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本修文持笔者,今来帅领红旌下。不能无事习蛇矛,
闲就平场学使马。军中伎痒骁智材,竞驰骏逸随我来。
护军对引相向去,风呼月旋朋先开。俯身仰击复傍击,
难于古人左右射。齐观百步透短门,谁羡养由遥破的。
儒生疑我新发狂,武夫爱我生雄光。杖移鬃底拂尾后,
星从月下流中场。人不约,心自一。马不鞭,蹄自疾。
凡情莫辨捷中能,拙目翻惊巧时失。韩生讶我为斯艺,
劝我徐驱作安计。不知戎事竟何成,且愧吾人一言惠。
——《酬韩校书愈打球歌》张建封(唐)
……
接下来,杨亦蝉又给自己和白复挑了身鲜亮马球锦衣,圆领锦袍,窄袖宽身,两侧开衩,袍长及小腿。再配上专用的幞头、腰带、麂皮六合靴,一身下来,干净利落,更显得白复英俊伟岸,亦蝉美艳飒爽。
掌柜在旁不停夸赞,好一对江湖侠侣。
亦蝉正要付账,掌柜道:“大人,本店后院就有马球场,要不要玩两手?”
杨亦蝉和白复对望一眼,暗暗吃惊,这店铺占地面积得有多大啊。两人跟着掌柜,来到后院,登上一个亭台楼阁。楼阁下有个可开闭的拱门,伙计就从这里将白复和杨亦蝉的马牵入球场。
白杨二人站在楼阁上,只见这里的球场面积约有正规球场半个大小,“筑场千步平如削、短垣三面缭逶迤、击鼓腾腾树赤旗”。
球场远处是马球门,与今日安西军比赛的那种涂有色彩、雕有花纹的画门不同,这里的球门是在木墙的下部,开一个一尺见方的小洞,洞后结有网囊。
杨亦蝉上马,跃跃欲试。
掌柜走到白杨二人马前,测试了几下。笑道:“两位的马是好马,尤其是少侠的马神骏非常。但两位的马没有受过训练,不适用于球猎。”
杨亦蝉好奇,道:“何以见得?”
掌柜道:“赛马之佳者,不视其高大,而视其灵活与否。解击球者,每嘉其环回斗转,动可惬心。简单说来,赛马未必要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但一定要灵活,要善于环回斗转。其二,受过训练的赛马,要能领会骑手的指令,比如说,触碰右耳,马往右转;马刺踢左马腹,马往右转;双腿夹马腹,马加速。杖击马臀,全速冲刺……”
掌柜讲起御马之术,滔滔不绝,听得白杨二人目瞪口呆。
白复问道:“那训练一匹赛马,大概要多久?”
掌柜道:“一般的马术动作,大概需要一年。象今日安西军席元庆将军胯下骏马展示的‘凌波微步’神技,即便是上等良驹,也需要三年以上的时间。”
杨亦蝉大惊:“三年?我可等不了这么长时间。”
掌柜笑道:“大人莫急,本店有训练赛马的业务,也有租借或购买赛马的业务。大人可将您的坐骑交给本店代训。三个月有小成,半年一大成,一年后就可驰骋赛场。这一年内,大人若有马球比赛的需要,可以购买本店的赛马或者租借本店的赛马。这样以来,人和马的训练都不耽误。”
白复道:“这倒是个好办法,不知价钱几何?”
掌柜的报完价后,杨亦蝉眉头轻蹙。虽然她在蜀山论剑上赚了些银两,但用来支付这笔开销,也着实有些吃力。
正在犹豫中,白复对掌柜道:“就这么定了,我们的马放在您这里代训,每旬我们过来验查进展。另外,我们再租一匹赛马。还请掌柜牵出几匹骏马,让我们选一选。”
掌柜点头答应,让伙计从马厩里牵马出来。
亦蝉看着白复,说不出的感激。白复笑笑,轻轻牵起亦蝉的手。两人对视,深情款款。
不多久,伙计拉出几匹骏马,肌肉虬劲,神采飞扬,一看就是上等良驹。白复和亦蝉挑来挑去,选中一匹良驹。这马名为斑点疙瘩虎,头似虎头,浑身橙黄,相配着各种颜色的花点儿,如同豹纹,奔跑起来威风凛凛。
掌柜指点白杨二人操控赛马的大致法门,如何急停,如何加速,如何摆脱,如何冲撞。白杨二人用心铭记,受益良多,方知打马球有这么多门道。
掌柜道:“打马球时,骑手要专注于持杖击球,因此要尽可能地做到人马合一。起码的要求是“马不鞭,蹄自急”,不要让骑手做多余的动作;更高的要求则是“珠球到处玉蹄知”,马球一到马身边,马就知道应该怎么动了。与其说是人打球,不如说是马打球。”
杨亦蝉上马打了几球,刚开始还不熟悉,几杖挥下来,十步左右,已经能将马球准确击入网窝。
掌柜一旁喝彩:“大人,好功夫!照您这个身手,不出三个月,就是球场上的专业球手!”杨亦蝉闻言,喜笑颜开。
在杨亦蝉的怂恿下,白复也一试身手。
白复翻身上马,在球场上奔驰一圈。感觉到人马节奏和谐时,白复探身击向地上的一只马球,二十几步外,球应声入网。白复小试锋芒,找到球感,信心大增。
白复将鞠杖换成自己刚入手的“月钩”,这条铁锏一般的鞠杖沉重异常,正常挥动都吃力,更别说做出击球这类轻灵的动作了。
白复将真气充盈手臂,离球洞还有五十余步时,伙计高喊:“注意,出球了!”
一只红色马球侧面投来,球速极快。白复身子一拧,挥杖直击。‘砰!’一声脆响,鞠杖精准地击中了马球。
就在鞠杖与球接触的瞬间,杖头弹性极大。白复只觉月钩犹如活物,将自己的力量瞬间放大,爆发出惊人的力量。马球带着风声,呼啸着向球洞飞去,只见一道红光,在一片惊呼声中,球应声入洞,余力不减,穿透网囊,击穿球门后的短墙。
“五十步,一杖进洞。”伙计惊呼,掌柜和满场伙计情不自禁鼓掌,惊为天人。
掌柜叹道:“少侠,仅凭这一球之力,您已跻身长安顶级球手之列。若老朽法眼无差,假以时日,少侠定是我大唐绝世球手。”
三人正说到热闹处,只见一名伙计骑了一匹白马驶入场中。这匹骏马长得那叫一个好看,浑身如同一匹白缎,马蹄踝部以下血红,名叫蹄血玉狮子。这匹宝马头至尾丈二,蹄至背八尺五,三道肚带吊腰,鞍韂鞧嚼鲜明。
蹄血玉狮子一进球场,撒开欢地奔腾,时而加速冲刺,时而跳跃跨障。能够娴熟地配合骑手的击球动作,什么碎步交叉,急停急转,扣球转身等等,训练有素,人马合一。
杨亦蝉看着这匹蹄血玉狮子,羡慕不已,忙问掌柜:“这匹赛马什么价格,能否租或买?”
掌柜抱歉道:“大人,实在不好意思,这匹蹄血玉狮子是一位王爷的爱马,放在小店代训的。如果是本店所有,定会卖给大人。”
杨亦蝉眼巴巴地盯着那匹蹄血玉狮子,好生羡慕,但马有正主,自己也无可奈何。正所谓,得不到的最珍贵。亦蝉对胯下这匹斑点疙瘩虎再无兴趣,败兴而去。一路上,索然无味,也不想说话。两人就这么一路无言。到了路口,杨亦蝉简单地道别,匆匆回营了。白复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话留在舌边。
看着亦蝉远去的身影,形单影只,白复怅然所失。莫非每一个异乡客,都有这种难言的孤独,被这繁华的冷漠灼伤、吞噬。
长安,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