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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年轻人站在路口。
换下了往常的裁决局警员制服, 他身上穿着一身正式的黑色西装,领口打着黑色领结,好心情直接写在了脸上, 嘴角怎么也压不住地上翘。
他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门票看了眼,随后抬起头,期待地望向街对面巨大的方形建筑物。
路灯灯光从街道尽头绵延而来, 昏黄深紫的夜幕下, 一辆辆车从街道上疾驰而过,雨后微微潮湿的路面反射着灯光, 如同金色河流在雨中流漾, 巴黎歌剧院就坐落在河上。
灯光洒在歌剧院深黄色的外立面上, 巴洛克式柱廊撑起了左右对称的罗马三角顶,柱廊的双柱间嵌着一扇扇大型开窗和圆形牛眼窗, 精美细致的雕像和雕花点缀在这栋古典建筑的每个角落,被嵌在外墙缝隙里的照灯照得金碧辉煌。
但引起年轻人注意的是歌剧院前的景象。
各式各样的豪车云集在歌剧院前的街道上, 尾灯的红光间隔相连,扛着相机的记者聚在门口, 闪光灯交叠成一片光海,“喀嚓”声中, 身着西装的侍者上前打开车门, 一个个衣着高雅的男男女女下车, 鞋跟踩着街面上荡漾的金色波光。
门前站着成列的警卫, 从姿态能看出经验丰富, 警戒的目光从每个人身上扫过, 丝毫不受闪光灯的干扰。等待进入的观众在他们身后列队接受安检, 金发和耳坠前后晃动, 闪闪发光。
“这可不是正常场面……”休假中的裁决局警员嘀咕了一句。
他绕开记者走向歌剧院,一边往着人群望去。
从人头的间隙里,隐约能够看到闪光灯簇拥着一对眼熟的男女,他敢发誓,他绝对没有记错这两张总是在新闻里出现的面孔。
灯光闪烁间,他们身后又驶来了一辆豪车,侍者上前拉开门,西装革履的男人从车上走下,握住从车里探出的手,将身着礼服长裙的丽人从车上牵下,那张美丽的面孔微微扬起,让在场众人瞬间想起了她在电影里的盈盈一笑。
总理和总理夫人,商业大亨,电影明星……形形色色的名流谈笑风生着走进歌剧院,金色灯光扑面而来,“巴黎的首饰盒”的万般浮华,无声无息融入耀眼的灯光之中。
繁复的爱奥尼亚式柱仿佛让时光倒回了古希腊,柱头上流畅的卷涡将视线引向四壁,精致的雕塑与灯光交相辉映,穹顶上绘制着群龙飞舞的神话故事,巨型大理石中央台阶光可鉴人,向左右弯折的楼梯将人群分流向上方。
宾客们说笑着走上台阶,礼服裙摆在台阶上款款逶迤,胸前的珠宝被水晶吊灯的映照得闪光,他们谈论着即将开始的音乐会,“塞纳河夜莺”的名字在笑声里流转,飘向大厅的金色灯光。
一双眼睛映着这些名流权贵的面孔,老人扶着走廊的栏杆向下望去,那张遍布皱纹的苍老面孔,渐渐浮现出一抹莫测的笑意。
“真是聪明的女孩。”叶利钦望着这一幕,轻声赞叹道。
在现代社会的规则下,纵使是半神也不可能为所欲为,当成百上千的名流权贵走进巴黎歌剧院,就注定了无论叶利钦打算做什么,都不能罔顾这么多人的生命安危。
或许会有无知的人认为绝对的力量就是强权,但既然绝对的力量不是被个人所独享的,就注定了力量也只是交涉天平上的筹码。
这无疑是费雯丽落下的第一步棋,在场的观众都是她与叶利钦的棋盘上的棋子。
“……但还不够好。”老人淡淡地说。
他收回视线,转向演出大厅。
随着演出开始的时间逼近,巴黎歌剧院的两千两百个座位渐渐被满心期待的观众坐满,高层拉着深红色窗帘的看台上,也出现了一位位带着保镖的贵宾的身影。
靠近舞台的一处看台,叶利钦坐在靠栏杆的座椅上,含着笑意,俯瞰着看台下方成排的深红色天鹅绒座位。
天顶上的灯光渐渐熄灭,巨大的水晶吊灯收敛了璀璨的光芒,周围的超现实主义油画也暗淡了下去,一座座镀金雕塑隐没进黑暗,只留下诡秘的轮廓。随着观众厅里的交谈声消失,寂静的黑暗笼罩了上千个座位,所有视线都集中到了舞台上。
管弦乐团在舞台上落座,手指放在各自的乐器上,偌大的演出厅里鸦雀无声,站在乐团前方的指挥抬起手臂,在寂静中,饱满地挥下指挥棒。
女高音歌唱家费雯·丽斯特的独唱音乐会开始了。
音乐会开场的是一首长达十分钟的交响乐,气势宏大的合奏乐声回荡在马蹄形大厅里,观众们无一不保持着安静,全神贯注地聆听台上的交响乐演出。
乐声飘进了舞台后方的走廊,走廊尽头的一间化妆间里,红发的女歌唱家从椅中站起身,望向镜中的自己。
“等等,丽斯特小姐,还差这个。”化妆师边说边笑着拿起桌上的白色鸢尾,插进费雯丽盘起的发髻里。
鸢尾花斜斜掩在鬓发间,与她身上的纯白蕾丝礼服长裙相呼应,柔和了红发所带来的张扬感。
“谢谢。”费雯丽向她道谢,推开化妆间的门,向着舞台的方向走去。
礼服裙摆鱼尾般游动,鞋跟与地面碰撞的声音在走廊里溅开,费雯丽踩着一地落珠般的响声,步伐平稳地走向前方。
她的前方是她即将登上的舞台,她会对着黑暗中的观众席,以及席上的某位老人,宣告她的回归。
乐声逐渐轻柔,一根琴弓在弦上划开,仿佛月光笼罩的森林深处,蜻蜓掠过沉入月亮的湖面,水波荡碎了银白如雪的月光。
走廊的灯光闪烁了一下,忽然熄灭了。
费雯丽脚步微微顿住。
没有半点疑惑,她的手指忽然伸向脑后,从盘好的头发上抹过。
红发如云般坠落,十几枚发卡夹在她的手指里,费雯丽手指微微用力,发卡如同锋利的刀刃,向着四周的黑暗激射出去!
十几声发卡扎进墙壁的声音,袭击者们沉默地避开了发卡,齐齐扑向发卡发射出来的位置,却扑了个空。
短短刹那间,费雯丽的身影从原地消失了。
袭击者们反应很快,迅速向四周散开,旋即灿烂的光芒在黑暗中绽放,驱散了走廊上的阴影,然而骤然亮起的视野里,依旧没有看到红发的歌唱家。
天花板上,一双幽绿暗淡的眼睛睁开,无声地注视着下方。
刀锋抹过脖颈,一个袭击者捂着脖子倒下,飞扬的血花中,其他袭击者们动作分毫不乱,其中一人手中光芒闪动,四周的墙壁忽然扭曲变形,铺着红地毯的走廊也像是毯子一样卷起来,向着走廊中央挤压而下。
与此同时,他悄然退到袭击者们中间,身影藏在宽大的衣袍后,其他同伴迅速靠近他,将他重重保护起来,让费雯丽没有办法越过其他人直接攻击他,来停止周围的变化。
墙壁上的壁灯摇晃着生长,扭曲成了长着金属尖刺的利爪,金色饰面上的雕花卷曲起来,变成了沾满毒液的花毛茛叶片,叶片根根卷向费雯丽。
费雯丽在墙壁之间弹跳,避开了几乎要抓住她的头发的利爪,目光投向同伴之后的袭击者。
这时,走廊的灯光晃了晃,让灯光映照的事物都变得虚幻而朦胧。
光影变化间,费雯丽的身影再度破碎,从袭击者的视野中消失。
“棘刺”的混乱传送。
不等袭击者做出反应,她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另一处,这个位置离敌人更近,并不算好,但就算他们立刻转移视线,也需要一刹那时间。
根根苍白的肋骨在腰间绽放,费雯丽的腰后忽然射出一根根阴影触手,触手迅速沿着地毯上的阴影游向敌人,从人群之中猛然钻出,如同骤然绽放的黑色花朵,将目标周围的袭击者全部推开。
阴影在光芒中涌动,让袭击者无法立刻靠近,与此同时,阴影触手的尖端张开了遍布尖刺的巨口,向着落单的敌人一口咬下。
断手摔在震动的地毯上,周围墙壁的挤压瞬间停止,变形的花毛茛叶片也缩了回去,重新变成了金色雕花。
费雯丽睁开眼睛,梦境的距离感终于消散,四周墙壁毫无变化,地毯上的断手消失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鸢尾的香气,没有任何血腥气味。
她刚刚坠入了敌人诱发的梦境,在梦境中,她和袭击者爆发了战斗,现实中她只是忽然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
然而袭击并没有结束,她听到了细微的风声。
在她坠入梦境又苏醒的短短几秒,袭击者的攻击已经逼近了她,如果她再迟醒来一秒,被斩首的人可能就变成她了。
她的身体只是可以替换的机械零件,袭击者需要的只有她的大脑,至于她赖以歌唱的唇舌咽喉,于他们来说仅仅是不需留意的垃圾。
火焰的热浪燎起了她的额发,费雯丽立即向后仰去,避开了擦着下巴掠过的火焰剑锋,调整重心,以左脚为支点,右脚猛然向上一掠。
足尖的刀刃撞上了剑柄,逼得火焰轨迹发生了扭曲,火舌向上一扬,窜起了一米高的烈焰,在火焰的遮挡下,阴影尖刺从地上暴起,成百上千的阴影如同花瓣合拢,刺入了袭击者的身体。
光芒再一次熄灭,走廊上重新陷入了黑暗。
黑暗中不时闪动火光,每一次都会照亮费雯丽的面孔,血溅在那张苍白的脸上,仿佛从冥府归来的复仇幽灵。
交响乐团的演奏步入高潮,恢弘的旋律如同河水奔流,星光与月色牵着手盘旋上升,歌剧院的每个角落似乎都浸在如水的月光中。
阴影之花在血肉泼溅声中盛放。
走廊灯光发生故障的情况很快被人发现,紧急检修后,照明终于恢复。
红发的歌唱家站在走廊上,礼服布料垂顺地贴着小腿,她对着的方向监控看了眼,似乎有些疑惑。
但交响乐合奏已经步入尾声,她顾不上别的,提起礼服裙摆,向着舞台一路跑去。
等到她的身影从画面中消失,监控画面忽然有了个短暂的闪烁,又恢复了正常。
舞台的音乐声越来越近,费雯丽的意识也完成了监控视频的剪辑和替换,从监控室的数据网络里返回,回到暂时由第二大脑控制的身体里,重新交换身体控制权。
她的登台就在几分钟后,没有时间让她清理走廊上的狼藉,于是费雯丽先用“棘刺”扭曲画面,接着黑进歌剧院的监控网络,替换掉这段走廊的监控画面,再返回自己的身体,准备登台。
她比叶利钦还要清楚,刚才的那场袭击只是这位老人噙着笑容送上的祝贺。
他应邀来观看她的回归演出,来评判她的挣扎到底够不够有力,比起用强大的力量让她屈服,他更想要让她认识到她的弱小和无力,从而乖乖回到教会的囚笼里,不再想着反抗。
这场音乐会是她以歌唱家的名义举行的,这场音乐会要是失败了,她作为歌唱家的事业也会遭到严重的打击。
如果她连登台都无法办到,那么她自己就会对反抗他这件事感到绝望。
乐团的演奏已经结束,如雷的掌声潮水般涌来,费雯丽踏着掌声走上舞台。
礼服布料扫过小腿,血红色沿着裙摆向上蔓延,裙摆上原本是大片的鸢尾花蕾丝,此刻鸢尾花渐渐被鲜血染红——
费雯丽走到交响乐团的中央
,抬头望向眼前的观众席。
她没有去寻找观众席上的叶利钦祭司,因为她现在就是万众瞩目的中心,没有谁会看不到她。
她插在发间的鸢尾花斜斜滑落,花瓣上染着张扬的红。
指挥挥动了手中的指挥棒。
鸢尾花坠地,夜莺般的歌声直上云霄。
歌唱是她最终的欲望,无论叶利钦到底打算做什么,当费雯丽开口时,她的心便完全沉浸在了歌唱中,专注于大厅里盘旋的乐声。
但这不代表她会忽略外界环境,第二大脑会在她专注于歌唱时观察四周,等待着叶利钦的下一步棋。
这场音乐会分为三幕,每隔半小时会有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
周围的旋律渐渐低落,第一幕逐渐结束,掌声响了起来。
下台休息前,费雯丽回头望向大厅里的观众席,只看到了热烈鼓掌的观众。
无论叶利钦在哪里,在刚刚的歌唱中,他都没有任何动作,仿佛他真的只是来听费雯丽的独唱音乐会。
十五分钟后,费雯丽重新回到舞台上,开始歌唱。
这一次,费雯丽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观察四周上,她不认为叶利钦会这样看着她顺利唱下去,他必定还有行动。
舞台反射的灯光在大厅四周投出淡淡的阴影,水晶吊灯仿佛在微微旋转,折射出成千上万的细碎火彩,光影在天花板上的油画上游动,油画上的神灵们似乎都活了过来,表情变化,眼珠移动,视线汇聚向舞台上的费雯丽。
阴影与黑暗模糊交融,大厅墙壁上的阴影巍峨如同山峦,随着费雯丽目光移动,山峦也海浪般起伏,时而拔高,时而变低,顺着她转身的角度移动,向着她缓慢地簇拥而来。
山峦的轮廓让她想到秋日的喀尔巴阡山,淡灰色的雾霭越过山脊流淌下来,女孩的裙摆掠过溪水的倒影,沿着溪水漂流的红叶遮住了她小小的脸,她伸手捡起溪水里的红叶,水珠滴答滴答,萤火虫从草叶里飞了出来,点点流光映在女孩伸出的手中,她的掌心躺着一枚草编的戒指。
费雯丽接过她手里的戒指,阿琳娜对着她笑了下,笑容有着小女孩的害羞。她转身向着溪流跑去,忽然化作了一尾莹白色的小鱼,潜入了水珠飞溅的溪水里,白鱼甩动尾鳍,迎着水花游向河流的尽头,一截断瀑切断了河流,河水激荡咆哮,费雯丽追了上去,看到白鱼被河水裹挟着冲向瀑布,忽然间一跃而起。
胸鳍拉长成翅膀,尾鳍化为尾羽,小小的白鱼向上冲去,变成了飞鸟。
看台上,叶利钦悠闲地向下眺望,手指微微起落,和着指挥的节拍,注视着舞台上的那一抹红。
光芒牵引着她入梦,她的感受和思想都在光芒中模糊,哪怕费雯丽依旧站在这里,她的意识却已经不在现实,而是沉浸在了白日梦里,她看到的不再是舞台和观众席,而是她梦中的风景。
她会忘记她为什么站在这里,她以为她的情绪和想法全部都来自她自己,但她不会知道,连这些情绪是叶利钦灌注在梦境中的蜜糖,用甜茶和糖果,勾着她坠入深不见底的兔子洞。
气息稳定的高音渐渐弱了下去,转成了幽咽的弱音。
无人察觉到,台上的歌唱家已经迷失在了梦境中。
聆听着渐渐滑落的弱音,叶利钦嘴角勾起了嘲弄的笑容。
他的手指轻轻一扬,四周墙壁上的阴影向费雯丽走去,观众们的目光尽数被舞台的光芒吸引,无人察觉到大厅里阴影的变化。
越来越多的阴影向着舞台滑去,阴影逐渐变高,围在舞台的四周,仿佛一个个无形的巨人,低头望向被围在中间的费雯丽。
阴影笼罩在她的身上,看台上叶利钦抬起右手,舞台上,费雯丽的右手也抬了起来,翠
绿的眼眸没有光亮,像是关闭了电源的机器。
观众厅忽然碎裂成无数碎片。
墙壁变成了无数碎块,观众席飘浮了起来,看台纷纷倒悬,深红色窗帘像是缎带一样打结连起来,连成了飘扬的彩旗,一张张天鹅绒座椅出现在天花板上,垒成倒悬的金字塔,舞台上的灯光被切碎成了无数片,每一座镀金雕像都手持一道光线,守卫在水晶吊灯的前方。
巴黎歌剧院最负盛名的水晶吊灯缓缓亮起,在彩旗和雕像的护卫下,恍如镶嵌了无数水晶的王座,成千上万的水晶碎片飘浮在周围,灿烂的光芒勾勒出了人影轮廓。
银发银眼的男人出现在水晶吊灯上,银灰发丝绑起的低马尾垂在背后,嘴角噙着彬彬有礼的笑意。
他们所处的混乱空间之下,重叠着一座色调暗淡发灰的观众厅,在那个观众厅里,交响乐团仍然在演奏旋律,观众们也在聚精会神地聆听独唱音乐会,丝毫不知道在他们之外,还有一个变得诡异而混乱的观众厅。
仿佛世界被划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层,一层世界里,音乐会演出在正常进行,一层世界里只剩下混乱、无序,以及针锋相对的两人。
叶利钦眯起眼睛,注视着突然出现的怀特·克朗,感叹了一声:
“原来她的倚仗就是你,看来她这一趟旅行收获颇丰。”
之前的那些袭击者只是叶利钦一个小小的试探,是为了试探费雯丽到底为什么有底气重返巴黎,之后他也没有采用直接的手段控制费雯丽,而是选择了柔和的梦境影响,一方面是为了弱化费雯丽的反抗意识,一方面是因为他也在等待,等待费雯丽的后手什么时候出现。
叶利钦不相信费雯丽会在短短半年里晋升到第六等阶,但她不可能不知道,如果没有等同于这一等阶的实力,她回到巴黎,就等于把自己送到叶利钦手中。
所以只能是她找到了实力强大的帮手,或者她加入了一个势力庞大的组织,让她觉得就算她重新出现,辉光教会也会出于种种顾忌收手,默认她不再是辉光教会的使徒。
而当怀特·克朗出现,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变得很明了了。
“我倒不这么认为,”怀特·克朗微笑着说,“我只是受邀来听一场演出,但恼人的是,似乎有人想要打断我难得的享受。”
叶利钦不置可否,却没有任何迟疑。
他敏捷地从座椅上一跃而起,身体瞬间发生了转变,变得半是虚幻半是透明,他仿佛也失去了应有的重量,快速向着演出厅错位的出口飞去。
怀特·克朗虽然将他们和现世分离开来,但这种分离的范围不可能大到整个世界,他只要寻找到这层诡异空间的边缘,从那里离开,就能够返回现实世界,重新抓住在那里的费雯丽。
当务之急是尽快远离怀特·克朗。
就在这时,水晶吊灯上的怀特抬起了右手,手臂上缭绕着金色火焰,黄金手骨在火焰中若隐若现。
叶利钦并没有忽视身后的威胁,他回过头,变成金色的双眼犹如镜面,倒影着怀特的身影。
目光刚刚落在黄金手骨上,叶利钦的瞳孔就微微一缩,直觉向他发出强烈的警告,他的脑海中也顿时浮现出一幅幅画面。
画面中,他转身继续逃跑,身后怀特竖起了三根手指,每一声倒计时,怀特就屈起一根手指,他的面孔也急速苍老扭曲,脊背不受控制地佝偻下去,生命力肉眼可见地流逝而去,倒计时归零时,他的骨头已经无法支撑住身体和皮肉,酥松的骨骼接二连三断裂,他整个人坍塌下去,只剩下一张松弛的皮,在空间中艰难地蠕动。
这幅画面已经预示了这件遗物的危险性,叶利钦毫不怀疑,怀特手中的遗物是一件4级遗物。
他猛地仰头看向怀特,面孔忽
然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变得像是怀特·克朗,怀特的面孔同样发生了变化,某个角度看上去和叶利钦有些相似。
相似的不止是五官,他们的动作、神态、身形也变得相似起来,仿佛镜面倒影出的同一个人。
微弱的光芒笼罩了他们,梦境的迷幻之感弥漫开来,白蔷薇花瓣从金色火焰中飘落,怀特依旧微笑着,目光锁定了叶利钦,右手竖起三根手指,开始了倒计时。
倒数第三声,叶利钦的皮肤松松地坠了下去,一颗颗牙齿从嘴里脱落,身体里更是响起了细微的骨裂声。
叶利钦没有任何犹豫,再度向着出口冲去,怀特也倒数完了第二声和第一声。
每移动一米,他都更加衰老,仿佛摇摇欲坠的破风车,遍布斑点的皮肤表面出现了一个个孔洞,风从洞里灌进去,发出“呜呜”的声响。
倒计时还没有归零,叶利钦终于飞到了观众厅的出口,他的身体也到了极限,皮肤和血肉霎时塌陷下去。
就在这时,周围的光芒猛然变得耀眼,虚幻迷离的气息消散,叶利钦坍塌的身形也骤然消失,和梦境一起消散,他重新变回了倒数第三声时皮肉松弛的模样。
他在自己身上制造出了一个梦境,让梦境中的自己承受了黄金手骨带来的生命流失,随即让梦境消散,生命流失的效果也随着梦境一起消失。
只是制造这样的梦境对他的消耗也非常大,而且他耗费奥秘制造出的梦境,在黄金手骨的影响下,甚至没有支撑到倒计时归零,就直接消散了,让他没有完全避开生命流失带来的衰老。
飞出出口的瞬间,叶利钦抬头看向怀特,随即眼神微微一沉。
和他的狼狈相比,怀特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好像完全不受遗物的负面特性影响,只是嘴角的笑容扩大了点,再一次竖起了手指。
他没有发出声音地开口,叶利钦从他的唇上读出了那个字。
“三。”
叶利钦没有再看,迅速飞出了观众厅,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支离破碎的空间。
观众厅外的巴黎歌剧院同样在怀特的领域里!
观众厅里,失去目标的怀特放下右手,刚要穿越到叶利钦身边,忽然身影一顿。
他的身边浮现出了十几个一半像是叶利钦一半像他的身影,这些身影手中全部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如箭般向他激射而来。
箭矢还没有触及到怀特,他手臂上的金色火焰陡然爆发,黄金般焰光向外冲去,光矢纷纷被焰光震碎,消散在火焰里。
现实世界,歌声在观众厅的黑暗中如同星河般流淌。
无论观众坐在哪个位置,都能清晰地听到歌唱家的歌声,人们在天籁里如痴如醉,无人会去关注周围的环境。
舞台后方,一名负责舞台装置的员工摇摇晃晃着走过来,来到舞台装置下,沿着梯子动作敏捷地爬上了上去,很快爬上了最高的钢架。
悬挂在高处的是之前上演的歌剧的道具,那是一对放射出无数金色光芒的巨型羽翼。
员工一脸做梦般的恍惚,在羽翼前单膝跪下,从工具箱里拿出一系列仪式器具,在钢架上迅速完成了仪式的准备。
他闭上眼睛,右手向着光之羽翼洒下一把金粉,低声念诵道:
“……沐浴辉光之人,群星的引路人,纯白烁光的导师,我请求您附身于封圣之容器,让您的使徒重新回归您的光芒之下!”
金粉飘落在羽翼上,无数光柱突然从羽毛之间爆发,万千光芒绽放,金色羽翼在光芒中向下坠落。
舞台上,费雯丽正在放声歌唱,忽然间背后掀起狂风,她的红发顿时在风中飞扬。
绽放金色光芒的巨型羽翼从天而降,强烈的金光中,渐渐凸显出一道由纯粹
的光芒形成的女性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