态,怎么朝中一出事,边关就失守了呢,这未免有些太巧了。”
周镇海虽然还未被定罪,但是早已被褫夺了摄政王的称号,这些与他积怨已久的文官,此刻恨不得能多踩他两脚。
“王大人所言极是,启禀陛下,微臣也觉得如此,朝廷每年拨给边关的军粮,占了所有税款的大半部分,结果养出来的士兵,连边关都守不住,那还有什么用?”
朝廷每年的税款本就不多,还要分出一大半给边关做军粮,他们早就看不惯这件事了。
越来越多的文官都站出来斥责此事,甚至有的人提出将周子行召回来定罪。
“够了!”一声呵斥传来,众人望去,竟然是礼部尚书李延年,只见李延年怒视着众人,厉声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不管边关失守的原因是什么,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派人去守住边关,我等虽是读书人,上不了战场,也不能在背后净做些嚼舌根的事,与边关战争无益,与江山社稷也无益!”
李延年此话一出,朝廷上的文官大多都低下了头。
这时,皇上缓缓开口道:“李大人所言极是,边关失守的原因,过后再查也不晚,当务之急,还是选出能领兵出征的将军,把边关守住才是啊!”
这下,压力来到了武官这边。
然而众位武官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当这个出头鸟。
晋安实在是太平了太长时间,这么长的时间,早就消磨了这些武官的斗志,在朝堂上耍耍心机,勾心斗角,倒还擅长,真的到了战场上,恐怕一夕之间,就会被人拿下。
“赵信,”皇上开口唤道,“你可愿带兵出征?”
赵信原本努力缩小着自己的存在感,却不防被点到了名,立马两步迈出,跪在地上,狠狠磕了个响头。
“陛下赎罪,臣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五岁小儿,一大家子人,都靠着微臣一人,若是微臣带兵出征,家里的人就都没一个人照顾了!”
皇上静静地看着赵信跪在地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而后扫过众人,看到一个个回避他视线的武将,心里一片悲哀。
虽然这是他早就料到的场景,但是真的发生在眼前,也是不由得感到失望。
他缓缓开口:“我晋安如此大国,朝中武将良多,真的遇到事了,竟然没有一个人能站出来,真是让朕感到痛心。”
他站起身来,走到众臣中间,“边关失守,我朝中的重臣,不是想着出谋划策,不是想着上战场杀敌,而是想着怎么推卸责任,怎么为自己争取利益?”
“我朝的税款,喂给了边关将士,他们可以替朕戍守边关,替朕浴血奋战,喂给你们呢?你们又能做什么?”
皇上说到最后,已然情绪失控,众位大臣低垂着头,一声也不敢出。
皇上拂袖坐回皇位之上,他深吸了一口气,对众人道:“朕给你们一柱香的时间,给朕想出对策,否则,今天谁也别想走!”
朝堂之上,顿时变得落针可闻,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做这个出头鸟。
突然,李延年往前一步,铿锵有力地说道:“臣认为,周镇海可以领兵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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