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两人齐齐转而望向小白,一个惊愕另一个一脸阴沉,但见她垂着脑袋,连不知不觉将心里的话说出口都不得而知,两人也只能当做没听见,不去与她一般计较。
江枫道:「厉温,月漓身边那个属下,他祖上有人曾出身霁族,你不妨与他商量一下……」
「江枫」蓦然抬起眼,望着江枫冷声道:「商量什么?」
江枫倒吸一口凉气,低声惊呼道:「莫非你打算杀人取血?若此事教月漓知晓,她定然不会放过你!」
「江枫」偏过脸,一脸不甚在意道:「你不说,本殿不讲,她自然不会知晓!」说着,便站起身朝小白吩咐了句:「你留在此处看守鲛人,月漓还等着剥她皮,莫要教她乘机逃了。」
小白这才从身前抬起脑袋,一脸茫然望向江枫,不解道:「她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能逼得尊主起这个心思?」
江枫默了默,道:「一言难尽。」说完,便飘着追人去了。
江枫急急追上自己,张口便道:「厉温!你如今用着我躯壳,杀人取血这种事,在外人眼里看来皆是我一人所为,你教我今后如何向别人交代?」
「江枫」一脸不明所以:「同何人交代?」
「那个云淮,不一样!」
「江枫」缓缓侧过脸,望着他一脸欲言又止,眯了眯眼道:「有何不一样?你可知月漓向来心软。.
当日在南晋,九尾白狐以血开启九转轮回阵,本殿便领教过,那时取血一事保下九尾白狐的命,却险些搭上她的命!
而这一次,若教她知晓咱们做出剥皮取血这等事,她定是宁愿不要这双腿,也绝不会答应!」
江枫道:「你怎知晓,那云淮不愿豁出性命献血?」
「江枫」脚下倏然一顿,沉声道:「哦?这么说来你已知晓,他待月漓与旁人不同?」
江枫哑口无言。
「莫说本殿没有提醒你!霁族世代秉承救死扶伤的责任,甚至不惜以身殉道,她们心中从未觉着「牺牲」二字有何商量余地。
月漓身为霁族,这种责任已在她心底根深蒂固,绝非你我一言一语,一朝一夕可令她改观。
再者,昔日本殿便瞧出来,月漓最是个嘴硬心软的,谁待她好一分,她便不计后果千百般回报别人,也因此造成许多事本毋需到她豁出性命去做,却仍旧孤注一掷地选择了最坏的打算。
江枫,云淮此人绝不可留在月漓身边,倘或叫月漓知晓为救她牺牲了什么,你猜她会如何?」
江枫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原来……
原来他所认为,一切看似月漓做得多余,实际不过是她心怀感念,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罢了!
难怪!
难怪云淮豁出命,为她将亢悔木的伤转移到自己身上,竟惹来月漓如此大的反应,一直以来是他错了!
「霁族身为地仙,不得有杀人伤人之举,反之则造成业报。月漓仅六岁,失去阖族与娘亲,为在鬼门活下来,虽未滥杀一人,却也注定了她此生路途坎坷。
江枫,你若护她不住,不如趁早让出这具躯壳,也免得本殿时时提心吊胆,还要临时被你抓来擦屁股!」说完,「江枫」挥袖而去。
江枫怔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
他是否当真,有守护她坚定的意志?
细想想,自己虽口口声声说为月漓着想,却总是事事力不从心,不论是在幽冥阴司,亦或是在北武,又或是现在。
江枫以为,自己足够懂她。
原来,他所懂的却不及厉温万分之一……
「江枫」如何不知,妄伤凡人性命
只会为月漓带来灾祸,可如今他必须将云淮赶走,趁他二人未有更多纠葛,早早将这种人送回凡人之中。
既是祖上已抛弃霁族血脉,选择嫁给凡人。
不老老实实做个普通人,此刻又巴巴地围绕在月漓身边作甚?
他一边如此想着,脚下走得那叫一个步步生风,恨不能一瞬间便出现在月漓面前,为从鲛人口中得到讯息,已耽误太多时间。
另一边。
云淮眼瞧着,月漓腿上的鳞片从薄变厚,隐隐有在向上爬的迹象,看来她虽是离开了幽泉,然而魂力却受到影响。
怎么办?
他腹中急得五脏俱焚,一双眼时不时朝着「江枫」离去的方向看。
月漓时时被腿上的疼痛,搅得不得安生。
整个人近乎蜷缩成一团,手中紧紧攥着一把细沙,把脸深埋在臂弯,小心翼翼的喘息着,另一只手掌死死掐着腿肚,以此缓解。
就在这时。
「江枫」三步并做两步走上前,撩起衣袍坐在地上,伸手将月漓抱起往自己怀里揽,垂眸望着她死死咬着唇瓣,一脸心疼不已道:「对不住,我来迟了!」
月漓倒吸一口凉气,几不可查的摇了摇头:「无妨……怎么样?」
「江枫」面上迟疑了一瞬,抬眼朝她双腿望去,原本薄如蝉翼若隐若现的鳞片,基本已长出绚丽的色彩,他沉声道:「得先将这些鳞片拔了!」
月漓听得一愣,下意识往腿上望去,她虽是看不见那些鳞片,但既是已长在身上,必定与皮肉相连。
拔鳞?
岂非与剥皮无异?
云淮上前一步道:「那鲛人说的?怎么可能?我再去问!」
「江枫」喝道:「站住!拔鳞只是第一步,鲛人的命如今在我们手里,依她当时的表情,我相信这法子应该有用,只是……」
云淮急道:「只是什么?」
「江枫」抬眼,意味深长地朝云淮望去。
见状,云淮下意识一愣,他似乎从「江枫」身上,看到些不一样的东西,虽然人还是那个人,他却总觉得哪里不太一样。
月漓眼不能视物,忽听两人都沉默了下来,不由得催问道:「你倒是说,只是什么?」
「江枫」垂下眸来,望着月漓幽幽叹道:「只是拔鳞一事,少不得要你受些苦头!」他方才替人拔过一回,自是知晓这鳞拔下来是什么情形。
月漓默了默,下意识伸手抓住「江枫」衣襟,口中难得柔弱一回道:「我怕一会忍不住,你可不可以……」
「江枫」暗暗点了点头,伸出手掌覆上月漓眼前,轻声蛊惑般念道:「睡罢!」
至此,月漓紧紧攥着「江枫」衣襟的手缓缓松开,头沉在他胸口不省人事。
云淮登时大惊,瞪着眼望着「江枫」,一脸的不可思议。
先前得知他会武功,已然是吃惊不小,而今见着竟连法术都会?
是他在血峰堂待得太久?
竟不知凡人本事通天,竟可修得出法术来?
莫非江枫与修仙门派有何渊源?
「你……」
不待他开口,「江枫」忽然沉声道:「今日救她少不得要你牺牲一回,你是自己动手,还是本殿帮你?」
云淮嘴边的话一顿,听到这样一番话,闭上了嘴。
他倒不是怕死,先前为月漓转移亢悔木的伤势,也未曾有一刻犹豫和害怕,然而教人如此提出来,他心里却有几番不是滋味。
怎么?
来一个觊觎他母族的术法。
再来一个又打着他身体里
的霁族血脉?
有些东西,自愿给和被迫交付,是两回事!
云淮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拒绝,但转眼望见月漓腿上的鱼鳞,他又沉默了。
「江枫」冷笑一声道:「倘或你下不去这个手,本殿便自取了!」说话间,他自袖中抽出那柄折扇,「啪
」的一声打开来,随手扬了出去。
云淮见扇子迎面飞来,下意识仰面旋身躲过,方才抬眼,就见着折扇似是自己长了眼睛,竟在半空失了准头后,调转方向再次想他面上袭来。
云淮一手捂着胸口,险险躲过再次飞来的折扇,口中一声冷喝:「江枫!你别得寸进尺。」
「江枫」转过脸,伸手去拔月漓腿上的鱼鳞,漫不经心道:「得寸进尺?本殿连一寸尚未进,何来的尺?倒是你,不过朝你借点血脉,竟这样推三阻四,月漓好歹是你名义上的主子。
又是你们霁族如今唯一剩下的血脉,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她受苦?」
说话间,他手起手落已除掉近三成的鳞片。
云淮身受重伤,实在难敌这扇子形同飞刀的攻势,再一次躲过一击,整个人撞上一株珊瑚树。
就在这时,江枫终于赶了回来,一见云淮落入下风,当即喝道:「厉温,月漓若知晓你伤她族人,必对你恨之入骨,取血而已何至于要人性命?」
「江枫」手里不停忙碌着,慢条斯理道:「恨我?倘若能在她心里根深蒂固,即便是恨又有何妨?
再者,你以为本殿是你?任何事皆为她留三分余地,你若教她来选,岂非对不起自己?
你又怎知她选择的,就一定是对?」
江枫一怔,没了下文。
这话不假。
月漓总说自己于情之一字,感悟不深。
她对待任何人,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分别,实则他还是能从月漓对待厉温,与对他自己的态度上,察觉出些许微末的不同。
半晌,江枫幽幽道:「那也总比你盛气凌人,事事总逼迫她意愿来得好!」
闻声,「江枫」手下动作倏然一顿。
逼迫?
细细想来,初次与月漓相识,自己好似的确逼迫她多一些,但是后来在听闻吕岱讲述月漓身世后,他对她的感情已算是含蓄了很多,再没有逼得她如何罢?
想到此,「江枫」继续手中动作,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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