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他也听老妈和村里说过草药郎中黎庚深从来不用下田干活,是月舟村第一人。
他老婆也只是出一半工。
两口子都是农民,但是有钱缴超支款的他也不用担心因为没有工分而领不到口粮。
他一直不知道原因。
在那个年代,农民不用种田干活,而且是村支书与生产队长都默许的,这待遇是怎样争取得来的?
潘大章听得隔壁黎庚深还在絮絮叨叨地说:“农民个个都要下田干活,而我却不用,你们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潘建伟大概是喝酒茶,也来了精神。
“是哦,以前一直想问你这个问题,怕你有秘密不方便说。这是什么原因?”
黎庚深说:“十几年前县里有个主任,脖子上长了一个痈疮,越长越大,后来长得如一颗鸡蛋大小了,而且又痛又痒,让他难以忍受度日如年了。医院也不敢给他动手术,这家伙是个自恋狂,动手术绝对会留下一个大瘢痕,那样等于要了他的命。而且这种痈疮去动手术的话,风险性也很大,县城医院那个时候医疗条件很差,冈州医院都不敢做。
他也找了很多草药郎中,用了很多药,都不起什么效果。
找到我时,已经相当严重了。人都站不起来了。我给他敷了二帖药膏,就让他脖子上那个疮开始排脓了。半个月痈肿开始消,一个月可以去参加运动了。三个月后恢复如初,脸上一点瘢痕都没有。
等于救了他一条狗命。
后来这家伙特意交待下属要对我特别照顾,让他们不要安排我下田干活。
让我一门心思专门替人治病。
还说安排我去县医院当中药医师,去乡卫生所负责也行。
可以农村粮转商品粮户口。
你们说我是不是最蠢的蠢蛋,当时竟然不愿意去。
当时即使去县医院当医师,也才二十多块钱一个月,那时在单位当工人也是二十多块钱。
我坐在家里替人看病,一个月赚百元都不止,所以我说宁愿留在家里,只要他跟公社和村里干部说好不让我下田干活就行。
唉,现在看来那时候真的太蠢了。
那个时候我应该答应他去县医院当医生的,那样的话到现在我也可以退休拿退休工资了。
我也可以是县城有单位的职工了。
唉,原以为有了祖上传下来的医术就可以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世事难料呀。谁会想到随着医学水平的提高,这种疮疖肿块之类的病症越来越少了,我的生意也一天不如一天了。
现在搞得连喝酒的钱都赚不到了,唉,想不到我黎神医最终会落到这个地步……”
黎庚深说了一大遍,唉声叹气了半天。
潘建伟安慰他说:“谁都不是神仙,可以看见将来发生的事情。当初我也在村小教书,跟黎富贵合不来。后来找了一件事去举报他,他也因此被撤职。
而我仅仅只是代理村小校长工作一年时间,他又回来工作了,而且恢复原职。我自然要接受他领导,让我感到特别憋屈。
后来不知怎样给他知道了是我举报他,于是我在村小就待不下去了。
好在当年峡山林场招工,我就只好去峡山林场。
前几年,我老婆姐儿子跟他大女儿谈对象,因为我跟他这件事都差点黄了。搞得我老婆跟她姐差点弄得断绝了亲戚关系。
现在这个黑脸包公对我还是有很大怨气,路上碰见都不打招呼的。我几个小孩去村小读书,都是我老婆刘语蝶送去,家长开会也是她去。
唉,都是我当初自作自受。”
黎庚福恍然明白:“难怪黎富贵这个黑脸包公不愿意跟我喝酒,原来是嫌弃我经常跟你在一起喝酒。唉,你现在不说,我也不知道黎富贵当年是因为什么事被撤职,做为全村的坏人对待的。”
潘建伟愧疚说:“年轻时做许多事都是因为幼稚冲动,贪婪而引起的。现在想来,真的做得太过分了。”
……
三人可能是酒醉逐渐清醒了,开始喋喋不休闲聊了起来。
把以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一件件翻出来掰扯。
潘大章也从前世记忆中知道,三个人因为饮酒过量,都不到六十岁就死去了。
黎庚深并没有把一身医术传到大儿子黎昆固手上。
黎昆固跟潘大章相处得不错,他把老爸的几本医药书当废纸送给潘大章。
当时潘大章认为这种古草药配方书,也是一种医学传统,具有收藏价值。
他把黎家几本以前当作秘籍一样的宝书,跟他自己购买的许多书籍存放在一起。
他兴趣广泛,各种各样的书籍都购买了不少。
他在铁珊笼矿十几年的上班期间,购买的书籍不下于几百本。
这些书在他被铁珊笼矿除名后,他把所有的东西全部存放在潘道平在俞督县购买的套房杂物间。
过了几年,姐姐把他搬回的木材全部拿来做了家俱,所有书籍被她当作废纸卖了。
黎荣固给的几本药书也当废纸处理掉了。
岁月会改变一切,也会把一切抹平。
黎庚福病死后,山明水泥厂也进行了改制,取消了子女顶替编制的政策。
职工病逝后,其配偶每月有相应的生活费补助。
前世潘大章老爸去世后,老妈每月都有四五百职工家属抚恤金。
身体健康的情况下,足够一个老人平常的正常生活开支。
同样黎庚福的老伴也有这笔钱。
但是二十年后,潘大章偶尔回村,路过黎庚福家老宅,却听见一个老大婆在老宅内唱歌,嬉笑。
有人告诉他,黎庚福老伴疯了,被关在老宅楼上,屎尿都不会自己清理。
三个儿子赚钱了都在老宅旁建了水泥钢筋房,但是都嫌老母疯颠,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照顾。
堂哥潘建伟家两个儿子,老爸走后,对老妈还算是孝敬。
潘族男人大多数都比老伴先走,很多女人都比男人长寿。
有些儿女对老妈照顾得很好,有些儿女根木不管不顾。
想起前世的许多事,潘大章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温小芹都被他吵醒了。
“怎么啦,睡不着?”
她枕着他胳膊说:“是不是今天喝酒多了,酒醒了反而睡不着了?”
外面街道上都静寂无声。
“刚才听隔壁三个老酒桶在喋喋不休地聊天,不禁受他们影响了,精力集中,一时就无法入睡了。”
……
刚吃过早餐,温小芹还问他:“今天是去坪山矿区,还是去稀土矿?”
只要有时间都往这几个地方跑,成了日常必须课。
虽然每个地方都安排了得力的人,但是做为投资人,有空肯定要去现现身的。
他还没回答小芹,腰上的BB就嗡嗡响了起来。
他即刻回了过去。
是大舅邹春国利用学校电校呼过来的。
“大章,几个墓穴昨天挖好了,看了黄历,今天是捡骨迁坟的好日子。你今天不用上课吧?最好过来参加。”
这外甥应该算得上全福之人,名气和财气都比一般人大。
按照传统风俗:捡骨迁坟应先拜过宗庙、土地、宗亲和先人,告知先人坟墓搬迁之事。
挖坟的头三锹土,必须由先人的长子长孙亲自动手。
现在邹春国爷爷名下大儿子早不在,儿子也没留下男丁,只有一女。
但是二儿子还在,命下有三儿。
挖坟头三锹土自然可以让在世的二儿子动手。
大伯坟墓由外甥动手,肯定可以。
外甥现在算得上是全福之人。
所以他一大早打电话叫大章过来处理这件事。
昨天应该通知的,可是在邹叔荣喜宴上肯定不好说这件事。
吃过酒宴后,走得匆忙又忘记了这件事。
多喝了几杯酒,邹春国意外没有出现胃痛,只是躺在床上一觉睡到晚饭时间。
老二请了村里的礼薄先生,商量明天迁坟的一些事项。
今早才记得要通知外甥过来参加。
潘大章问:“舅舅,两个黄金瓮准备好没有,还有什么东西要我从县城买过去的?”
两个墓穴中先人落葬都已经几十年了,肯定骨头都已经变灰了。
所以就要准备两个骨灰坛,本地人也叫黄金瓮。
邹春国说:“两个黄金瓮,前天你二舅特意去上街买了二个。红布和铜钱以及祭祀用纸钱也准备好了。你妈还烧了好几个六斤四两的纸钱。对了,说要几双红色手套、二把小铲刀,二把细软的刷子,还有一些口罩。”
本地老人故去,做为嫁出去的女儿,或者侄女、外孙女,都会买来一捆捆的纸钱。
每捆纸钱都是六斤四两,这是传统习俗。
将纸钱焚烧后,用纸钱封好袋,将焚烧后的纸灰装满纸袋。
在纸袋上写上寄给先人的名字,是谁寄的。
取来鸡血涂抹在先人名字上。
将纸钱灰袋放入墓穴,以助先人在阴间过得富裕,顺遂。
当然也有在坟墓前现场焚烧的。
潘大章说:“行,这些我去准备。”
他把吃过早餐正准备回村的小章和熊兰两人叫住了。
外公捡骨迁坟,做为女婿的老爸可以不去参加。
但是做为外甥的大章两兄弟最好参加。
他让小章上街去买舅舅交待要买的那几样东西。
小章早上不晨跑,所以他早早吃过早餐,本来准备回家帮老爸炒茶叶的,现在见哥哥说外公捡骨迁坟的事,他自然没别的话说。
“红手套?只有那种塑胶红色手套,或者那种工人用的红色胶布手套了,棉的可能没有红色手套。”
“只要是红色的就行!”
他又让温小芹去后面商铺买了一些水果、饼干,并买了二把大黑伞。
他怕二舅把黑伞忘记买了。
不一会小章买了东西回来。
四人一起坐吉普车到了水南村。
邹春国看他们一起来了,欣慰点头说:“好,小章也知道跟来了,比以前懂事多了。”
小章把买来的东西从车上拿下来。
潘大章看见一个中年男人正在跟邹家人交待一些事项。
“黑伞准备没有,秀花姐这个举黑伞的事是你做的,你爷爷和你爸的坟挖开后,先在地上铺好红布,建国戴红手套把骨捡到红布上,你就撑开黑伞,别让太阳照到遗骨上去。不然先人魂魄会消散的。”
他看了一眼那把破烂又小的黑伞,摇头说:“这伞太少了,忘记交待你们买,唉,是我的失职。”
小章从车上拿来两把大黑伞,中年人看了高兴说:“秀花姐,你儿子想事情面面俱到,难怪可以发大财。”
邹秀花看见儿子几人也特别高兴,她介绍中年人说:“这个是春生舅舅,他是水南村邹姓人的礼簿先生。”
邹春生对邹树国说:“你先带大伯去双丘岭,他走得慢,等下挖墓前三锹要他动手,做做样子就行。”
他又找到大章说:“你就是大章吧,现在我们水南村邹姓人都以你为傲。”
潘大章客气说:“春生舅舅好,有事尽管吩咐我做,我没问题的。”
邹春生说:“等下你外公的遗骨,我建议由你去捡,建国把坟墓挖开后,你再动手将遗骨捡到红布上,有可能里面遗骨都成一堆土了。即使是土也要用软刷扫到一起,捧进黄金瓮才行。等下操作步骤我会现场指点你。”
潘大章点头说:“没问题,我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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