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漓一掌拍碎木匣,手中那只通身赤红色的羽箭,在她掌中倏然化作一柄两指宽的细剑,剑身赤红,缠着似隐似现的金色灵力。
「世人只知,霁族神器各司金、木、水、火、土,五种灵力,却不知这五种神器,本身也是世间最凶狠的神兵。
拿你手中亢悔木而言,亢悔木虽主生,却也是靠汲取别的力量,化作自己「生」的能力。
铁无双,本尊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或是死在赤羽翎之下,或是将亢悔木交出来,否则……」
话音刚落,月漓左眼眶渐渐淌下一行血痕,眼底倏然一痛,遂下意识抬手朝左眼覆了上去。
仅一个呼吸间,铁无双察觉月漓这眼或许有些不适,恍以为机会来了,一声大喝道:「妖女!看老夫一刀。」说着,抬手召来架于墙边落兵台的三尺大刀,朝月漓面门劈了过去。
顷刻间,月漓神识陷入混沌。
待她反应过来,已置身于一片漆黑,不由得一愣:这是哪?
她不是准备从铁无双手里夺回亢悔木么?
鼻间,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恶臭。
月漓面色登时一紧,这个味道……
漆黑之中,半空中一团赤红色火光倏然亮了起来,照得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笼罩在一片红光下。
月漓仰头望着那团火光。
是了!
这团火光便是那缕魂力的来源。
当年她便通过这团火光给予的灵力,才治好了一身的伤,那这里,就该是遇见火光的地方,十年前的悬崖底!
想到此,月漓缓缓低下头,面色苍白的,抬眼望着三步外一具腐烂的尸首。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脚下退了一步跌坐在地,别过脸便是不可抑制地干呕,好似非要将曾经吃过的那几口肉,就此吐出来才好。
十年过去了。
那种恶心和崩溃,还停留在她意识中。
就在这时,半空中赤红色的火光从天而降,落地化作一袭红衣的「月漓」,她双瞳中带着血红色,缓步朝月漓面前走去,垂眸伫立在她面前,冷冷见着她吐得天昏地暗,几乎喘不过气,幽幽问道:「难受么?」
闻言,月漓猛地转过脸,抬手抹了一把嘴角,反着眼帘恶狠狠望着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冷声道:「果然是你!」
听出她声音里带着恨意,「月漓」眼底有几分意外,蹲下身一把掐着月漓脸颊,将她仔仔细细看了几眼,疑声道:「你知道我是谁?」
月漓抬手劈下一掌。
却似猜透她心中所想,「月漓」不紧不慢地、扬手便轻而易举化解,挥手一团赤红灵力,先封她左手幻铃,再一挥手,更是直接将她定在原地一动都不能动,脚下逼近一步道:「瞧瞧?十年前本尊借你魂力,助你离开深渊崖底逃出生天,如今再见,你却想一心只想本尊消失,月漓,这是什么道理?」
说着,她反手将月漓手腕牢牢钳在掌心:「我劝你少费些气力,好好地身躯,却不见你丝毫怜惜,瞧瞧你这一身的伤,拿什么同我斗?况且……我本就是你,你既不中用,教一群废物累得成如今这副模样,不如将身体交出来,由本尊替你出这口恶气?」
月漓恼羞成怒:「什么你就是我?不知从何而来的一缕魂力,原先连神形都化不出,区区十年工夫,教你变幻成我的模样,若非我重伤在身,凭你也想霸占我神识,张口闭口道着本尊?」.
「你的模样?」
闻言,「月漓」望着手中钳制的这张脸,思绪有一瞬间飘远。
很快她回过神,似笑非笑道:「说起来,方才你说得头头是道,何以到自己身上,又理气直壮
?」
月漓眉头紧锁:「什么?」
「月漓」一脸冷笑:「你我之间,说什么霸占?先前本尊听得清楚,你骂得不是挺好?道她背后有长辈撑腰,肆无忌惮跑你脸上抢人。
那么你呢?又何尝不是仗着有人替你做主,将我这一缕残魂封在你神识之中?」
月漓愕然:娘亲……
娘亲究竟在她身体里放了什么?
这样一缕残魂,又背着她做了多少事?
如此想着,月漓面上闪过转瞬即逝的慌乱,奋力想要解救下被人捏在掌中的脸。
「月漓」掌下倏然用力,掐得她面颊捏得生疼:「怎么?教你留在这里委屈你了?可知这十年来,本尊日日被困在这样不见天日的地方,还有那具腐烂的尸首……」
说着,她转头朝身后望去,眼底带着嫌弃和厌恶:「自十年前深渊一难,这具尸首便永远困在你神识之中,任凭本尊想尽办法,也不能将其毁掉。
说到底,不过因为这是你的神识,由你说了算,你日思夜想放不下过去,却教本尊与你一同受这种罪?」
月漓猛地别开脸,好容易逃离她掐着自己面颊的手掌,别过脸急道:「当日并非我将你封在此处,这笔账凭什么算到我头上?」
「笑话!十年前你痛不欲生之时,不是说只要能离开那潮湿漆黑的崖底,什么代价都愿付出么?」
月漓心底一沉,缓缓转过脸望向面前那张容颜,仔仔细细看那眉眼,看她眼底血红的眸子,明明是同一张脸,和自己有何分别?
心里的每一个念头,都能被对方一眼看穿,这缕魂力就仿佛与她共生似的。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真如她所说,这缕魂力也是自己的一部分?
那她是什么?
「月漓」一脸怨恨,近乎咬牙切齿道:「本尊将魂力借给你,你却用这种方式回报?
将这具发臭恶心的尸体放在本尊眼皮子底下,教我日日闻着这腐败的味道,本尊明明恨得要死,想毁之毁不掉,想逃逃不走,这就是你设下的地狱!」
月漓面色有几分苍白,摇着头辩解:「不!这些事我从不知情,虽忘不掉,却绝不是用来折磨你。」
「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座地狱,本尊待了十年之久,是时候该轮到你了!」话音刚落,她猛地一把推倒月漓,整个人窜入半空重新化作一团火光。
月漓仰面朝天,眼睁睁看着那团火光化作一只凤鸟的模样,「锵……」的一声啼鸣后,俯冲着朝自己怀中追了下来。
「不……不要!」月漓想翻身躲开,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下一刻,火光化成的凤鸟,瞬间没入月漓胸口,致使她整个人由内到外,身上燃着赤红色火焰。
月漓浑身一阵剧痛,似乎一双大手撕开她的身体,强行往里面塞入了另一缕魂体,她虽张着口想要呼喊,却发不出一道声音。
半空中,赤红色火光教先前看到的更大了两番。
她的眼底,逐渐浮上一层血红。
不知过了多久。
月漓察觉到自己可以动弹,强忍着身上剧痛,慢慢坐起身,抬眼见到不远处玉娘的尸首,虽知身处神识,眼前一切都是假的,却还是抑制不住身心的恐惧和恶心,只得双手抱膝埋首于身前,死死闭上了眼。
心知她这是要与自己争夺神识的***,一旦教对方得手,这副身躯就由不得自己做主了!
地狱吗?
或许那缕残魂说得不错,当初因着恐惧和罪恶感,致使自己常常午夜梦回,梦见身陷崖底的噩梦。
崖底虽阴冷黑暗,但令她
更为之恐惧的,是吃下的那几口肉,足以令她觉着逃离崖底之后这十年,活着的每一刻都是罪恶。
每每梦醒,月漓都会难以自抑的干呕。
她画地为牢,在神识中为自己建了一座地狱,没想到身体里竟有不知从何而来的一缕残魂,她未被逼疯,却教这缕残魂先疯了。
如今教这一缕残魂霸占了躯壳,会做出什么样的事,她简直不敢想。
这厢,铁无双提刀而来。
月漓只手捂眼,周身赤红色灵力骤起,大刀迎面劈下来,只听「啪」的一声,大刀应声断做两截。
铁无双脚下「噌噌噌」退了数步,低头望着手里断的仅剩一半的大刀,抬眼望向月漓时一脸不可思议:「这是什么灵力?」
原来,他自见着赤羽翎现身,便再次起了夺神器的念头,想着趁她不便好得手。
「月漓」捂眼的手,向眼窝里扣了进去。
铁无双一脸愕然,瞪大了眼睛瞧着那只手生生抠下眼眶中的猫眼,最后鲜血淋漓的手一松,猫眼「噔」的一声掉落在地毯,紧接着一只黑靴踩了上去,狠狠将猫眼踏在脚下。
「这种污浊的东西也往脸上安?当真越活越出息!」
铁无双错愕地抬起眼,望着眼前那个人右眼眼底的血红,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
明明人还是那个人,却浑身上下透着另一种压抑的灵力,还有能生生抠下眼珠的手段。
没由来的,铁无双觉察到危险,额角淌下一滴冷汗:「你究竟是人是鬼?」
「月漓」低头望向手中,抬手覆上赤羽翎化成的剑身,剑身虽细,略厚的刃脊致使她仍然有几分重量,握在手中不轻不重,于是兀自挽了个剑花,幽幽道:「本尊既是人也是鬼,这个答案你还满意么?铁岛主!」
话音刚落,赤羽翎似是得到某种召唤,「嗖」的一下飞至半空。
「月漓」面上带着一抹鬼魅般的厉色,只手将一股朱红的灵力渡入剑身,瞬间将赤羽翎染得较先前更红了些。
霁族神器虽司五种灵力,却也是神兵。
持有神器之人灵力越是淳厚,就能将其变幻成世间最凶狠的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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