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白天锡就醒了过来。这是他当小伙计时养成的习惯。河田良子趴在他身上睡得正香,他不敢动,怕惊醒了良子。他享受着金秋时节或是他有生以来最温馨的时刻。
但是,山林队的弟兄们可不这样想。因为天还不亮,山林队的几百名兄弟就忙着打理行装,做着出发前的各种准备。只是这些人轻手蹑脚的,不愿打扰他们首领和这几个尊贵客人的休息罢了。如此看来,这个山林队倒是纪律性挺强,适合打硬仗。
已经日上三杆。那营地里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大,白天锡才不得不起了床。
白天锡让胡匪们找了一身合适的男装给良子换上。因为她那一身和服实在是无法骑马,也太显眼。
大小胡匪们忙忙碌碌,老山风、褚玉璞和白天锡等人却不紧不慢地用完早餐、各喝了一壸老酒壮行。
队伍排列整齐,静静地等在了山洞前的空地上。
老山风望了最后一眼他苦心经营多年的营寨,然后猛地跃上马匹,大喊了一声:“出发!”
队伍浩浩荡荡地向山下走去。
白天锡和良子共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走在队伍前面。良子旁若无人地趴在白天锡的身后,将脸紧紧地贴在白天锡的后背上,惹得胡匪们瞪大了嫉妒的双眼。
但白天锡心里没理会这些。他原本想在奉天潇洒两天,然后跟师叔去那东方夜巴黎——哈尔滨好好玩耍一番。没想到那高桥真田蛮横地给自己布置了两个艰巨的任务,而且必须完成。奶奶的,现在倒好,糊里糊涂地融入到这件事当中来,想躲都躲不掉。
白天锡心里琢磨着跟张宗昌见面之后,再返回奉天找师叔邓智化之事。但又一想,不行!他已经答应了褚玉璞跟着张宗昌他们去打那个叫高什么的。唉,自己这破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队伍翻山越岭、晓行夜宿,走了足足两天,这才来到了张宗昌混成独立团团部。
团部位于辽北一个繁华的小镇,这里距吉林省不远。
白天锡远远望去,一大队奉军整齐地排列在小镇外的大道口两旁。道路正中间一个威风凛凛地大个头军官骑在一匹骏马之上。
这人如此高的个头,不是那叱咤风云的张宗昌还能是谁?白天锡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拍马向张宗昌奔去!
张宗昌远远地看见褚玉璞他们队伍前面一个少年拍马而来,以为是传令兵。
此人到了张宗昌面前猛地勒住马匹跳了下来。
“大哥!”
张宗昌定眼一瞧,大呼:“俺的三弟呀,你总算是出现了!”
言罢,张宗昌也跳下马与白天锡抱在了一起。
张宗昌道:“三弟,你我在奉天一别,你和佐藤圣竟然和那个陈日祥拉起了下洼保安团,成了江湖上人人皆知的’三白’。真是了不起啊!”
白天锡道:“大哥,真是不好意思。当初,我们拉起队伍的时候,就应该早点来投奔你。可现在有些晚了。”
张宗昌连声说:“不晚不晚。三弟,你来得正是时候,俺正打算派人找到你当俺的联络官呢。”
说话间,山林队到了。双方自然是一通江湖上的客套话。而后,众人携手向镇子内的团部走去。
行走在队伍中间,忽地,白天锡发现了他的对头——胡富贵!而胡富贵用带着敌意的眼光瞪着白天锡。
白天锡想起,胡富贵已是褚玉璞的副手,也就是第一营的副营长了。此刻的胡富贵脚蹬锃光瓦亮的皮靴、身着配戴少校军衔的笔挺的黄呢军服,再也不是那个到处乱扔黑弹子的落魄胡匪了。可以说,他的这一切都得益于自己给他牵的线。可这小子为啥还是这么恨自己?白天锡心里怒骂着:你奶奶个嘴的胡富贵!不就是让你妹子当了老子的童养媳么?再说那是她自愿钻老子被窝的,与你何干?惹火了老子,老子给你造出一堆小外甥来,把你缠的脱不开身!
队伍浩浩荡荡地开进了驻地。张宗昌命令胡富贵负责安置山林队的弟兄们。而后,张宗昌、褚玉璞、曹得胜和白天锡四人来到了团部会议室。
众人坐定后,先是寒暄了好一阵子,接下来,把改编换装一事毫无悬念地定了下来。
欢迎晚宴就要开始了,张宗昌却说:“曹老弟,俺想求你帮个忙。”
老山风立即站起拱拳道:“团长,从此以后,我就是您的部下了,还谈什么帮不帮忙的?您下命令就是了。”
张宗昌赞许地点了点头之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电报,指着上面说:“关东军河田大佐的女儿被人绑架了。据关东军分析,大佐的女儿可能被胡子绑架到了辽北一带。他们逼着大帅府要人。咱们大帅府便把电报打到俺这里,要求俺迅速在辽北一带寻找。这个河田大佐是此次配合俺攻打吉林的关东军最高指挥官。咱若是找不到他女儿,会对咱的行动产生很大影响。曹老弟,你在那一带胡子当中人缘甚好,且耳目众多。请速速为俺打探。若是打探到了,俺马上带队灭了它,救出大佐的女儿!”
老山风、褚玉璞、白天锡一听,立即明白了过来:那个河田良子就是河田大佐的女儿!
老山风如坐针毡。他想:良子是他的人绑架上山的。而自己刚被收编,成了张宗昌的部下。如果日本人认为是张宗昌部下绑架的,这让张宗昌如何解释?
褚玉璞也是急的直搓双手。作为张宗昌的盟弟,他应该知道日本人在这次行动中的重要性。在上山的过程中,老山风要把这个日本小姑娘交给他揉躏时,他竟然欣然同意。这种不管不顾之所为,若是让盟兄知道了,自己的脸往哪儿放?
老山风和褚玉璞两人对视着,不知道该怎么说。场面尴尬至极。
白天锡一看,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他马上站起身为他们二人解围:“大哥,原来是这事儿啊。那就不劳烦老山风大哥了,小弟就能解决?”
张宗昌惊诧地问:“三弟,你是说,你能找到河田大佐的女儿?”
“大哥,当然能找得到啦。是这么回事。咱要攻打的那个高什么的…”
“是高士宾!”张宗昌提醒了一句。
“对,就是他!”白天锡接着说,“小弟在奉天,偶然碰到了高士宾派到那里的探子。探子们密谋要绑架河田大佐的女儿,让河田大佐不敢进攻他们。小弟稍一疏忽,让这些探子们绑走了良子。”
“良子是谁?”张宗昌问。
“良子就是河田大佐的女儿啊。”白天锡连说带比划着,“于是,小弟我就追了上去。追了有一天一夜,小弟追到了老山风他们那一带,就追上这些人。高士宾的探子气急败坏,便操刀向小弟砍来。小弟一闪,躲了过去。然后小弟左一招横扫千军、右一招拖泥带水…”
张宗昌更正道:“是落花流水。”
“对,右一招落花流水!小弟跟他们过了足足二十多招,把他们打趴在了地上!最后救下了良子。”
张宗昌挑起了大拇指,赞道:“三弟在千山这武艺没白学啊,简直是太厉害了!”
“大哥过奖了。”
“那后来呢?”张宗昌又问。
“小弟打跑了他们之后,在那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弟和良子正在焦急之际,突然就碰到了褚大哥上山找老山风。于是,褚大哥就救下了我。如果没有褚玉濮和老山风,既使是救了良子,小弟也不可能把良子带出深山老林呢。”
褚玉璞和老山风一听,异口同声地说:“白老弟说的没错、没错,就是白老弟救下了河田大佐的女儿!”
说完,两个人感激地望着白天锡。
张宗昌站了起来,高兴地说:“这英雄救美的过程以后咱再聊。那个良子她人呢?”
“大哥,你等着!”白天锡说完便跑了出去。
院内,胡富贵正在给山林队的弟兄们分配住房。
白天锡硬着头皮上前问:“胡营长,随我来的那个小姑娘呢?”
“我又不是老妈子,还替你看孩子?”胡富贵呛了白天锡一句。
白天锡小声说:“哼!别得意,有你哄一群小外甥的时候!”
“你说什么?!”
白天锡改口道:“我是说,咱团长急着找那小姑娘,你却藏着不说。那我就去告诉团长啦。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胡富贵被气得哼了一声,指着前面说:“团长说,你的房间必须挨着他。那小姑娘就在你的房间里。”
“多谢!”白天锡拱了拱拳,便向那个房间跑去。
房间内,到处都散发着女性香水那种特有的清香。良子正在那张大床上铺着大被子。
良子一见白天锡进来,便穿鞋下地、扑到白天锡身上:“小少爷,你看咱俩这床铺得昨样?”
“还行吧。今天的床够宽,你就别趴在我身上睡觉了,我太累。”
“我不嘛!”
“好了,先别说这个了。我问你,你父亲是不是河田大佐?”
“是呀,你怎么知道?”
“别问了,快跟我来!”白天锡说完,拉着良子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