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牛头马面二人去而复返,双手里捧着册籍,恭恭敬敬递上案前,手脚麻利翻了几页,最后退步立在侧。
秦广王坐在案前,垂眼往册籍上望去,只略略看了几眼,便倏然将那本册子拿在手中,伸手捻起一页纸往后翻。
月漓见他如此,不由得心一沉,面上带着三分紧张的神色,出言问道:「如何?」
不多时,牛头马面二人去而复返,双手里捧着册籍,恭恭敬敬递上案前,手脚麻利翻了几页,最后退步立在侧。
秦广王坐在案前,垂眼往册籍上望去,只略略看了几眼,便倏然将那本册子拿在手中,伸手捻起一页纸往后翻。
月漓见他如此,不由得心一沉,面上带着三分紧张的神色,出言问道:「如何?」
秦广王犹豫半晌,缓缓放下手上册籍,单手抚着长须反问道:「敢问尊主大人,何故非救此人不可?须知生死天注定,七情六欲皆为生命衰弱死因。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与生命息息相关,心头上千头万绪便是千生万死,生死只在一念之间。气死、笑死、羞死是常有的事。」
月漓拧眉:「秦广王所言,本尊听不明白。」
秦广王道:「他原已守住本心,只因轻信旁人一句话,累得身死魂消的下场,由此可见,命中注定有此劫难,尊主大人何不顺应天意,何必执意令他还阳?」
月漓眯眼:「天意?本尊只知,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狐妖妄自修炼魔功有违天道,其为因。勾其生魂害他枉死,其为果。既如此,便算得上「可违」二字,何故到秦广王口中,成了天注定?」
秦广王抚须的手一顿,面上难得有几分好颜色,再次不见踪迹,沉声道:「本殿好意相劝,尊主大人莫要不识抬举,若你执意如此……牛头马面!」
闻言,牛头马面上前一步***。
秦广王目光一冷:「撵出去!」
不待那二人动作,月漓已先一步飞身上前,伸手探向案前抓起册籍,正欲抢。
忽然,一只大掌从天而降,将那生死册按在当场。
月漓扯了扯,见那本子纹丝不动,只得抬起眼,望着一步之遥的秦广王,咬牙恨道:「秦广王?既有言在先,你不肯说,少不得要本尊拿来看一眼,此番拦着又是何意?」
吕岱匆忙上前,挥手令牛头马面退下,适才朝着月漓拱手揖礼,好言相劝道:「尊主大人,使不得啊……使不得!」
秦广王瞪着一双豹眼,喝道:「霁月漓!尔敢夺生死册?仅这一条,本殿即可报了北阴酆大帝,上禀天界,告你个擅闯鬼判殿,胡作非为的罪名!」
月漓眉目一凌,挥手便是一击。
秦广王胸口受创,整个人重重跌坐椅前,顷刻间动弹不得。
月漓抓起生死册,转身欲逃。
仵官王拦她去路,一改往日恭敬模样,喝道:「慢着!」
另一边,牛头马面听见动静,一左一右拦在殿门。
此时再想逃已是不能,月漓拿起手里生死册飞快的翻找,书页一页页自眼前滑过,她只顾寻「江枫」二字,哪知将整本册子翻到头,也未得见。
她不由得心底一沉。
为何没有?
莫非秦广王方才言外之意,是想告诉自己,江枫魂魄已散得形神俱灭,寻不到下落?
她不死心,再次低头翻找起来,这一次纸页较先前翻得慢了些,看得更为仔细。
仵官王见状,脚下上前一步,伸手一把将她扼腕,打断她翻动书页动作,沉声道:「大人!莫要一错再错,万事皆有商量。」
月漓愕然抬眼,见他眼底透着关切,那只攥着自己手腕
的手,犹如铁掌。
她愣了一愣,似懂非懂。
仵官王这是……打算帮她?
为何?
不待她思索个所以然。
这厢,秦广王已行动自如,起身朝月漓手里挥袖,生死册顿时化作一道白光,重新回到案前,此时他再没有先前那般客气,径直唤牛头马面上前。
眼看到手鸭子飞了,月漓不禁气结,正欲再出手。
仵官王眼见阻拦不成,暗自施了道法,将月漓双手缚在身后,同她躬身揖礼,告声罪。
适时,牛头马面走上前,将月漓押赴殿外。
鬼判殿内。
吕岱静立堂下,默然不语。
他不曾想,月漓竟如此豁得出去,胆敢起夺生死册的念头。
一时间,有几分好奇,她与那人究竟是何关系?
秦广王单手抚着胸口,掌下隐隐作痛,抬眼见着吕岱站在那若有所思,不禁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斥道:「自打佛门与霁族插手阴司之事,酆都城由原本罗酆六天,改做十殿阎罗,冥界势力分庭抗争,明争暗斗。
她还是个孩子!贸然深入危机四伏的酆都城,会遇怎样后果,她不懂,你也不懂?
吕岱啊吕岱!你好本事!倘若霁昭独女有半分差池,你我有何颜面告慰霁昭阖族?」
吕岱默了许久,忽然抬起眼帘反问道:「蒋子文,十殿阎罗属你最是能说会道。你又如何?既有心帮她,何以做这一出?」
秦广王捡起案前册子:「自己看!」甩手扔出。
吕岱顺势接下,翻了两页:「这……」
秦广王望他一眼,凉凉道:「仵官王向来好本事,此事交予你去讲,如何?」
闻言,吕岱重新将生死册扔回他案前,拂袖而去。
另一边,月漓被牛头马面押送着前往住处。
她身负重伤,又受地仙下冥界皆会遭遇的地域禁锢,以至于这一身法力与灵力,能施展的不足三成。
况且,此行来事还未办成,总不好同冥界的人撕了脸面。
这一路,月漓几乎是连挣扎都懒得装,只想安安静静回到厢房,好生歇会。
坐在床边,她手中掐诀捻咒试了半天,也不知吕岱究竟给她使了个什么法,竟结实的紧,一时半会解不开。
她暗自叹口气,又累又乏,索性顾不上这道束缚,顺势歪着身子倒在床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月漓正睡得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梦中身处一片迷雾中,突然听见前方传来江枫的声音,不禁心中大喜,脚下往前迈了一步,人亦自睡梦中醒了过来。
待她彻底清醒过来,望着厢房扫了一眼,先前梦境里的欣喜,瞬间消散得不见踪迹。
原来是梦……
这十年,月漓活得不宜,夹缝求生必得学会收敛心性,无论在人面前,又或是面对妖魔鬼怪,她总是扮得凌厉些,唯有这样才不会被看轻,觉着她好欺。
月漓面上有些怅然,垂眸望着身下被衾,情绪低落,低声呢喃道:「江枫,你怎么敢……就这样神形俱灭?」她不知道,倘若江枫真落到这一步,自己还能怎么办?
说到底,蓝贞儿和狐妖皆是为了自己,才捉了江枫做那个饵,累他丧命。
鬼判殿前。
她虽是振振有词喝着秦广王,心里却再清楚不过,他终是因自己丢了性命。
月漓眼尾有些泛红:「江枫,我还欠着你一条命,你忘了么?你能不能……不要死……」
月漓疲惫的闭了闭眼,一股酸楚的情绪漫上心头,一时间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难过
多一些,还是自责多一些。
倘若她再来早些。
又或者,当日她若不顾柏青,先一步追来,事情是否不至于到这一步。
月漓有些心累,那种束手无策,无能为力的感觉,令她心力交瘁。
月漓心底酸得不成样子,又低声唤道:「江枫……」声音里有几分柔弱,是她从未有过的温柔。
就在这时,一道幽魂穿过房门飘了进来,在半空飘荡着。
月漓察觉到,有幽魂进了自己房中,转过脸时变了张面色,眉目间带着一抹厉色。
好得很!她不过受了些伤,此番被吕岱法术束缚着,他们冥界的幽魂,竟敢擅自闯到她房里来?
屋里光线昏暗,唯有屋外燃着的灯火透过窗棂,似有似无的投入房中。
月漓冷声道:「本尊不想动手,滚出去!」
闻声,那幽魂沉默片刻,非不但就此离去,反而更近一步。
月漓眼瞳紧了紧,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她原不想与自己过不去,才不愿废那个气力,去破了手上那道束缚,如今被一个幽魂欺负到头上,那便不得不为之了。
想到此,她紧紧闭了闭眼,冷喝一声,双手束缚应声而破,背上伤口被这股力道生生扯开,温热的鲜血顺着背脊淌下,瞬间被中衣吸干。
月漓疼出一身冷汗,微微张口仔细喘了两口气,抬手间便扔出去一张符。
「月漓。」
须臾间,符纸瞬间停在幽魂面前一寸之外,燃尽成灰。
月漓怔然片刻,恍惚以为自己听错,适才小心翼翼的唤了句:「江……枫?」
江枫飘至床前,居高临下望着月漓,问道:「你唤我来,就给我这?」
月漓伸出手,将他拽入怀中翻身压在身下,直到这一刻她才似是如梦初醒般,暗自舒了一口气,低声道:「你去哪了?竟让我好找!」
言语间,颇有几番埋怨和撒娇的意味。
江枫眨了下眼:「头一回上酆都城,不识方向在城外耽搁了一阵。」说着,他伸手抚上月漓后背,掌下传来湿意,不禁拧眉道:「你受伤了?」
月漓没出声,埋首在他身前道:「无妨,你安安静静待一会,让我缓缓。」
她此番痛得要紧,总不好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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