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阵阵,雨至半夜,又忽地变大,窗棂上落下闪电划过的影子。
不知从哪里跑来了一只受了惊的野猫,在房檐下不停地叫着。
床上只有一床被子,还全在言子瑜的身上,阮凝香被冻醒,她坐起来搓了搓胳膊。
想试着在言子瑜那里,扯过一点被角,发现被子里的身影蜷缩着,似乎还在囔囔着发着抖。
声音像是抽噎又像是在磨牙。
阮凝香轻唤道:“子瑜?”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劈亮了不大的床铺间,言子瑜愕然睁开双眼,眼里的惊恐随着一闪而逝的亮光,又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下一瞬,阮凝香就被言子瑜紧紧抱在了怀里。
他的衣服被潮湿的汗水浸湿,下巴重重地抵在她的肩头。
抽噎声变得浓稠,像是隐忍的哭泣声。
阮凝香心头一震,不知道他到底梦到了什么。
她刚想安抚,随即肩头一痛。
言子瑜像条疯狗一般,朝着她的肩头,咬了下去。
“言子瑜,松口!”
阮凝香疼得猛地去推他。
言子瑜却像是被梦魇住了,两只胳膊死死地抱着她不放。
阮凝香被勒得喘不过气,却也感觉到了肩头上滑落的湿意。
他哭了。
印象中言子瑜一直都是高冷腹黑的人设,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脆弱的他。
阮凝香收回推开他的手,换成了轻抚上他的背。
渐渐的颤抖的身体缓和了下来,咬着她肩头的牙齿也跟着松开。
言子瑜迷茫地望着阮凝香,目光又迟钝地落在她手指抚着的肩头,才仿佛在梦魇中醒过来。
许久,他道:“你不会推开我么?”
声音平平,没什么力气,也没什么威胁力。
“我……”
阮凝香咬了咬牙,默念三个忍字。
夜色中,言子瑜向她探过手,阮凝香下意识想往后缩。
看到言子瑜带着泪意的眼神,她又生生忍住了。
言子瑜只是挑开她肩头的衣领,指尖落在肩上,平滑的肌肤上有几处不平的凸起。
是他刚刚咬出来的痕迹。
“我以为咬的是我自己。”言子瑜缩回手,微微捏着掌心,哑声说。
指尖微凉,还有些痒,阮凝香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
她没想到言子瑜会解释,而这个解释更让她有些好奇和陌生,“你做噩梦了?”
“嗯,梦见了小花。”言子瑜躺了下来,怔怔地望着房顶。
“小花?”阮凝香问,“那是什么花啊?”
闪电划过,又是一道惊雷,廊下的小野猫,跳着脚跑了,阮凝香也没等到下音。
昨晚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梦醒了,某人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清冷模样。
赵景然是第二天快晌午才回来的。
见到突然大驾光临的两人,他挺直了背,摇着折扇,打着风趣走进屋。
“稀客稀客啊,你们二位怎么突然想起到我这小院来了?”
一向自命风流,只喜飘逸白衣的赵景然居然穿了一身黑色衣服,深沉的颜色衬得他脸色发白,失了往日的神采。
阮凝香没答反而跟着打趣了句,“彻夜不归,是又下山找哪个相好的去了?”
“还是阿香最懂我。”
赵景然扶着椅子扶手,坐了下来,
“烟雨楼最近新来了个叫锦绣的姑娘,犹抱琵琶半遮面,靡靡之音入耳,仿若在仙境云游了一番,没想到一时听得入迷,竟被大雨劫了路,倒叫两位久等了。”
“还真是好雅致,送你的礼物,子瑜亲手写的字画,正适合你这个风流韵雅之人。”
阮凝香拿过画,递给了赵景然。
“姑爷画的画,那我可得好好欣赏一番。”赵景然将画展开,赞赏道,“笔法瘦劲,灵动自然,充满了从容娴雅之感,确实是好字!”
“此画的妙处可不在字体,在字意。”
阮凝香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赵景然猛地倒吸一口凉气,挺着的背瞬间弯了下来。
赵景然气色很差,嘴唇也没有一点血色。
阮凝香察觉道:“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赵景然又缓缓挺直背,“男人一时贪了欢而已,你一个姑娘家不懂。”
阮凝香才不信他的鬼说辞。
她道:“年纪轻轻就纵欲成这样,看来你这身子不行啊,正好子瑜是医药世家出身,让他给你把把脉,诊一诊。”
言子瑜盯着与赵景然并肩而立的阮凝香,挽了挽自己的衣袖,眼神微暗,“肾虚是病,确实得治。”
“没那么严重,就不用麻烦姑爷了。”
赵景然僵笑着避开言子瑜伸过来的手。
却不想,言子瑜不按套路出牌,直接上手朝着赵景然的小腹部处用力按了一下,疼得赵景然差点叫出声来。
“你这可不是肾虚啊。”
言子瑜瞧着自己的指尖沾染的鲜红血迹,揪起赵景然还算干净的衣襟,擦了擦染血的手指,
“是快肾穿了吧,刀伤还是剑伤?”
“皮外伤。”赵景然嬉皮笑脸道。
刚刚经过言子瑜那么一按,赵景然腹部那里,衣服颜色明显变得潮湿,还透着一股子血腥气。
“皮外伤能出这么多血?”阮凝香脸色黑了下来,“把衣服脱了!”
这……赵景然露出为难之色。
言子瑜眼里闪过不快,阴森森道:“夫人确定要杵在这儿,看着他脱光衣服?”
阮凝香看了眼二人,临出屋前,又叮嘱言子瑜,“那就麻烦相公,帮他好好检查一下。”
“夫人放心,定然检查得仔仔细细。”言子瑜嘭地将房门关上,阻隔了阮凝香的视线。
赵景然的上衣褪下,堆积在腰腹间,露出腹部的伤。
伤口简单处理过,只是又扯动伤口,血液早就湿透了包扎着的棉布。
言子瑜眼睛打了个转,赵景然身材劲瘦,腰腹有力,“六当家的也是习武之人?”
“我乃风流……韵雅之人……”
说话间,言子瑜伸出手指往他狰狞的伤口上戳了戳,一句风流的话,硬生生断成了两截。
赵景然痛得咬紧牙关,怀疑新姑爷到底会不会看病,哪有人戳着伤口看的。
他疼得冷汗直流,实在是忍不住了,出声道:“姑爷,轻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