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温道:「尊主大人既说好,明日如何?本殿着人仔细准备一番,待明日你我写下婚书,禀明天地,自此结为伉俪,此生不离不弃!」
月漓缓缓抬起眼帘,冷眼望着他一脸雀跃窃喜的神色,指尖掐诀捻咒,道:「明日?你竟这般迫不及待?」
厉温点了点头,面上喜色按捺不住:「自是迫不及待,若不是唯恐怠慢尊主,恨不能即刻拜堂成亲,与尊主两两相依,情意缠绵。」
月漓恨道:「欲要本尊嫁你倒也不难,本尊下嫁之日,便是你死期之时!」说着,指尖功法大成。
哪知厉温早有防备,仅抬手间便化去她聚了半天的灵力,只手搂向她后腰,将其拥入怀中,另一只手攥住她右手幻铃,只听铃声发出一声脆响,幻铃金色灵力骤灭,陷入沉寂。
月漓顿时慌了心神,惊呼道:「你……」然而话没说完,她整个人身子忽然一软,依靠在厉温结实的胸膛,口不能言。
「尊主大人乃地仙,倘若你在凡界,尚不能将你如何,可如今你身处冥界,本殿占尽天时地利,自是轻而易举破你功法,锁你幻铃。」
说完,厉温弯腰将人横抱怀中,抬腿朝拔步床走去。
厉温将她轻轻放上床,抬掌抚她眉眼,温声道:「尊主大人既已应承本殿,本殿绝不负尊主情谊,虽舍不得离开,却还要去吩咐人着手准备明日婚嫁之仪,既如此……」
厉温伏身,凑上她眉心落下一吻,继而道:「还请尊主大人在此静候一晚,明日子时,本殿亲自来迎你。」
厉温起身立于床前,抬掌招来四个阴魂女鬼,沉声令道:「小心伺候王妃,替她疗伤!」
阴魂伏低做小,怯怯应了声「是」。
至此,厉温脚下迈着大步,满面喜色,心情愉悦朝房外走去。
不多时,月漓听见房外传来他的声音,竟当真吩咐阴魂准备婚仪大事,不由得瞪大眼睛,一脸愕然。
他竟来真的?
此番岂非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一个时辰后。
白无常躬身,朝吕岱递上请帖,只留下一句:务必请四殿明日观礼。其余多一个字废话没有,告了声罪转身就走。
吕岱闻言,一脑门官司。
楚江王大婚?
楚江王乃十殿中最年轻俊杰,没有之一。
数千年孑然一身,未曾有过婚娶,更不曾与哪个女鬼,有过一丁半点的趣事传出。
这冷不丁……要大婚?
吕岱低头,打开那张请柬,面色顿时一阵黑一阵青,来回变了几番,最后冷哼一声,黑着脸找去秦广王的门。
待他方才一只脚踏了进去,抬眼见秦广王手里亦攥着请柬,不由得气结,另只手拍着请柬咬牙切齿道:「瞧瞧!你瞧瞧……真真得厉温才干得出来的事!」
秦广王沉着面色,冷声道:「好意思讲?你不是说,把人送出了城?」
闻言,吕岱一屁股坐在桌前,双目瞪得倏圆。
不说此事还则罢了,提起来便是气!
他道:「本殿当日说什么来着?你当她是谁?那岂是三言两语哄骗得了的?」
秦广王抬眼,凉凉道:「仵官王一身好本事,只会事后诸葛亮?本殿曾准允你协理,何以不见你去?」
吕岱气得直吹胡子,被驳的哑口无言。
如何说?
难道要他去讲:是冥界要跟她霁族抢人?
且不说,狐妖惹事在先,如今这生死册上写下的桩桩件件,单拎哪个出来讲都够呛,他可丢不起这个人。
吕岱气极,「噌」的一下自杌子上站起身:「你想
得倒美!横竖欠了霁昭人情的又不是本殿,怎不见你去?」说着,转身便走。
秦广王喝道:「站住!」
吕岱转过身来,瞪着眼问:「还有何事?」
秦广王手里举着自己那张黑色请柬,冷声问道:「如此,就放任不管了?」
吕岱吹了吹胡子,翻着眼珠子往斜上方瞧去,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还能如何?明日本殿去了,便是双眼一闭,凭他礼数周不周全,横竖凑个人头罢了!」
秦广王扬手,「啪」的一声,将请柬扔至桌前,斥道:「亏你说得出口?」
吕岱眼珠子转了回来,望着秦广王便气不打一处来:「不然呢?你想如何?咱们与他不在一个路子,难不成厚着老脸求他放人?」
秦广王沉默。
见他如此,吕岱不由得叹气:「依本殿所见,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秦广王掀起眼帘,望向吕岱神色复杂。
吕岱见他似懂非懂,忍不住咂舌道:「大婚仪礼,须上禀五方鬼帝,再写下二人婚书,入籍封册,送呈泰山府君,眼下酆都大帝换任在即,厉温偏挑这个时候娶亲……」说着,他伸手指了指上方。
秦广王恍然大悟。
而今幽冥上下,为换任北阴酆大帝之事,忙得前脚不沾后脚地,厉温挑这时候娶亲,势必惊动五方鬼帝。
一旦闹大,引上头派人干涉,婚事必然作罢,他们根本毋需抛头露面,仅传信一封,便可化解月漓被逼嫁的局面。
秦广王了然,仔细一想却又拧眉道:「只不过,五方鬼帝镇守之处,离酆都实在遥远,即便据此最近的罗酆山,尚需赶路十里,明日便要大婚,怕是鞭长莫及呐……」
吕岱道:「一字记之曰:「拖」!」
秦广王又问:「何人来拖?」
吕岱听得直摇头:「那人现今就在城内,待等婚事闹得满城皆知,岂非事半功倍?」
当晚,楚江王厉温取王妃的消息,像一只长了翅膀的鸟,传遍酆都城大街小巷,闹得人尽皆知。
次日一大早,月漓便被阴魂侍奉着梳洗装扮,头顶凤冠身披霞帔,一顶黑底绣着红囍的盖头下,遮着她苍白而愤怒的脸。
冥界大婚,吉时定在子时。
她独自一人坐在床边,静候吉时。
屋内红烛一根接一根燃尽,她的心亦随之一点一点跌入谷底。
厉温自前一晚离去后,再未现身。
无论她如何发脾气,阴魂始终低着头顶跪在床前,既不敢抬头看她,也不敢离去。
临近亥时。
厉温面带喜色,望着厅内布置心情大好,再有两个时辰,他便能如愿娶她为妃。
白无常疾步上前,朝他躬身揖礼,随即凑上前而语。
厉温嘴角笑意逐渐僵硬,最后眼底竟浮现一片怒意,侧目望着白无常时,再也笑不出。
他面若寒霜,目光凌厉,一身气息不怒自威,他默然望着白无常避开自己视线,垂着头顶不敢言语,半晌道:「派人盯着,鬼帝敕令何时入城!」
白无常不敢耽搁,领命而去。
厉温抬眼,望向她居住的庭院,眼中寒光一闪,如刀似剑。
几乎在瞬间,他化作一团鬼气,赫然落在房前,疾步朝着屋内走去,远远地,他见到留给她的四个阴魂正伏身跪在床前,那个身影端坐床前,正在等着自己。
如果……她真心在等自己,该有多好?
那一刻,厉温心里如是道,很快他双足停在佳人面前,垂眸望着她盖头黑红相间的流苏,隐隐颤动。
他想:或许她心情亦很激动
?
下意识,厉温伸出手与掀开那张碍眼的盖头,指尖却停在一步之遥,沉声问道:「说起来,本殿还未来得及询问王妃闺名。」
房中一片寂静,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厉温暗暗点了点头,又道:「是了,王妃如今口不能言,想来定有许多话要同本殿讲?不过先办正事要紧。」说完,他倏然伸手抓向月漓肩头。
从始至终,月漓紧咬后槽牙,才勉强将一腔恨意,借机纾解,趁着盖头下缝隙,她看见眼前景致已大不一样,半步之内摆放着一张书案。
厉温拾起案上一张黑纸,上面书着猩红如血的字迹,转身冲月漓柔声道:「王妃,此婚文乃昨夜本殿亲笔所写,只待你落定。」说着,顺势推到月漓面前。
月漓袖中双手攥成拳,谁来救救她?
厉温伸手,触到她袖中手紧紧攥成了拳,心里虽是不快,却极力忍着怒意,面上牵强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王妃,本殿知你如今并非情愿,可惜后悔已来不及,你既应承本殿,这婚必然要成!」说着,便强逼她伸出手。
就在这时,一缕幽魂自远处横冲直闯,随他所过之处,红烛灯笼尽数倾倒,一时间堂内火光大盛。
厉温面不改色,抬眼朝幽魂挥袖:「不自量力!」
江枫被定在半空,遥遥见着月漓一动不动,头上顶着那张黑色盖头,一双眼赤红:「月漓,月漓!」
闻声,月漓指尖微颤:江枫?他怎么会来……
这个蠢货!
凭他一缕幽魂,如何斗得过十殿之一的阎王?
闻言,厉温眸色微冷:「月漓?」他凝眸望着那几乎将要消散的幽魂,侧目望向月漓时,不由得冷笑一声:「王妃可认得此人?」
月漓:「……」
厉温眼底狠厉,望向江枫神形又散了几分,猜他与月漓关系匪浅,随即抬手掐指,忍不住算了一算。
哪知这一算,结果却令他一愣,再望向月漓时,眯着眼若有所思。
厉温沉思片刻,一双眼将两人来回打量几眼,却道:「既如此,来者便是客!」
他再一挥手,将灵力渡入江枫幽魂,见他神形不再消散,适才收回手,嘴角扬着笑意,眼底却异常冰冷:「王妃,宾客既已到位,为夫这便领你签下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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