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太子殿。
杯盏碎了一地。
太子脸上堆满怒火,踱着步子,指着楚岚,骂道:“你看看你做的好事!魏国公虽是商旅出身,那也是开国功勋,他大儿子更是委任户部侍郎一职,如今国公一党竟被你硬生生地推给了楚辞!”
楚岚从小就怕向来严厉的太子哥哥,这会更是缩着脖子,不敢去看那双骇人的眼睛。
他本来是让清雅郡主引诏安县主过去,一箭双雕,既可以报复一下诏安县主,又可以挫挫楚辞在父皇面前的锐气。
谁知道会变成这样。
楚岚低声嘟囔着,“我哪里知道清雅郡主会反过来,算计我啊?”
“魏国公生了三个儿子,老了才得了这么一个女儿,清雅郡主从小便恃宠而骄,楚煜已有正妃,还是青梅竹马的沈将军家的嫡女。”太子瞪着这个不争气的弟弟,厉声道,“清雅郡主岂会甘心低人一头,去做个侧妃!”
“你是说这一切不是清雅郡主反策?”楚岚小心抬了下眸子,瑟瑟问道,“难道真的是那个诏安县主,那她又是怎么知道我要陷害她的?”
“应该不是她。”太子声音沉了沉,“这件事,最受利的会是谁?”
“六皇子楚辞?”楚岚恍然大悟,“小沈将军连败三城,楚辞面上镇静清高,没想到暗地里居然也会搞这种见不得光的事。”
太子捏着拳头,如今这件事损失的是他,受利的是六皇子,可却还有一个心思缜密的旁观者,恐怕在隔岸观火。
楚岚没想得那么深,他只想挽回一些自己闯的祸,“既然不是清雅郡主所为,她又不想嫁,那只要她不嫁,楚辞的如意算盘岂不就落空了?”
“哼!本来是没什么事,偏偏今日是朝贺,你又故意引了那么多人过去看热闹,就算没什么,那也能传出什么来,恐怕这件事早就由不得清雅郡主嫁与不嫁了。”
“不过,你若想在这件事里摘出来,那么这事就只能是诏安县主所为!”太子又厉声强调一遍,“记住没!”
楚岚猛地点头。
俩人前往永安殿偏殿。
永安殿偏殿内。
清雅郡主抹着眼泪,一张小脸哭得梨花带雨。
皇帝坐在榻上,端着茶杯,用茶杯盖,轻轻地拨着上面飘着的一层碧螺春。
偶尔抬头看一眼下面,“辞儿有没有想说的话?”
楚辞的那点醉意已经彻底醒了。
为何小太监会引他去花房,为何楚岚会说那样一番话。
细一思忖,楚辞便也猜出几分来。
他跪在地上,“儿臣既然意外辱了清雅郡主的清白,自然要负责到底,不过,儿臣已有正妃,便只能委屈清雅郡主做个侧妃。”
清雅郡主拉着魏国公的衣襟,“爹,我不要当侧妃!他要娶我,就必须是正妃之位!”
魏国公无奈道:“傻闺女,说什么呢?那正妃可是沈将军的嫡女啊。”
“爹。”清雅抽噎着,又哭成了泪人,“都是诏安县主算计我的!”
太子楚翊和十一皇子楚岚,走进来。
“岚哥哥。”
清雅郡主跑过去,拉着楚岚。
楚岚心里也有怨气,叫她办这点小事,都能搞砸了。
现在巴不得和她撇清关系,少给自己惹麻烦,楚岚抽回自己的手,低声警告,“记住今日的一切都是诏安县主所为!”
太子向皇帝行了个礼,回首看向清雅郡主,“清雅郡主既然说是诏安郡主陷害你,那便把她请过来,对质一番。”
皇帝阴沉的眼眸缓缓望过来,声音却无波澜,“诏安县主可还在宫中?”
在,阮凝香没走,在冷宫里出来,便装作迷路,在偌大的皇宫里溜达了一会儿,便被小太监找到了。
阮凝香来到偏殿,见到一殿堂的人,她一一行礼。
十一皇子楚岚站在了她面前,扫了眼发着抖的身影,语调幽幽,“诏安县主这是做贼心虚,先怕了?”
阮凝香咬着嘴唇,顺着青色衣袍,缓缓抬起头,“小女子不知道如何惹到了十一皇子,以至于十一皇子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
身穿玄黄莽龙服的太子,剑眉微挑,厉声呵斥:“这里是皇宫,不是你任意妄为的地方!”
阮凝香扑通跪在了冰冷的地砖上,倔强地抬着眼眸,“小女子如果做错了什么,太子何不告知一二,死也让我死个明白!”
清雅郡主先一步,指着阮凝香,娇俏的小脸,因为怒瞪着眼睛,变得狰狞而丑陋,“太子哥哥,就是她,就是她陷害我的。”
“清雅郡主我已经解释过了,你为何一口咬定是我!”阮凝香森冷的目光幽幽扫过一屋子的人,突然颤声冷笑着说,“……我明白了,你们这是已经打定主意,要将我推入这火坑里。……其实,想治我罪,何必这么麻烦。直接一条白绫,一杯毒酒,或则一把火,我一个弱女子,还能反抗不成?”
阮凝香说这些话的时候,其实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她怕真的会惹怒皇帝,给她招来杀身之祸。
可楚煜强调了,必须要这么说,而且要在太子质问之前,先说出口。
于是,她才大着胆子说出了这些话。
这会儿整个殿堂内都无形地笼罩了一层压迫的气息,令人窒息又后怕。
安静了一瞬的大殿,传来一声咳嗦声,是皇帝的。
皇帝的目光阴沉了一瞬,没人能猜透他现在在想什么。
楚辞低声警告,“诏安县主不可乱言!
太子不知道诏安县主是野性难驯,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么不按套路出牌。
他可不想惹怒他父皇,转念想把话锋转回来。
“我们不过是找诏安县主问个话,诏安县主这话说的是不是太偏激了些,莫非做贼心虚?”
阮凝香也不给太子机会,寒声道:“你们不是皇子,就是郡主,我有辩解的权利么?就算我说了,你们会信我么?不会,今日一个不认识的嬷嬷都能借着教导的名义,对我暗下黑手。那明日呢,恐怕我连对我背后下手的人是谁都不知道了。”
阮凝香红着眼睛,仿佛意有所指地看向一身青衫的十一皇子。
十一皇子楚岚有些自乱阵脚,指着她,“你少在这指桑骂槐。”
阮凝香依旧跪着,只是背却缓缓地直了起来,睨着楚岚的眼神变得犀利,“是我不懂规矩,才冲撞了徐嬷嬷,十一皇子何必急着站出来。”
太子瞪了一眼不成事的楚岚,楚岚忙得闭嘴。
坐在高位的皇帝,望着底下的一众人,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愠怒道:“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的阮凝香早没了退路。
她再次伏在冰冷的地砖上,紧张、害怕、阴冷,令她的身体微微发着抖,低沉下来的嗓音逐渐沙哑起来,
“皇上,我虽是山野出身,不懂什么规矩,但我也怕,因不懂规矩而冲撞了各位贵人。
进京以来,我一直都是谨小慎微,生怕行差踏错。
可如今就算我再小心,还是依旧惹了麻烦。
皇上,凝香习惯了拿刀,让我死在战场上,也比……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