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漓默然。
她很清楚,铁无双断然不会轻易将亢悔木请出来,是以才出了个让云淮去哭一鼻子的馊主意,眼见着云淮拉不下这个脸,登时急了,顺势站起身道:「我同你一道去。」
月漓想得明白,所谓肉不割到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如今是她瞎了眼,云淮和自己非亲非故的,做什么想不开,非得替她去哭那一鼻子?
关键时候还得靠自己!
云淮本不欲携她一起,但见着她如今这副模样,兴许领着去更好,遂搀扶着月漓出了门。
大堂内。
铁无双和门下五位长老,并着两位左右护法,正在勘验一地的尸首。
而今过去八日,这五人的尸首早已发臭。
侍女递上打湿的手巾,众人以此捂着口鼻,强力忍耐着胃里的翻江倒海。
这厢。
云淮搀着月漓入了门。
众人见有人来纷纷侧目,所见无不哗然。
铁无双抬眼见着二人,更是一脸惊愕道:「云老弟,尊夫人这是怎么了?」
云淮好一番痛心疾首:「云某方才离开夫人,贵门一只通身玄黑的猫,竟不知打哪蹿上我夫人房里,我夫人平日最喜猫狗,猛然见着猫更是喜欢的紧,这才将那猫抱在怀里。
奈何这畜生不知受什么刺激,直扑上来将我夫人这双眼珠子废了,铁岛主,我夫人今年还未满十八,往后大半辈子该如何是好?」
铁无双听得一愣一愣,转头朝身边小丫鬟问道:「岛上何来的猫?」
至此,那小丫鬟适才一脸慌张道:「回岛主,是前些日子小姐从外面抱回岛来的,正如这位少侠所言,乃一只通体玄黑的猫,小姐平日里喜欢的紧,嘱咐后厨顿顿挖了新鲜的鱼眼睛,来给这只猫吃……」
听到此处,月漓当即捂着脸呜咽着哭出声来:「这叫我以后可怎么活啊?」说着,脸上淌下两行血泪。
云淮怔在那,见着月漓扮起柔弱来惟妙惟肖,一时又有些心疼,又有些好气,一肚子的怨气转过头全撒在铁无双身上:「铁岛主,这事你管不管?」
铁无双急忙安抚道:「云老弟莫急,老夫这就派人去请大夫,倘若岛上大夫医术不行,不论是将尊夫人送出去,亦或是从外面将大夫接入岛上来治,只要你提出来,万万没有不允的道理。」
云淮顿时大怒:「什么?你还要赶我们走?」
「不不不!老夫绝无此意……」
月漓耳边听着他二人争论,一边忍耐着满堂的尸臭,暗自思忖着:究竟何人下的手?
月漓知道,云淮有事瞒她。
但既说不是他下的手,月漓也唯有如此信着,云淮话说得不错,若要留在自己身边,少不得受她管束。
不许随意伤人、杀人,便是最最要紧的一条,好在还算治得住他,也不怕他不听话。
月漓正沉思着。
忽听有人不耐烦开口道:「我说这位云少侠,您没看咱们忙这么?一日之内铁木岛死了一长老四弟子,不比尊夫人这双眼来得重要?
再说,铁岛主也未曾讲不管尊夫人,只是说先寻个大夫来看看。
眼下,最要紧先解决铁木岛命案!鬼门既胆大妄为到虎口里拔牙,一出手就要了铁木岛五条人命,你好歹身为玄霜楼的人,为何不先放下私人恩怨?非要在此咄咄逼人呢?」
月漓拧眉道:「你说什么?谁下的手?」
那人顿了顿,小心翼翼道:「这位夫人,在下并未与你说话,您……」
云淮面色倏变,暗道一声:坏了!
依着月漓脾气,听闻杀人
的是鬼门,势必要一查到底不可,他又不能说动手的另有旁人,眼下这泥水已是越蹚越浑。
月漓丝毫不顾忌双眼不适,沉声道:「你们哪只眼看见是鬼门动的手?又或是有何证据?」
她以为是有人那日认出自己,一想到这盆脏水泼到自己头上,这岂能忍?
云淮疾步上前,拽着她手腕低声阻拦道:「月漓!」
「这还能有假?你瞧瞧……呃,总之夫人眼盲瞧不见,咱们诸位可都看得清清楚楚,死去的铁木岛一长老四弟子,皆是胸前中了鬼门一招玄阴九式,被人生生拧断脖子而亡!」
听到此处,月漓下意识抬头望向云淮。
那日,云淮与这几人斗在一处不假,至于这玄阴九式,云淮乃血峰堂的人,何时学过鬼门绝学?
想到此,月漓转过脸冲那人道:「不过是一招一式,凭谁学了去都可用来栽赃嫁祸,再说被人拧断脖子,你躺地下让我试试,看能拧断不能?
既非亲眼所见,你们怎敢言辞凿凿,就认定此乃鬼门所为?」
「你!……」
这时,有人冷哼一声道:「云少侠,尊夫人本事不小,张口为鬼门辩解,闭口就要拧断咱们的脖子,足见往日如何嚣张跋扈!真正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听到此处,月漓方才张口。
云淮脚下上前一步,伸手将月漓护在身后,冷声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说她嚣张跋扈?往日各位自诩名门正派,偷鸡摸狗、鸡鸣狗盗的事做得少?
多的不讲,就说八日前,你们这位已故的四长老,在客栈里吃了饭,一抹嘴拍拍屁股就想走人,店小二追上前讨要半年的赊账,却被他装疯卖傻蒙骗了三个月,还欲将人掳至你们铁木岛。
小二誓死不从,他就派门下弟子将人生拉硬拽,最后双手拧断。
铁无双,你岛上就是如此教化门内弟子的?」
铁无双顿时瞪大了眼,一脸无辜道:「云老弟莫要胡言乱语,老夫走在外面连一口水都不曾白喝,又岂会令门下弟子如此行径?」.
云淮眯了眯:「你说我在扯谎?」
「云淮,你同他们废什么话?今日屎盆子都扣到脑袋上了,还有什么道理可讲?」月漓如此说着,便伸手自裙摆撕下一条长布覆到眼前。
见她如此,云淮即刻明白这是要动手的意思,忆起她先前说这双眼唯有铁无双能治,不由得一脸心疼,伸手拽着月漓拦了一拦,低声劝道:「想好了?一旦动起手来,眼睛怎么办?」
月漓系布条的手顿了顿,接着动作麻利起来:「无妨,兴许今日打得好,眼睛也有得救!」
这话倒是不假,若能顺利夺回亢悔木,她自然有办法治好眼睛。
云淮见拦她不住,暗自在心底叹了口气,转过脸望着面前众人,再次以身挡在月漓面前:「你行动不便,老实坐在一旁,这里交给我!」说着,便飞身冲了上去。
月漓听见一堂混乱,兀自摸索着靠边站,细细将那日的事回忆一番,再次确认云淮出招时,并未使用玄阴九式,而她更不曾动手。
由此可见,当日除了她和云淮,定是在场有会玄阴九式的第三人!
是谁?
何人杀了铁木岛的人,栽赃嫁祸在自己头上?
又或者,那人栽赃嫁祸的根本不是自己,实则冲着鬼门而来?
想到此处,不由地细思极恐。
月漓伸手探向眼前,如今自己这副模样,想要从铁无双手里夺回亢悔木,无异于痴人说梦。
今日,云淮为她两次拦在身前,月漓都记得。
一旁,铁无双见着云淮动起手来,面色很
是难看,一改先前客气模样,沉声道:「云老弟这是替鬼门打抱不平?那老夫可就不客气了!」
云淮一人力挑五大长老,再加两位护法,已是斗得吃力,这会又添了一个铁无双,逐渐有些败下阵来。
他脚下踉跄几步,身后忽然有手抵上了后背,他偏过头往身后望去,就见月漓走上前来。
「你退下!」
云淮下意识缓缓摇了摇头,抬眼望着她布条下覆着的双眼,适才忆起她看不见,只得强忍着腹中翻涌的血气,脚下再次往前迈了一步:「不是说了……让你老实待着……」
话音刚落,月漓已飞身落在他面前:「云淮,你可是忘了?本尊并非你口中的夫人,也不是一般的女娘,自然不可听你号令!」
说话间,她双手在身前结印,缓缓阖目吟道:「三界内外,唯道独尊,现!」
下一刻,在神识的状态下,大堂内亮如白昼,她虽是闭着双眼,却将一桌一椅看得清楚。
以神识充当眼睛,极其消耗灵力,而今她只能速战速决。
月漓神色淡然望向眼前:「本尊赶时间,你们可以一起上!」
「你们到底什么人?」
月漓认得这道声音,适才循声望去,看见先前说自己嚣张的,实则是个又肥又矮的中年男子,不禁莞尔道:「怪道云淮如此骂你。」
说完,她眉目一凌厉声道:「凭你也问本尊是谁?」
说话间,月漓抬起胳膊,朝大堂墙边摆着落兵台方向打开掌心,须臾间一柄两指宽狭直长刀入了手。
月漓下意识挥刀,感受到手里这柄刀的重量,凭她使起来亦算略微有些沉,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可惜兵器不大趁手呐!
铁无双走上前两步,望着月漓如此身手,后知后觉道:「原来如此!老二,咱们岛上进来了老鼠,也难怪会遭猫儿挠瞎了眼。」
月漓唇角弯起,抬手将长刀横着举在身侧,幽幽道:「铁无双,血峰堂三百余条性命,皆丧于你铁木岛之手,本尊今日便要替这三百余人,讨一个公道!」
云淮眼见月漓冲上去,兀自转身朝落兵台走去,大致扫一眼过去,皆是些重兵器,没一个看上去赏心悦目的,使起来实在粗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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