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漓听出他话里有话,微微一怔道:「那咱们走?」
下一刻,铁无双从屏风后匆匆忙忙赶了出来,一脸又羞又愧道:「哎哎哎……诸位大侠烦请留步,只因近来老夫为亢悔木的事头疼得紧,故此嘱咐下面人无事不要来烦老夫,丫鬟不敢近前,话传得迟了些,这才……」
月漓眉头一拧,不愿与他虚与委蛇,冷声道:「亢悔木呢?」
「在在在,亢悔木在此!」铁无双即刻双手呈上亢悔木。
却被云淮倏然上前一步,一把夺在手中,适才捉起月漓的手,塞了过去。
月漓小心翼翼抚着亢悔木,掌下抚过的木身沾着颗粒的粉末,知道这是亢悔木腐朽所致,出声道:「那日我们走后,你又做了什么?」
铁无双登时脸色一白:「你……你怎么知道?」
月漓是眼盲,心里却跟明镜似的,那日亢悔木虽然暴走,却并未到腐朽的地步,至少她最后见着的亢悔木,仅仅有些亢奋过头。
那种感觉,就好似你安安静静睡着,有人在你耳畔一声大吼。
霁族覆灭。
神器内五种神兽的器灵,陷入沉睡。
在南晋,月漓通过九转轮回阵回到过去,唤醒青龙。
彼时尚未察觉有任何不妥,而今触着亢悔木,她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才发现事有蹊跷。
五样神器对应:金、木、水、火、土,五种灵力。封印着青龙、白虎、凤鸟、玄武、黄龙之灵。
北方壬癸水,卦主坎,其象玄武,属水。
南方丙丁火,卦主离,其象朱雀,属火。
东方甲乙木,卦主震,其象青龙,属木。
西方庚辛金,卦主兑,其象白虎,属金。
中方戊己土,卦主坤,其象黄龙,属土。
赤羽翎,属火,当中封印着凤鸟之灵。
亢悔木,属木,当中封印着青龙之灵。
青锋剑,属金,当中封印着白虎之灵。
五色土,属土,当中封印着玄武之灵。
浮生莲,属水,当中封印着玄武之灵。
既如此,青锋剑内该封印着白虎才对?
那她当日为何唤醒的青龙?
而今月漓察觉到,亢悔木上那股熟悉的气息,正是来自于青龙!
就在这时,铁木岛左右护法行色匆匆而来,自入了大堂那一刻起,一眼瞧见月漓手中捧着亢悔木,登时神色复杂地朝在场众人看了一眼,走向铁无双面前。
两人一左一右将铁无双夹在中间,完全无视在场众人的目光,当众交头接耳。
一开口,操着一口旁人听不懂的暗语。
见状,江枫不由得挑了挑眉尾,心道:原来是打量着他们听不懂,连避人的麻烦都省了?
从二人入门的神态来看,他们此时谈论的,该是与亢悔木有关。
怎么个意思?
他们这一群人伤得伤,累的累。
眼看要到西屿掉头折了回来,眼看亢悔木不成,劳心费力的活也要由他们干,却教人当面说三道四?
想到此,再见左右护法说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江枫脸色愈发难堪了些,亏他先前大费周章赶走厉温,早知如此,就该教厉温将他铁木岛收拾干净!
江枫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冷声道:「铁岛主,既然门内事务不便同外人道,今日就到这罢。」
说着,转脸朝月漓面前走去,不由分说一把将亢悔木抢来,扬手朝三人面前扔去。
三人登时大惊,忙不迭伸手去接,一时场面乱作一团,六只手不遗余力地伸出手,致使
亢悔木在三人手里翻了几个跟头,「骨碌碌」从六只手中脱手而出,「砰」的一声跌落在地。
「啊!」
铁无双一声痛心疾首的喊叫,瞪着眼见亢悔木横生的那棵枯萎的树苗,从亢悔木上掉了下来,一脸心疼的蹲下身,伸手去捡。
亢悔木原就已经腐朽,经这一摔身上因腐朽而化成的粉末磕掉了大半,沾染在朱红色的地毯上。
铁无双捡起亢悔木和摔掉的枯萎树苗,心仿佛在滴血,他气得双手有些颤抖,红着眼抬起头,正好望见江枫抱起月漓抬腿欲走,当即大喝一声:「慢着!」
江枫缓缓转过眼,一脸「你能耐我何」的表情,目光森寒如冰:「铁岛主还有何事?」
「江枫!莫以为你是璇玑宫的人,就敢不把铁木岛放在眼里!说到底你流云阁不过是个打探消息的地方,一无权势二无门人,除了将青楼开遍诸国,又有什么本事?」
「没错!一旦真的动起真格,难不成你流云阁要派阁里那些粉面,与咱们交手?」
此言一出,江枫眼底杀意骤现。
下一刻,凌风腰间佩剑倏然飞出,未出鞘的剑在白衣护法脖子上绕了一圈,最后原路飞回。
待白衣护法反应过来,伸手朝脖子上摸了一把,未见伤见血,后背瞬间蹿上一股莫名的寒意,他捂着脖子,一脸后怕煞白着面色抬眼望去,见凌风已抬手,稳稳接下剑横着身前。
看这样子,随时准备再出手。
白衣护法额角淌下一滴冷汗,望着他手中未出鞘的宝剑,心道:如若方才这剑出了鞘,自己的脑袋怕是已经分了家,想到此,他艰难的吞了口唾沫。
传闻中,流云阁江枫虽不会武功,身边这个年纪不大的侍卫,却是大渊排得上前三的高手。
方才这一招出手之快,他甚至没能看清剑飞到自己面前,等反应过来时,脖子已被剑绕了一圈,杀伤力不大,威胁的意味极浓。
白衣护法下意识脚下退了一步,面露怯色。
铁无双眼底带恨,咬牙切齿道:「江枫,你欺人太甚!」
眼看不动手是不行了,江枫转身将月漓交予云淮:「你们先走。」
云淮自是知晓江枫身手,是以顺势接下月漓,抬腿欲走。
「江枫……你要做什么?」慌忙中,月漓一把拽住江枫衣袖。
她不知发生什么,却听到亢悔木掉落在地的声响。
先前五色土落地,尚不见任何损伤,亢悔木掉落在地,原不该造成任何伤害,可如今亢悔木腐朽,若非这六只手匆忙间接了接,造成的伤害,远不止摔在地上掉下枯萎的树苗这么简单。
江枫道:「没什么,不过留下来同他们讲讲道理,你先去海边等我。」说着,他抬眼朝云淮使了个眼色。
云淮会意,转身朝门外走去。
月漓扯着江枫衣袖的手,被他轻轻一拍,登时无力垂了下去,她一脸慌张唤道:「江枫!」
听她一声一声地唤着那个人的名字,云淮低头往怀里看去,见她明明没剩多少气力,还在自己怀里扑腾挣扎,顿时没好气道:「江枫,江枫!属下瞧着他比你还生龙活虎些,大人未免也太小看他了!」
月漓面上微微一怔:「这话什么意思?」
云淮默了默,只得别开眼顾左右而言其他:「方才凌风那小子出手,属下便看出来,这左右护法不过修得亢悔木的灵力,与铁无双那个蠢货一样,是个只能驱使亢悔木的本事,如今亢悔木这副模样,他们的灵力大不如前,杀鸡焉用牛刀?」
月漓默然半晌,迟疑道:「那也不能留他一人,这铁木岛上多少门内弟子,铁无双只需喊一声……」
云淮脚下倏然一顿,语气有些愤愤不平:「大人!所谓正邪不两立,您好歹隶属鬼门,何以这么放心不下璇玑宫的人?」
「云淮,我们一起经历过很多事,早已不是正邪之分这么简单,况且我与他有言在先,要助他完成心愿,他若在此有个万一,莫非你教我再去幽冥阴司捞他的魂?」
云淮登时气结,黑着一张脸默然不语,恨不得现在就松开手,将这不知好歹的女人扔在半路。
教他如何说?
江枫远没有她看到的那么草包无能?算了吧,现在把话挑明,岂非少了很多乐趣?
云淮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抬脚往远处走去,沉声道:「大人若实在放心不下,属下送你去个安全的地方等着,再回去帮他。」
闻言,月漓顿了顿安静了下来,一脸欲言又止地点了点头:「如此也好。」
云淮朝四下打量,整个铁木岛死气沉沉,目光所及之处,随处可见枯死发黄的草木,他目光最后落在一处隆起的山坡,一棵三人粗的树上,遂施展轻功几个跳跃间,抱着月漓走了上去。
月漓后背靠在枯死的树干,趁云淮收手时,一把拽着他袍袖道:「你……动手时至多可以伤人,绝不能伤人性命!」
云淮倒吸一口凉气,一脸的神色复杂。
走在这江湖中,既到了动手的地步,说不得就是生死两难全,今日他可以留铁无双一条性命,明日他铁无双就不会找上门来,要自己的命么?
云淮简直怀疑,在鬼门这十年,月漓吃素长大的?
可细细想想,他倒也能释然,月漓自己身不由己这么多年,背负多少业报,她之所以这样劝说自己,也是怕他被业报所累?
想到此,云淮弯下腰伸手握住月漓紧紧攥着他袍袖的手,故作轻松的口气,宽慰道:「别怕,云淮算不得正经的霁族,死后也是要魂归幽冥阴司的,怎么也比大人您好些。」
月漓微微一怔,一脸怅然的缩回手来。
云淮说得不错,比惨谁人比得过自己?有那份心去担心别的人,不如想想自己以后的路怎么走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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