淞沪街头,两个车夫拉着黄包车呼哈呼哈的狂奔着。
疤脸依靠在车椅上,一脸困惑的看着姜海峰。
他本以为姜海峰去四季堂应该有要事。
可怎么也没想到,自家这个公子竟是放着汽车不坐,硬要坐这黄包车。
速度慢了数倍不说。
更重要的是相比汽车,黄包车的舒适度可没那么安逸。
以往这位爷走哪都是专车接送的,可从来没正眼瞧过这种脚力车。
身处江湖混得久了,疤脸自诩看人没错过几次。
以往姜海峰混是真的混,有些事情看的他都牙痒痒。
相比此时此刻,要说以往都是装的,那未免太离谱了一些。
一个人真的能够将自己的真实性格掩饰的这么好?
还是说,这姜家一老一少都喜欢玩这种大隐隐于市井的把戏?
而此刻的姜海峰则是没心思注意疤脸的困惑脸。
从码头一路观察,此刻的淞沪县城和他预料之中的差不多。
街面上到处都能听到吵闹的喧嚣声。
尤其是米面店铺的门口更是人满为患。
疤脸似乎察觉到了异样,转过头看向一旁的米面铺。
此刻的店铺面前,数十名伙计手持着棍棒将门口彻底封死。
一个略显有些臃肿的男人正插着腰躲在那些伙计身后大大咧咧的呵斥着。
“你们都特娘的瞎眼了吗?闹事也不看看地方,这家店是老子的,价格怎么订也是老子的事情!”
“你们要是嫌贵就滚蛋,开门做生意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别不识抬举!”
一顿折辱顿时掀起了民愤。
四五十号人看着店铺老板都是怒目相视。
“刘掌柜的,你这哪里是做生意!摆明了是把我们这些人当成了过年的猪,说宰就宰啊!”
“没错!你这么涨价还让我们这些人怎么活!
“今儿个这米你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惹急了我们,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烧了你这个铺子!”
......
黄包车越走越远,争吵声也是逐渐消失。
姜海峰回过头,觜角缓缓掀起一抹笑意。
这乱局比自己想象的似乎还要更乱一些。
“师傅,问你们个事,我看这些铺子好像都围满了人,这是怎么一回事?”
平稳心态,姜海峰仿若变脸一般满脸迟疑的开口。
疤脸坐在另一辆车上,整个人满脸诡异。
他寻思着这事别人不知道,你能不知道?
始作俑者装无辜,戏精附身了?
可那黄包车师傅哪里知道这些。
听到姜海峰的问话一边大口喘着气换气,一边幽幽的叹了口气。
“我说这位公子,你可是不知道现在市面上的米价有多贵。”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儿个下午,赵家所有的米面铺子全部都关停了。”
“没过几个时辰,整个城中的所有米面铺子都开始疯狂的涨价。”
“昨天上午,米价还算正常,一石不过七圆,可到了今儿个上午,这价格硬生生便是翻了四倍不止,而且还在持续上涨。”
姜海峰眯了眯眼。
有些意思啊。
不过一日,米价翻了四倍。
他预测过。
按照赵家的商铺来看,即便全部关停,对于整个淞沪县城而言也不过一日间消失了不到五分之一的物资。
就算淞沪城中的那些商户有着敏锐的嗅觉,撑死也不过只能翻个倍而已。
物资翻倍,这已经算是不小的事情了。
足以使得北洋、各方殖民帝国有所行动了。
可现在看来,在自己做出决定之后,恐怕暗中又有人出手了。
并且还是在短短几个时辰里面连通了整个淞沪城中的商铺。
或者说,是某些有心之人提前知晓了赵氏闭店的消息,打定了要趁着这一间隙疯狂敛财。
思考了片刻,姜海峰嗤声一笑:“即便赵家关了门,这县城不是还有这么多家商铺吗?应该不至于出现哄抢的情况吧?”
车夫苦声一笑:“您可算是说着了,要只是赵家关了门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往老字号铺面集体关店也不是没有过。”
“可怪就怪在城里的那些商铺都是放出了消息,说是往后一些时日米面稀缺,卖完了限量米面,谁也不知道啥时候还会开门售卖。”
“早上听人说起,好像是有些个码头要停运了,那赵家的码头就是其中之一。说是这淞沪城中的米面一多半都是经由赵家商船运输过来的,我琢磨着这米面价格上涨,大抵就是因为这件事。”
姜海峰砸了砸嘴巴。
特娘的,一群奸商啊!
他算搞明白了。
这完全就是淞沪城中的这些商会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
十八铺码头。
自家和赵家总共才占据了六分之一。
赵家要真能依靠着唯一的一个码头掌控整个淞沪县城一大半的米面运输,那还不早就只手遮天了?
别的不说,真当那些个大小商会是吃干饭的呢?
恐怕在赵家老爷子在关闭码头的时候便提前和那些商会沆瀣一气。
为的就是让这乱子更大化。
对于商会而言,他们虽然知道赵家这种举动别有目的,但是商人嘛,利益永远是第一位的。
米面调价,大肆敛财,不过纸笔一改的事情,这可是白捡的钱。
而且利润更是高达百分之四百!
这搁谁谁能不心动?
即便事后那些所谓的北洋财政部会找事,但法不责众,糊弄过去便得了。
甚至于,他都有理由怀疑这次物价飞涨都有淞沪北洋财政部的那些人在保驾护航。
真特娘的狠啊!
见过割韭菜的,没见过割的这么肆无忌惮的。
内心冷声一笑,姜海峰更加确信了一点。
在这种时代,没权就是等着挨宰的份。
只是姜海峰心底有些好奇。
自己那个爹在这件事里扮演着怎么样的角色。
真的只是个看客,还是说也是其中一份子?
不过这不重要了。
现如今这水已经开始浑起来了。
是时候下个饵了。
而这黄包车车夫,绝对算的上是一个上等饵料。
“师傅,我怎么听说这赵家关店好像是迫不得已啊?”
一旁的车上,疤脸觜角一扯。
来了来了!
这小子又开始戏精上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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